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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舫:丝绒革命的另一面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3月04日20:42  新浪娱乐

  个人彻底的孤独、沉沦和真正的反抗是被两朵更眩目的花腐蚀掉的:集体的狂怒和真相的矫饰。而在摇滚乐中,当迷恋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哈维尔终于稳坐总统之位并接受Lou Reed的访谈,“丝绒革命”便成了音乐彻底改变社会的又一证明。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记住了“丝绒革命”首先是一场解救真诚和个人的艺术革命,一如丝绒般真实,又如丝绒般触及灵魂。

  1994年,还叫诅咒的人怀抱着在朋克面前别在朋克的念头,手持一把无毛琴弓与怀抱从未拉过的手风琴的夜千登台,在一阵自视无聊到极致的吱哑伊语之后,同朋克运动的集体发育脱钩。即使在今天瓜分朋克光荣的大会餐中,你也可以看到他在精神上的格格不入之处。而《走失的主人》,则是这场会餐中真正体现了个人真切灵魂体验的歌声。

同样,有一天人们回塑又一个必将被挤扁和压迫的梦想时,会发现这张专辑告知了一个年代的真相。左小祖咒并非多么机敏的诗人,但似乎只有他直面了自己和别人灵魂的破败过程。让他的音乐变得与众不同的,正是他那可以分辨细节的眼睛和接近自己造物的能力。那群狗、那碗鸡丁、那对苹果、那只插头和那六枝花,才是岁月的秘密所在,那是局外人史学家的丰富史料。而如果你经历或见证了同样的精神分裂,便会意识到正是祖咒的歌唱,会成为体认末世中国的表征。新时代的开始或爱与失去,或许正是始于貌似无情或无理的记叙与歌唱,因为它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克隆而是差异。

人们一直扮出高贵的样子,就像有的动物也生就高贵之像,这就是为什么NO的阴沟或腹股沟、泪水或淫水之类让那么多人惊呼并成为评议的焦点。可事实上,人类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在用大量的精力来掩饰一个惊天的真相:我们依然与动物无异,否则人就不会为那些动物性的要求舒坦的欲望而挣扎苦恼。不是吗?想Dylan所说:“过法外生活就必得真诚。”不管祖咒歌唱的表面多么纷乱,你总可以看到,无论你的生活多么低贱,你也并不孤立,还有人先在承受着一样的绝望。有时候人的确觉得自己正在沉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无法再回到光明之处,可是你看,有时候返回或穿过的唯一出路,就是说出和理解黑暗。这就是祖咒所做的:沉入,然后游开。而伪装和对此视而不见,尽管是阻止自己被良心慢慢吃掉的最好方式,但将被隐瞒的本性作毁灭性的报复。

  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关河令》、《长安》、《走失的主人》、《媚笑阳台》、《勋章之梦》甚至全部NO中那被嘎然掐断的抒情,祖咒,这个身处温暖或醉后动辙有哭泣冲动的人,总是在自怜和自恋刚开始的时候同时开始自嘲和自虐。对一个用《城堡》的读书笔记写成《走失的主人》和《无解》的人,这是一种必然,因为他已经体会到,在这个叫后现代的时候,简单的情绪投射之门、甚至是真切的情感传输之道,都已经被彻底关闭。想在个人已被彻底化解的年代重返拼凑真相的前线,就有只有另辟蹊径。

  讽喻是通道之一。对有过挥舞表现主义画笔女友的人而言,一切非常透彻,但终究过于激愤。他走的是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曾经有吉米·莫里森和卢·李德孤寂的走过。他们意识到堕落、颓废的概念是一种暖昧不清和极易模仿的荒谬,因为傻X也可以堕落。所以他们要讨回灵魂,其方式是绝妙的转换和颠倒,从文字到音乐。于是,也有了被子骗子、左股右派、苍蝇蚂蚁、船帆白幡、大小提琴、模拟牙筝、变异三弦,不一而足。无论是纷乱的歌唱主题,或是貌似沉郁实则快速涌动的情绪。无论是故作污秽实则纯净之极的沉着反讽,或是以形破声、以声破形的破除语言和声音规则的近乎形而上的战斗作风,都是一份出色的艺术宣言。在戏虐、真诚的戏虐中,灵魂被讨回,而且在被抛耍中反射童稚般的灵光。无论如何,这都比勉强的颓或苍白的怒更叫人意识到艺术的美和深度。终于有人,尤其是曾经那么直露并以这种直露赢得最初声誉的人,从简单的愤怒及相关一切中蒸馏出了常青的艺术革命原则,这是今天的祖咒最大的意义所在。尽管他还会回到简单的对抗,我们则要说,“丝绒革命”的真义,恰恰是最大程度地忽视荒诞体制,只同自己人说话。

       欣狂,是祖咒选取的另一条路,一条在舞台上立地成为萨满巫师,用吉它捣破译天花(94)、用话筒砸破人头(98)的路,这是中国第一个公开宣称要像莫里森那样在台上演戏的滚客,尽管他如今更走火入魔的,使自己动手的音响革命。自边巴平措离队开始最终变成与约翰·佐恩、Jon Rose或Andreas Schreiber而不是吉它大师们较劲(谁说北京爵士节没有意义?)的成就,尽管在《走失的主人》中只展现了铁夹上阵的祖式吉他的独特音色或倒拨提琴的非凡响动,但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跟随一种自创的音色进进出出,不仅是通向一种独一无二享受音乐的方式,也是通向一种关于音乐和聆听的解放方式。但必须提醒祖咒的也在这儿,说到底,先锋的声响试验是为了决裂于传统并建立起与当代生活的数量与速度同等的碎片,但这种碎片是无限的;同时,器乐与音色革命,乃是根基于替代,其主要目的,恰恰是不让音乐本身于任何特殊乐器有太过致命的关联。相较而言,祖咒在同亨利·罗林斯和柯特·科本的共处的失真喊叫中(看到了吗,学习和崇敬不等于神话)锻炼了音量,但自认可以在音长上超越他们(尽管他们并没刻意突出过音长)。祖式啸叫无须激励、反对延时、自作综处,以一把肉嗓作最后的斗争。《勋章之梦》的故作弱智、《走失的主人》的金石之声、《阿丝玛》的自如游走只是这把肉嗓的前期实验,但那已经不再是原始、绝望之类的号叫,而是一种艺术出路的必然结局,它令那些器乐革命黯然失色。当然,这是以成败论英雄。

       但谁又不是呢?听着读写吉米·亨德里克斯歌词的《媚笑阳台》,想起4年前东村阳光下见过的诅咒,正是那前后他写下了《走失的主人》中的多数歌曲。坐在地上喝着酒,比他还要落魄的孔布盛赞他“无情地暴露愤怒、哭泣和绝望”,但他毕竟没能像今天这样自觉而沉着地歌唱。或许他那些脆弱和痛处还在,或许他还会在午夜梦回时幻听他的狗叫,又谁能永远不学会媚笑?但我看见,他的眼睛在聆听时比从前更加充满警惕,于是我明白,其实《媚笑阳台》,也不过是他高傲内心的象征,即使所唱的,是关于乞求和怜悯。而这正是“丝绒革命”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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