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剧团的日子
历史资料
1976年的十月,中国的政治形势发生了震天动地的变化,十月十六日,给中国带来严重政治灾难,改写了多少人命运的"四人帮",终于失去了
他们行使一切政治手段的权利,站在了人民的审判台上。中国人的政治生活,走向了新的方向,个人的权利和尊严,开始得到应有的尊重和重视;1977年,邓小平重返政治舞台,政治冤案开始平反昭雪,多少身背政治黑锅的人重新看到前途看到希望,理想和生命的尊严再次得以回归;同年十二月,国家恢复停止了十一年的高等学校的招生考试,恢复后的第一次招生名额是二十万人,报考者有两千万,考生的竞争率是100倍,只凭红色出身就可以上大学的"工农兵大学生",作为一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现象和专有名词,被保留在历史前进的阶段之中。与此同时,文化部撤消了"中央五七艺术大学"建制,恢复中央戏剧学院等五所艺术院校的校名;1978年,中国政治走向稳定,政府号召解放思想,提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向科技进军,把党的工作重点从阶级斗争转移到国家的经济建设。
一个人的经历,总是脱离不开身之所处的历史背景,国家命运。张纪中的个人命运,在中国政治格局的改变,大气候的变换之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芝麻之门
1978年的4月10日,张纪中终于进入山西的省城太原,成为山西省话剧院的一名话剧演员。距离他离开北京的1968年,已经整整十年。他已经二十七岁。
乾达婆:"二十七岁的时候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张纪中:"想的最多的,还是给我一个做演员的机会。虽然种地的时候我并没有伤怀落魄的感觉,教书的时候我也乐在其中,被人家拒绝的沮丧和失落也是转眼即逝,但是从事表演,是我从小热衷的事情。有点遗憾的是我当时没有再大胆一点,再次地报考北京的中央戏剧学院。我是被吓坏了,我觉得我这样的家庭出身,我父亲的历史问题,使我一辈子也没有可能进入中央戏剧学院这样的学校。"
乾达婆:"其实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没有再次报考中央戏剧学院也不是一件致命的遗憾。毕竟你现在的阅历更加饱满了。"
张纪中:"但是当时心里的向往和遗憾还是难以言表的。真正使我有勇气报考山西话剧院还有一段重要的插曲。1977年,正是山西话剧院的老师劝我重新报考的时候,我见到了来太原拍摄电影《大寨》的孙道临。
"我见到了孙道临心里非常紧张。那时我只是一个来自煤矿的,教书的小伙子,热爱文艺,看不见前途,如此而已。而孙道临是解放前就出名了的大艺术家。他接待了我,让我坐到沙发上,他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对面。他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听我讲述我的愿望和经历。我对自己的叙诉也是一个有点结巴的过程,本来我对挫折就不敏感,也做不到在一个大艺术家面前侃侃呈辞。我肯定流露出来了迟疑和困惑,那是我当时的一种真实状态。孙道临听我说完之后,告诉我说,'一切对于艺术的追求都是从爱好开始的,既然是爱好,并没有人在强迫你,就要持之以恒地坚持。无论是业余,还是专业,都要坚持。'
"可以说孙道临接待我的态度,以及当时对我所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影响我到现在。我感悟到一个艺术家的魅力和品格,在这种魅力与品格之中占首位的,是待人的真诚,不欺不诈,没有高人一等没有自以为是。而关于'坚持',我至今才体会这个词汇所具有的那么大的力量。"
乾达婆:"没有坚持,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张纪中:"改革开放以后商业发展的浪潮也同样诱惑了我,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像很多人做过的那样,先从经济收入改变自身的生存状态,挣了钱再回过头来重拾艺术创作。而我终于没有去做那样的尝试。孙道临对我说的话一直在启发和坚定着我。抵挡诱惑,抵挡另一种生存、发展的可能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看见你往日的朋友都发达了,有车有房,挥金如土,而你自己还是待在山西的话剧舞台上,拿着一百多元的收入,住着不到十五平方米的房子,这个时候的坚持就不是两个简单的字了,它所带来的压力还有'没有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抓不住时机'等等的嫌疑。'坚持'是抽象的,显得被动而无奈,而且坚持的那个'东西'说实话希望渺茫。但是今天我可以这样说了,命运的转折,前景的柳暗花明,最终还是眷顾执着而坚持的人。现在我可以庆幸当时没有放弃我的坚持,从目前来看,有几个当初放弃理想跃入商海期望曲线救国的人,返过头来做到了重拾理想?经历就是命运,在不同的经历中往往无形地就确立了另一种的命运,确立了生命的另一个方向。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乾达婆:"使你终于成为山西省话剧院一名演员的,同样是孙道临的这番话?"
张纪中:"是,我坚持报考了。"
乾达婆:"你参加演出的第一次话剧?"
张纪中:"就在当年的十月,我参加排练了《西安事变》。我演一个进步大学生,这是我的第一个角色。我的演出服是一件长衫,一条围巾,我个子高,往台上一站,还挺帅气!我一共有八句半台词,一百四十一个字……"
乾达婆:"还记得是一百四十一个字?怎么还有半句的台词?"
张纪中:"'那……?'(笑),算是半句吧?还得算是一个字。我在剧本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划出我演的角色要说的话,像数金豆豆一样的数我要说的那几个字,很金贵啊,总算我有一个角色了!"
"我捧着这八句半一百四十一个字还去和别人讨论,说这个角色如何如何的。大伙儿都笑,说你这个好演,自己琢磨一下就行了。他们不好意思打击我,其实我就是龙套角色,在舞台上一晃的事儿。我还记得我那个角色的名字叫'蔡光'。"
乾达婆:"这说了八句半台词的蔡光,你觉得扮演的好吗?"
张纪中:"一般。没什么戏啊(笑),但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就这么八句半台词在台下练的好好的,说的又有情绪又有气势,到了台上居然会紧张的连发音都有问题。我最初在话剧的舞台上的这八句半,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乾达婆:"现在再要找那种感觉就很难了吧?"
张纪中:"但是形式上现在好像又回到那时候了,我还是在演这一类几句话的角色(笑),像《笑傲江湖》里面的王元霸,有几句台词?现在不数了(笑),还有《射雕英雄传》里面的王重阳,那是一身的武功却是半句台词也没有!"
乾达婆:"《西安事变》中的这八句半台词,就算是开始了你真正的艺术生涯。这样的开端,既不热烈,也不算精彩,但是一种事业,就是这样静悄悄地开始了。"
张纪中:"排的第二个话剧是《于无声处》,,因为我的声音响亮,个子高大,所以我一下子就成为男二号的扮演者,着实让我激情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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