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英达

　　-被访人：李琦、高立夫妇

　　十多年前，当小品演员李琦决定离开西安到北京闯荡的时候，妻子高立从未指望过他会有今天的成绩和地位。虽然在北京有过7年地下室的生活，有过为生存而四处奔忙的记忆，但至今他们回忆起来，那仍旧是段温馨而和睦的日子。关于爱情和家庭，李琦夫妇的感觉与众不同，但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认为，夫妻之间的事情没有对错之分，婚姻只是一段相互“习惯”的历程，虽然这是他们的个人看法，但他们确实互相爱慕着、悲喜共担着，而且快乐着彼此的快乐。

　　-李琦把自己比喻成北极熊，把夫人比喻成德国黑背

　　英达(以下简称“英”)：在小品这个圈子里,有赵本山代表东北特色，有像严顺开代表上海风格，西北风格的代表是李琦，说到他们夫妇，我先问一下高立，什么样的男人你绝对不嫁？

　　高立(以下简称“高”)：没有责任心的男人肯定不嫁。

　　英：这么说李琦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男人？

　　高：是。

　　英：坦率地说，你们最不喜欢对方的哪种行为？

　　李琦(以下简称“李”)：本来我的袜子还能再穿一天，结果她给我洗了。

　　高：随地吐痰，罚款罚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英：你罚他的款？

　　李：市容收走了一部分钱，她收走了一部分钱，家里是她罚我。

　　高：不过现在已经改多了。

　　英：当初你们是谁追谁的？

　　李：我追她。

　　高：是。而且追得有点……

　　李：就是现在他们小青年基本不会的追法。现在的小青年有电脑、手机，我们那会儿有什么设备啊，我们两个联系一次得到电话大楼去打长途，没有现在的E-mail。经常就是因为通讯不方便，给双方造成误会。有一次，我的老岳父都发火了，跟她说，这样不负责的人，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而易举决定嫁给他，8个月都没有信息的人。

　　英：高立，我记得刚才你还说他的责任心特强呢？

　　高：因为他排《悬崖百合》在山里，没办法，我爸说，李琦怎么没动静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给他们家写了一封信，后来他弟弟回了一封信，结果这封信被我爸接到了，我爸打开一看，他弟弟说：我妈说了，我哥就像个螺丝，我妈就是改锥，老得拧着点，不拧就得出问题，我哥上哪儿了我们也不知道，我妈上团里问也不知道。我爸一听开始骂了：流氓，什么东西，一走这么多天没动静了。他开始急了，最后李琦拍完戏回家了。

　　李：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了，我知道家里肯定乱套了，当一推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到今天为止我就是不认错，反正我这颗螺丝又没拧到别的螺丝母里去。

　　英：高立，当初除了责任心之外，他真正吸引你的是什么？

　　高：当时我觉得他挺有才气的，还有就是我觉得李琦没人管，我觉得他太散漫了，所以我就挺身而出了。

　　李：她看上我可能是我有才气，其实我当时不这么想，我不会拿我的才气去追一个女性，企图让她当我的终生伴侣。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不错，不管使尽什么手段要拿下。

　　高：李琦当时在组里特别仗义，我觉得他这样特别像个男人。

　　英：在你们的婚姻当中，你们把自己比喻成哪种动物？

　　李：我一直以为我是北极熊，北极熊很聪明，不管多么艰苦的条件都能生活，仍然能吃得肥粗老胖，为了能够生存，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所有的手段都使出来。它还长得那么漂亮、健美。

　　英：高立，你觉得他比喻成北极熊合适吗？可我怎么每次听你说嫁猪随猪吧。

　　高：挺合适的，有时候像猪，有时候像北极熊。

　　英：你觉得你更像哪一种动物。

　　李：我说说，她像个德国黑背，她很健壮，现在的职业是化妆师，可她以前是运动员，还有，她顾家，咱们出来做事，谁家里都得有个后院，我这个后院就特别棒，狗的忠诚就是顾家，不能说她是狗，就是德国黑背，狗还分成三六九等呢。而且，没事儿的时候绝不出声，一有事的时候，劈头盖脸，晴天霹雳，就是狂吠的意思。

　　-刚到北京闯荡的时候住了7年地下室，自称是流浪艺人的李琦回家后要假装高兴，难得的是，妻子也陪他一起装。

　　英：李琦，你正式到北京是什么时候？

　　李：是1991年底。

　　英：高立，当时他为什么来北京？

　　高：有关他得了梅花奖之类的事，他就从西安躲到北京来了。

　　英：在此之前你一直是陕西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员，得了梅花奖以后反而遇到了一些障碍，生活环境迫使你出走了？

　　李：对，到现在我觉得自豪的是，作为一个男人那时应该出走，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最棒的是我觉得她能想得通。因为我们有家，点火就做饭，躺下就睡觉的地方，而且也不少赚钱。

　　英：当时你们是一起来的？

　　李：我提前来了15天，15天后，她领着孩子过来了。

　　高：我们来的时候就一个包，孩子背了一个小书包，这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

　　英：地下室住了7年，你打一壶水得上楼下楼，倒一桶水也得上楼下楼。到了北京以后，李琦也不是立刻就找到工作了吧？

　　李：有工作，但属于实验性工作。所得收入拿手一点，就one、two、three完了，而且，她还没有，还领着个孩子。

　　英：高立，当时李琦出去就这么挣钱？你是怎么过日子的？

　　高：我从深圳回到陕西，团里人跟我开玩笑说，李琦把你卖了，李琦到北京让你赶快就去。我就到学校给我儿子请假，我说他爸到北京有事，我们也得去，来了以后一看……当时我就想回去。我临来之前借了1000块钱，后来我一想算了，刚才不是说了嫁猪随猪吗？那个时候确实挺辛苦的，买菜不能早晨去，下午4点以后再去，都卖不出去了才便宜，打堆卖，一毛钱能买一大堆，回来能挑出很多，要早晨买得花一块五一斤。

　　英：李琦，那段时间，你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李：最难的就是回家装笑，装高兴，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可笑的事。虽然家里很和睦，但是不能说和睦就要哈哈乐吧。完全是装，还要装得特别轻松。

　　高：他经常问我还有多少过日子钱了，我说还有三块九了，他就知道了。比方说有钱的时候，抽的是两块多的烟，第二天等我一看，首先烟的档次就掉下来了。

　　李：不能让她和孩子感觉到，虽然我们住地下室，但也不能让他们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日子可以过，只是住的条件差一些，所以回来就必须得装笑。但这个装笑的过程人家真不明白吗？在我们家学历她最高，人家是中央戏曲学院毕业的。但人家能陪着我一块儿装，这很优秀，是不是？人家不但能陪着你一块儿装，还不戳破你这个小伤疤。

　　英：让你觉得没有负担，还有这口气在，对吧？

　　李：就这口气在，咱就能换钱，就有东山再起那天，当然说钱很俗，但是没钱呢，会饿死你，对不对？你就得为了这个所谓俗的东西去努力，只是方法不同。有一段时间，当时在北京月坛体育馆一个叫《Hello,兵马俑》的晚间剧场，我在那里演角色，打打杀杀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自己的定位就是流浪艺人，我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流浪艺人：李琦，然后再拿大拇哥按个手印。

　　英：为什么？

　　李：我说我是流浪艺人，但我做人做得干净，我按个手印是大家都可以拿这个报案，我不会做坏事。

　　英：高立，你还记不记得李琦每次给你拿回家的小钱，这些小钱当中哪一笔挣得最难，最令人心酸？

　　高：最难的就是在晚间剧场，他都摔成那样了还得演，香港老板说，票都卖出去了，你看怎么办吧。他那个时候磕得眼珠子也出来了，连皮带胡子都掉了，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什么也不能吃，一天就是冰、水、冰、水的。我记得我最高兴的一次，我说，李琦我存钱了。他说存了多少？我说存了1000元，咱家有存折了。

　　李：我那时候摔成什么样了，眼珠子只有一个膜兜着，你看她刚才说得很轻松，因为她看见了，所以她现在不害怕了，我那时平均每天要在马背上坐两个小时。

　　英：你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呢？

　　李：一休息就有人替你，很可能你三天回来以后饭就没了。

　　-那段日子虽然艰苦，但家依然是温馨的，曾有过担心，但从不曾后悔。

　　英：高立，你当时过着这样一种生活，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觉？有没有这种担心或是后悔，觉得过不下去了。

　　高：担心有过，好像没后悔过。

　　英：刚开始准备过这种日子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后面会有这么难的一段？

　　高：是啊，没有想到那么难，当然，也没想到后来还有过得这么好的一段。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好像特别苦，可当时我没觉得，真的，我觉得还行，我们家挺温馨的，我们家的客人可没少来，我们俩忙活忙活，热热闹闹地一吃一喝，东西都是朋友们带来的，我们就提供个碗、盘子、厨艺，我们一家子也都吃了。其实他们是在人情和精神上帮了我们，我们是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同时双丰收。所以，当时真的没有活不下去的感觉。我这个人大心大肺的，没觉得有那么严重。记得那个时候下不起饭馆，可孩子想吃过油肉，你总得让他满足吧，我上外边买一块肉，给孩子做一盘菜，我说，吃，少爷，这就叫过油肉，记住了。

　　英：听起来你们那段日子虽然非常艰难，但是过得也是挺有意思的。

　　高：对。

　　英：李琦为我演了很多部戏，他住在组里的时候，打呼噜是很惊人的。高立，跟这么一个打呼噜特响的同志肩并肩战斗，你觉得你受得了吗？

　　高：我习惯了，没有呼噜我还觉得缺东西。真的，你别不相信。他出去几天我就习惯了。

　　李：等我回来开始的几天她要习惯两天，等我再走她又不习惯，几天睡不着觉，所以老处在这个习惯与不习惯之间。

　　英：等你们后来生活有一些转变，苦尽甘来的时候，李琦有没有什么变化？

　　高：没有。李琦到现在还有一个我觉得非常好的习惯，别管到什么地儿，吃多少钱的饭，肯定打包。

　　李：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打包，我回去咕噜咕噜一热，就是它了，第一是好吃，各种菜各种味道集中到一起，福建有道名菜叫做佛跳墙，其实就是大杂烩；东北有个菜叫乱炖，北京有一个菜叫春饼或者叫合菜，中国的饺子就是把所有的东西弄到一块儿，意大利的比萨就是把所有东西都放在顶上，它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好吃。我打包成了习惯，不是说小气。

　　-淡淡的夫妻常流水，过日子就是个习惯问题，爱是无限地忍耐，爱是愤怒地合作。

　　英：他成名以后，挣了大钱以后，脾气有没有改变呢？

　　高：没有改变。他如果是不对的我根本一点情面都不留，刘金山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嫂子，你以后给我哥留点面子行不行？我说不行，留面子了吧，他到时候还犯，你不留面子，三次就制住了。反正不能让他长了坏毛病。

　　英：你对付他的脾气的时候就是不顺着他、躲着他？

　　高：对，以十倍的疯狂反扑。

　　英：你对老婆这种对付你的办法有什么感受？

　　李：她以十倍的疯狂反扑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把门打开轻轻地带上，走了，我们家不会吵架。她发脾气的时候我离开。我一晚上不回来，我两晚上不回来，她就该打电话了，一打电话，我就回来，回来你再说，再说我还走，你不说了，那我就下厨房做饭，就完了。我也没有解释，夫妻之间不能解释，你对了还是我对了？你错了还是我错了？夫妻之间没有对错。过日子，一个屋檐下捂着这么几个人，你说谁对了谁错了那不可能，在家里面就应该会下台阶，才能白头偕老。所以家里面用什么来维系这个家呢？有人说了感情、爱情，没有爱情的家庭是不道德的，我觉得维系这个家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习惯。

　　英：为什么呢？

　　李：相互能够习惯，就往下过，过到哪天没感情了，没感情了就是不习惯，到头了，习惯不下去了，那就分开了，所以说是习惯。我每一次外出，包括我在组里拍戏，时不时一到晚上，几个酒徒一集中，我很可能晚上就不回家了，她说不定哪天，就给你送两双袜子和裤衩什么的。

　　英：这都是习惯李琦该换衣服了，你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要习惯？

　　李：完全是习惯。

　　英：不是对你有爱情？

　　李：爱情，啥岁数了，还问你爱我吗？不可能，我在家没人的时候，我要问她你爱我吗，她都“过电”，所以不是这个状态了。

　　英：我想说你们之间的爱情和感情，只好按照他说的习惯，当生活发生改变以后，两个人之间的习惯没变？

　　李：很习惯了，比一般人习惯多了。

　　英：在生活中你们觉得维系两个人之间的习惯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最重要的因为她的手艺，我做饭做得非常好，惟独有一样我做不好，就是她们老家的羊肉面我做不了，特别奇怪的味道，只要保证我每天有一碗羊肉面吃，我就习惯了。

　　英：你就对她永远有习惯？

　　李：永远有习惯，我有一种乞求、一种奢望被满足了。

　　英：高立，他就是说光吃就行，他这个习惯倒是好维持。两口子过得这么好，全靠着吃羊肉面，这能概括一切吗？

　　高：也不是，中国有一句话就是说：浓浓的夫妻不到头，淡淡的夫妻常流水。我觉得我们属于后者，浓浓的夫妻好得一塌糊涂，几天好东西就用完了怎么办？爱是无限地忍耐，爱是愤怒地合作。我觉得也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们俩吵架是吵不起来。如果我压不住火了，他就不言声了。我觉得说得好听一点，还是能够互相谅解、互相理解，这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英：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危机和担心的地方？

　　高：没有，一点没有，我觉得李琦跟别人过，他不习惯。

　　英：您觉得淡淡的夫妻是哪一种淡法？

　　高：哪儿有那么多死去活来的爱啊，我觉得就是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就行了。

　　李：两人还得谈到习惯。真的，我真是这么觉得。你习惯了的事情你去做，就不可能引起对方的不满，家里不习惯的事情你要做，肯定对方不满。明明是拿筷子吃饭已经很习惯了，非得较劲拿着勺，结果自己吃得满嘴脏了吧唧，别人看着也不好看，所以还是拿着筷子去吃，我觉得爱情就是习惯问题。

　　本版和北京久和成影视广告有限公司、北京电视台三套《波司登·夫妻剧场》联合制作。

　　本期《波司登·夫妻剧场——话说“习惯”》的首播时间：今晚BTV-3，20：05；重播时间：明天BTV-3，1：10、7：47；本周日BTV-3，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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