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对赵本山来说是很值得纪念的。他自1990年上央视春晚一夜红遍全国后,已走过了20年,不仅成了喜剧界的“NO.1”,还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娱乐产业帝国,身家已达数亿元。虽然赵本山也经历过非议和挫折,但他作为一个取得辉煌成就的草根艺人,赢得了人们的喜爱和尊重。
然而,最让人们感兴趣的是,赵本山为何能在风风雨雨中不断前进,并能稳步地将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他成功的秘诀在哪里?他在追求艺术、对待财富、经营产业以及对人生的态度等方面,有何独到之处,请看本刊对他的独家专访……
畅谈四桩心事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杨东
7月24日是“大暑”后的第一天,沈阳的天气从连续几天的大雨中回过神来,最高气温陡然蹿到34°C,进入闷热的“桑拿天”。当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走进位于沈阳机场附近的“本山传媒”基地时,赵本山正在影棚外和几个徒弟讨论《来的都是客》的剧本。
刚刚结束台湾之行的赵本山,见到本刊记者,打开了话匣子,谈艺术,谈财富,谈产业,谈人生。
“台湾人很喜欢二人转”
去年,记得也是在这个季节,环球人物杂志记者碰到赵本山,那时他正筹划刘老根大舞台到台湾演出;现在,从台湾归来,他的新加坡之行又将启动。赵本山的眼光早已超出了东北那圪垯,超出了中国大陆,瞄准了世界华人圈。“本山传媒”的商业触角也伸向了剧场、巡演、影视制作、电视栏目、广告等各个演艺领域,一个迅速扩大的商业帝国已然初具规模。
赵本山告诉记者,考虑到二人转在台湾不为多数人了解,加上对台湾的经济形势了解得不多,语言上又有障碍,还怕台湾观众嫌二人转“太土”,所以去之前心里很没底,只在台北国父纪念馆大会堂安排了一场演出。没想到,出演前一个月,2500多张票就已全部卖完,票价最高达8800元新台币(约合人民币2000元)。
此次赵本山赴台班底可谓阵容强大,小沈阳、杨冰、赵丹、吕品(毛毛)、王金龙、王小虎、张可等人,个个身怀绝技。在演出现场,赵本山还大秀书法,并拍卖出580万元新台币(折合人民币约120万元)的高价。他当场宣布把这笔钱捐给台湾慈善机构安宁基金会和失智老人基金会。
环球人物杂志:7月3日在台北这场演出反响怎样?
赵本山:反响非常好,每个节目都很好,没有说哪个温度下来的。其实,我是最后出场的,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演不过我的学生,而且演得都是我过去十几年不演的节目。身体还使不上劲,那天写字(表演)的时候,手都有点哆嗦。那种掌声跟其他的掌声不一样,是一种尊重,不是说节目有多大的搞笑能力,是观众不挑了。小沈阳在我前面演的,他比我更火。
我对台湾没有感觉到陌生,没有觉得这是去哪儿了?大家的交流甚至比去广州、深圳、福建等地都舒服,因为没有感觉到障碍。甚至很多我们认为(他们)听不懂的话,结果全都懂。而且,他们每一张票都是自己掏钱买的,这可能是有史以来在台演出效果最好的一次,票价也是最高的一次。
后来台湾的媒体搞了一次学术交流,就是谈二人转为什么这么火。
环球人物杂志:据你分析,为什么这么火?
赵本山:二人转来自于民间和黑土地,它就像地里长出来的,始终没有变味。这种最自然的,最纯朴的,最有力量的,而且无拘无束的表现形式,让台湾观众感到震撼。包括演员的一身功夫,吹拉弹唱、翻打,台湾很多有名的艺术家都看了这场演出。他们感觉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一是文化背景不一样;第二,演员的人生命运不一样。
我想这次台湾演出的效果,超出了我几倍的想象。一些观众说一场太少,没看够。我倒有个想法,如果时机成熟,我们可以在台北建个剧场,我相信会天天坐满的。
环球人物杂志:据说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也去看你们的演出了?
赵本山:去了。演出的前一天,连战邀请我们辽宁经贸代表团的一些人吃饭,还邀请了我。后来了解到连战的母亲是沈阳人,今年101岁大寿,临走的时候我写了一个“寿”字送给她,她非常高兴。
环球人物杂志:这次演出作为辽宁经贸代表团赴台交流活动之一,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观看了演出,担不担心会遭到某些台湾政客的“抹黑”?
赵本山:连战去(看演出)很自然,他带着夫人就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看得出他也很喜欢二人转。
说实话,它(到台演出)的背景还是政治,两岸走得越来越近的时候,说来说去还是政治,大的政治。这要比挣多少钱都有意义,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这是“本山传媒”今年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我们是想让两岸的民众有更多的相互了解。让他们知道中国大陆是快乐的,最起码这个艺术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演戏,得演得跟生活一样”
赵本山走上艺术道路,是被艰辛的生活逼的。
1957年,赵本山出生在辽宁省铁岭市开原县莲花村石嘴沟,在家排行最小,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里实在太穷,母亲得了肺结核,没钱治,在他5岁时过世了。父亲赵德仁眼瞅着在老家吃不上饭,决定带孩子到黑龙江谋生,又怕赵本山太小,到了黑龙江会冻死,就只带上三个大的,把他留给了爷爷。没多久,爷爷也去世了,赵本山形同孤儿,与双目失明的二叔赵德明过着卖唱为生的日子,他的书也只勉强读到初二。
“读书的时候,我很淘气,觉得没有父母最大的好处,是老师家访找不着人。当时我跟着二叔学艺,拉二胡、唱三弦。他是个盲人,盲人的心思重,但耳朵很灵敏,每次都是他拉旋律,我表演。我学会了三弦,也找到了模仿盲人的感觉,可以说,全中国演盲人戏谁也演不过我。事实上,盲二叔就是我的艺术启蒙老师,我就是演盲人红遍东北的。”赵本山说,他一路从人民公社文艺宣传队、乡业余剧团、县剧团,干到了铁岭市剧团。1986年,他和潘长江合作的小品《大观灯》,连演200多场。“可能太轰动,招惹了别的剧团,他们怂恿好几百盲人堵在剧场门口砸场子,说要把赵本山眼珠子挖出来。”
《大观灯》的成功,引来了一位“伯乐”,就是时任中国广播说唱团团长的姜昆。1987年8月,在辽宁看完赵本山的演出,姜昆等人“笑得全趴在地上”,当即要了一盒录影带,带回中央电视台推荐到春节晚会。1990年,赵本山的小品《相亲》首次走进央视春晚,他一夜蹿红。从那以后,赵本山在春晚舞台上“火”了整整20年。他的艺术生命也从小品发展到电影和电视剧。到了2009年和2010年春晚,赵本山又相继捧红了徒弟小沈阳和王小利。
就在记者采访的前一天,美国《新闻周刊》网站发表文章,称小沈阳是“最低俗的中国人”。一石激起千层浪。赵本山和徒弟们的表演,是低俗还是艺术,成为人们争论的热点话题。
环球人物杂志:听说你们的《乡村爱情4》就要开机了。这么热的天,当导演拍电视剧是很累的活儿吧?
赵本山:最艰苦的时候都过去了。我拍《刘老根》和《马大帅》的时候,很累。现在起码演员有能力自己把握角色了,我只需要看住他们表演的尺度就行,不让他们演得太“过分”,得演得跟生活一样。让人看电视吧,跟看真事似的;看每个演员吧,跟看生活里那个人似的。
环球人物杂志:你们的演员都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是本色演出。
赵本山:但他们刚开始不会演,只会装,说话像读课文。现在我们拍农村戏,得看不出是演戏。演员得有了这样一种表演方式,我们的(高)收视率才能在那儿。
环球人物杂志:“跟生活一样”,会不会被认为不够高雅或者低俗?
赵本山:我觉得这些年来,给艺术强加了一种假定,很多的艺术越来越离开观众,越来越走“高层次”和形式化。我倒没有排斥其他任何艺术品种的意思,我讲的是艺术一定要想到观众的心理需求。在不伤大雅、不碍大的文明的情况下,跟观众那种最自然的沟通,我觉得对观众来说才是一种享受。
为什么二人转在这个时代冒出来了?因为它离观众很近,跟观众保持轻松的交流,这是很多表演不具备的。要是演员总拿自己当演员,艺术就会有点变味儿。
我们的电视剧《刘老根》、《马大帅》、《乡村爱情》系列,收视率一直很高。刚开始时,除了我没有一个明星,但是不知不觉,大家都成了名人。一个人成名了,就怕失去朴实;一种艺术成名了,就怕变味儿。
二人转这门民间艺术,跟东北老百姓的生活是有直接关系的。开始二人转是民间大秧歌,后来吸取了“莲花落”(一种说唱形式)的优点,形成了调,形成了词。起先是两个男的在一起演,一个扮“上装”(指正角),一个扮“下装”(指丑角),“文革”后可以有女的演“下装”了。所以过去300多年里,它逐渐变成东北人在劳动之余的打情骂俏、休闲逗乐,是最本能的快乐和娱乐方式。自然,到了我这儿,也不想让二人转变味,一直把它做到我们的(刘老根)大舞台上,让它很纯朴地往前走。
环球人物杂志:但你也说过二人转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
赵本山:偷拍的东西都是真实的,那能叫艺术吗?艺术本身就是高于生活的,但不能脱离生活。如果源于生活只有1,高于生活是100,那99是脱离生活的,这样的“高于生活”是可怕的。高到不实际,高到恶的一边,就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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