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宁，演艺圈著名摄影师。不少演员、模特、歌星、记者、编辑是他的朋友、熟人，这些个大、小腕们对小宁各有评价；小宁自己也写得一手漂亮文章；更有捧腕者撰文颂小宁如何如何；电视台也不放过，身为摄影师的他，又频频被别人罩入镜头，成为网中之“鱼”……能写的都写了，可说的都说了，夸的骂的一应俱全。小宁约我写序，我想来想去，已没有下笔的地方了。无奈之余，绝处逢生，我就讲讲和小宁从认识到现在几次见面的印象吧。

　　我认识小宁是十几年前，在北京人艺首都剧场的后楼里。那是一幢老房子，走廊大、宽且高，天黑以后楼道里的灯是暗的。那时我们演员大多住在这个筒子楼里，杨立新(人艺演员)和我是邻居。一天傍晚，杨立新带着一个穿红背心大短裤的小伙子到他家，正好我在走廊里，打了个招呼。

　　杨说：“这是王小宁，文物出版社的，就在咱附近，沙滩红楼。”

　　大家就这么认识了。那时的小宁黑、瘦、大眼睛、话少。在文物出版社管书库。

　　再见小宁是几年后。一个服饰报的记者介绍一个摄影师给我拍照，并说这摄影师不错，并且拍照不收钱，是文物出版社的，明天在纺织部开会你可以见到他。第二天在纺织部会议室见到了王小宁，小宁上着浅灰色T恤，下穿一个大花短裤(那一年很时兴)。

　　几天后我去文物出版社拍片，小宁在门口接我，尔后带我爬进一个窗户，就下到了地下室的走廊。

　　“为什么要从这儿爬？”

　　哈哈，这儿近。你没爬过窗户吧？所有到我这儿来拍照的腕儿都得先低头儿，跟着我爬窗户，哈哈……”

　　影室不大，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个简单的拍照用灯。我们拍完照片，从先前爬下来的窗户爬上去的时候，天上已挂满了星星……那以后我们就成了熟人。

　　再见小宁是他从西藏回来，一张脸黑得就看得见两只眼睛了。他是给文物出版社拍新翻修的布达拉宫去了。两个多月没见他，他的变化很大，西藏高原特有的风物和久积在小宁心里的许多东西混合在一起，像火山的岩浆喷薄而出。他不再被那个爬上爬下的小窗户限制着，那是他最劳累的一段，最艰难的一段，也是我们聊天最多的一段。

　　“服务部，站柜台，发货，管库，包括后来被派到出版社门口挖沟，穿着大背心大短裤，戴着大草帽，握着大铁锨，一锨沙土擦上去溅到过路赶无轨电车的小姐脚上，说声对不起还要遭白眼儿，那会儿心里就想，一定得想想辙，不能老遭白眼儿。后来去了摄影部。”

　　“拍照？”

　　“不，摸不着相机。帮着配药水，买相纸，冲胶卷，洗照片，有时候在暗房至连冲卷带洗照片干了一整天，一出来就连西落的太阳的光都觉得刺眼。”

　　“你的第一台相机是……？”

　　“佳能135AE-I，出版社领导出国时日本人送的。从这儿，一切就都开始了……”

　　直到小宁离开出版社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个摄影师的名分，虽然那时候他己很有了些名气。

　　“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有很多人羡慕你。”

　　“别人羡慕的并不一定是我要的，我要选择一种我自己的方式和状态，不管是什么样，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再见小宁是他打来电话，让我去看他工作室的装修。他离开了文物出版社。这是一个临街但不大的门脸儿房。天黑了，我们在他工作室对面的小饭馆子吃饭，隔着马路，借着不太亮的路灯和过往车灯的闪烁，小宁望着街对面正装修的小屋久久地……

　　“这一步是非走不可的。”

　　开始下雪了。

　　再见小宁是最近我去化工作室取照片，我要用剧照。这些年我的舞台剧照大多是小宁帮忙拍的，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大冬天小宁去首都剧场给我送《古玩》的剧照，我因为要陪领导看戏出不来，小宁没票又不能进去找我，结果他在外面等了我两个多小时。出来时，看到小宁拎着两袋子装裱好的20多张照片(那是《古玩》全组演员的剧照)，还在等我，我说不出话了，他却开玩笑地说：“记着，你欠我的！”

　　我一推门进了他的工作室。有几路人马在工作着，各干各的，互不相扰。一群人高马大的模特在给一个新服饰拍广告，一群前卫打扮的在拍CD盘的封面，一群电视台的在拍小宁工作的场面……人多声杂，但你会发现，小宁始终是在相机前，偶尔去调一下灯，如入无人之境。若是没有一定经验、缺乏定力的摄影师，在这样的环境下别说拍出好片子了，就是想拍一张能用的片子都难。见状，我拿了片子跟小宁打了招呼就走了，心想别给他添乱了。后来又有两次去工作定找他依然是人来人住的乱成一团。有一次，摄像机支在门口，主持人侃侃而谈，正采访着王小宁，连门都进不去。我站在门外等着，太阳西落，忽地想起我第一次会小宁那儿爬过的小窗，还有小宁在暗房里洗一天照片上来后，被落日的光刺得眯起来的眼睛，更想起在人艺走廊里打招呼时那黑瘦话少的他……一时间恍如隔世。人生会有许多变化，但也有许多东西永远都不变。王小宁有许多是变了他不会遭小姐的白眼儿了，多少美女忙着找王小宁还来不及呢；他拍片子的价钱是高的，急扯白脸把钱塞到他手里等着拍片子的人，觉得这钱花得再值不过了；他用的摄影器材换了又换；和各路大腕推杯换盏，同各行美女谈天说地；全国各地大小报刊、杂志处处可见王小宁的片子，有些场合不把小宁请去拍照，就好像不够分儿似的；圈里提到王小宁你若不知道，觉得你是……确实，王小宁变得太多太多，人均称此为--成功！

　　“小宁你在乎这些吗？”

　　“在乎。但不是最终的。西藏高而蓝的天，浓烈的色彩，朴素地直视着你的眼，让人忘不了，这是最真切的，这是我要的，我在乎的。”

　　他有着一颗离着纯粹很近的心，无论他外表有多少应付世景的东西，一旦那纯粹、真实出现，他的心会一步就跨过去，没有任何障碍。他的心永远是守在最朴素的一站上。也很少会欢呼雀跃，更不会口吐狂言，无论多么大的成功和喜悦，在他心中都很难停留。那一种静默和泰然处之是他的常态，间或有一缕缕的忧郁会弥漫着……

　　在这样一个历史时期，王小宁在他所选择的这一条路上是个成功的人。有人说他是时代的宠儿，有人说他是赶上了。就在人们这样说那样说的时候，小宁已经把事情实实在在地干到这儿了。若干年后，只要你翻开这一时期的报刊，就会看到王小宁的片子，就会看到小宁为这一时期的各种明星们留下的风采，这就是历史。

　　小宁没有令人大惊小怪的新闻，更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他朴素、踏实，每天抱着他的相机一张一张地拍照。看上去很平淡，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也许他的特别在于他细致的内心。他有勇气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一直走下去，不放弃。我敬重他。(郑天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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