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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新浪人物志第十期-对话高晓松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4月27日18:10  新浪娱乐微博
高晓松 高晓松

  老天爷出品的那些歌:

  “我年轻的时候,风吹过来,吹开领口,直沁心肺,就特别有召唤的感觉。山上有风吹,草在动,夜里坐在那里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就觉得被召唤了。”

  周文韬:你说过你很幸运,老天爷抓着你的手写歌。

  高晓松(微博):那些好歌是老天爷抓着我的手写的,一般的歌都是我自己写的。

  周文韬:有哪些歌是老天爷出品?

  高晓松:我觉得《恋恋风尘》、《同桌的你》、《万物生》,还有《月亮》、《白衣飘飘的年代》、《回声》——那个纪念顾城的组曲,《B小调雨后》的节奏都是很怪的节奏,20/8拍的节奏,不是老天抓着你的手,是写不出那样的节奏来的。我后来回头听到,还想:“这是我写的吗?跟我以前的路子完全不一样。”就是有些时候“通灵”了。那些一听就知道是高晓松写的玩意,也没特别好,就还行吧——那都我自己写的。

  周文韬:《万物生》的时候那种老天爷抓着手的感觉还没有离你远去,所以现在这几年还会感受到这个状态吗?

  高晓松:现在只是就感受到“召唤”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我年轻的时候,风吹过来,吹开领口,直沁心肺,就特别有召唤的感觉。山上有风吹,草在动,夜里坐在那里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就觉得被召唤了,那时候特别容易。我用“被召唤”来代替“灵感”这个词,因为我觉得灵感是一个摸不着说不清的事情,但是被召唤是清楚的,你能感受到被召唤了。

  后来这种召唤越来越少,有时候就得强行地要求自己在那等着,强行地说:我需要这个召唤,但问题是它不来。这东西是单向的,不是你冲老天爷喊一声它就来了。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的艺术家用了很多方式去找召唤,比如吸毒,虽然我不弄那个东西,但我很理解那种当你High了的时候能够感受到那种召唤。失恋有时候也可以,但失恋那个召唤层次比较低,不是那么有意思。

  我说的召唤,再具体一点,就是突然间有一种成型的节奏在心里面。写小说就是你知道怎么去写这个语言,写音乐就是突然就知道这个音乐是什么节奏,或者这个电影突然出现在你脑子里。它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占据的脑子的宽度和深度不一样。电影占据脑子特大宽度,从生活到生命的跨越,从所有记忆到未来的想象,小说就是深度和广度都有,哪里都有一点。但是音乐很深,在表层没有。人的表层是没有音乐的,它是世界上没有的东西:这世界上只有音乐长脑子里,就没有一个声音是音乐本身。鸟叫、海潮、伐木,没有一个自然声是音乐。音乐是证明一个人有灵魂的最好的证据,唯物主义说什么都得唯物,但你也得有“物”啊。每次别人说唯物主义,我就会问人家:“你说唯物好,但哪个是音乐啊?”那只能唯心了,因为你没有。唯物主义意识观念更可笑,说艺术来自生活高于生活,音乐是生活哪个声音啊?鱼叫还是鸟叫?没有啊。它就是从音乐家脑子里来的,纯灵魂的东西,纯唯心的东西。音乐可能就是一口井,不用那么宽,不用像电影一样,需要你把生活的全部调动起来,但它很深,你一定要钻到了才能出油来。

  周文韬:你讲到的电影和小说,我们可能会有一些感受,但是音乐就很难有同感。

  高晓松:因为你从来没有在你脑中找到过音乐,只从耳朵里找到过音乐,那是别人的音乐,你用耳朵听进去了。你从脑子里找到音乐那一瞬间是人生快乐的顶峰。食、色两件事都没法和这个比,有一天突然吃到什么东西然后感动的流泪是很少的,或者是遇到那种让人感动到流泪的女人,都没有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脑子里像清泉一样流出了一点音乐的那种快乐,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无法知道的。就像跟一个没有性经验的人,没法讲性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人,多次体会到高潮。尤其是有一天,我那一天写了《白衣飘飘的年代》、《月亮》、《回声》,一个组曲。我人的感觉就是哗哗的往外流,而且这几首写得都很好,我回头仔细看那么长的词,全都是一气呵成,那是人世间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

  文艺青年的老去:

  “我年轻的时候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我在房间里写的八个大字:文青翘楚,浪子班头。现在叫:身怀六甲,学富五车。”

  周文韬:你现在身份很多,你到底对自己是个什么定位?

  高晓松:我年轻的时候给自己的定位或者目标,就是我在房间里写的八个大字:文青翘楚,浪子班头。我肯定是文艺青年,所以年轻的时候就要做文青翘楚,要做最牛逼的文青。然后要做浪子班头,既然要做浪子就要浪到头。现在叫:身怀六甲,学富五车。看着(身材像)身怀六甲了,但是见识也到了。年轻的时候就算童子功很好,读书很多,但毕竟只是“知”而没“识”,或者“艺”而没“术”,所以虽然手艺是不错的,但是“术”不行,你学了很多东西,但是你没见识。所以有“艺”有“知”,但是无“术”无“识”。现在老了,把很多事情看清楚、活明白了。很多年轻时觉得非常复杂纠结的事,比如世界,比如女人,到了这个岁数觉得一点也不复杂,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活得明明白白,所以会觉得现在特别好。当然这样一来,召唤就少了。你什么都明白了,还召唤什么呀?年轻时很多召唤都来自于你所纠结的事情,你所不了解的事情,你所看不透的女人,爱情究竟是股水还是股气,爱情到底是个啥玩意,现在都想清楚了,也不慌张了,但是召唤也没了。

  周文韬: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高晓松:没有什么好不好,就是进化论给你安排好了,一定要在年轻的时候充满了荷尔蒙,因为那是你的繁殖能力是最好的时候,等你老了,你就要变成一个能保护后代和家庭的人,你这个做父亲的要看透、看清、活明白。就像你是一头雄狮,有了小狮子和母狮子,你往远处一看就知道危险在哪里,怎么去解决,所有的物种都是这样的,人类也不例外。

  周文韬:那你现在会不会偶尔想到过去?比如那种“做梦梦到以前,醒来泪流满面”的心情?

  高晓松:我会穿过那个以前,你年轻的时候回想从前也就是想到17、8岁,因为18岁的时候第一次恋爱,然后就一叶障目,一回头爱情这树叶子就挡着你的眼睛。到了我这岁数,我有时候夜里醒来,心里很难过,但不是想起了18、20岁,而是想起我13、4岁,特别快乐地在家里,经常下雨了就睡觉,睡醒了就往上看,因为我那间屋子的窗户在我头顶上,就在床后面。所以每天醒过来就抬起头看外面,看天亮了没有,天黑没黑。然后一定会有人叫我吃饭,家里的老阿姨,或者我妈。有时候夜里醒了,发现这窗户不在这儿,然后一想,哎呦,可不是那时候了,再没有人叫我吃饭了,这每顿饭都得自己去打理,我觉得很伤感。因为爱情这东西比较廉价,它只在一段时间内让你觉得很重要、很珍贵,然后你更多的时候会觉得生命成长这些东西更重要。

  所以这次我妈在美国——原来我们俩都住洛杉矶,但不住在一起。我妈比较喜欢走遍世界,比如她骑摩托横穿非洲大陆,当然我那时候也是年轻人走遍世界。然后今年我妈突然跟我说,我老了,想跟你一起住,我说你来吧,结果就很幸福。现在我和我妈住的地方隔着一个游泳池,就是她住另一栋,叫Guest House,客人的那一栋,不住在一栋楼里。有时候我妈会喊说晓松过来吃饭吧,我做了什么什么菜,然后我这书房正好对着她那一栋。妈妈叫我去吃饭,我心里特别特别温暖,因为这件事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发生了。所以穿过那些幽暗的岁月,坚持挺到这一天,又能跟妈妈在一起,又能重温往日的那些欢乐,我觉得基本上是没有被生活打败,“咵擦”一下打散的那太多了,没几个最终还能能重温那些往日的欢乐,所以我就觉得特幸福。早上起来先上我妈那儿请个安,晚上我妈就说给我做个什么菜,因为她那儿有自己的厨房,然后我就上她那儿吃饭。嗨哟,真幸福!

  周文韬:你对现在的生活满足吗?还有什么未竟的梦想,还想追求一把的?

  高晓松:其实还好,梦想就是用来未竟的,“竟”了就叫欲望,就不叫梦想了。所以总有梦想未竟,总有心愿未完成的,总有诺言没有实现,我觉得你要拿这个当做遗憾,就有点儿贪心。生活给我的足够了,老天给我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应该有的。所以我虽然有未竟的梦想,比如说我们那一代人的梦想是纵横四海,改造国家,当然这是未竟的,不过我们也做出过最大的牺牲和努力,虽然未竟也问心无愧。

  物质上来说,已经很丰富了:书也让你出了,电影也让你拍了,音乐会也让你开了,你就可以了。爹妈都活得挺长,还活得很好。闺女脚趾头手指头都十个,长得挺漂亮的,然后还怎么着?来生我还来干这一行。且不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事,这行的人们的那种友情仗义和义气远远超出了其他行业,不管外面人怎么看我们这一行,我心里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行业比这个行业更好,其他行业远比这个行业虚伪狡诈不要脸,这个行业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不要脸,但它其实很重情义。所以我是投对了胎,上对了学,入对了行,娶对了婆,生对了娃,还怎么着?若还有丝毫不满,天打雷劈,嘿嘿嘿,肯定的,我要再抱怨,绝对要被雷劈!没什么未竟的东西,现在死了也已经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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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sam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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