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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杰专访:“不再拍武术电影 会拍功夫电影”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20日14:15 南方都市报

  《霍元甲》是多年前李连杰离开中国去好莱坞发展之后,再次拍摄的中国武术电影,同时他也声称这是自己“最后一部武术电影”。不过别担心,李连杰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解释——武术电影和功夫电影并不相同,以后他还会继续拍摄功夫片。

  结束《霍元甲》的拍摄在北京短暂停留期间,李连杰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一身休闲牛仔夹克,李连杰面带笑容走进了我们约定的采访区。多年不变的短平头和谦和的笑容
,精气神十足,丝毫没有国际大牌的派头,倒是像个亲和的兄长在和我们促膝谈心。只是他手上转动的一串晶莹剔透的玉佛珠异常惹人注目。李连杰说,他已经信佛修行十多年了。现在的他,除了拍电影和做慈善之外,就是在修行。

  《霍元甲》是为了那些想自杀的人而拍的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这次拍《霍元甲》下了很大功夫,集合了很多顶尖高手参与制作,你个人认为这部电影能不能超越电视剧《霍元甲》?

  李连杰(以下简称“李”):其实在我个人来讲,我的思维方式并不是事先要设定一个目标,达到什么高度,因为一旦给自己设定目标之后,你就会有三种结果,一种是很高兴,一种是很遗憾,一种是普普通通,我更习惯的思维方式是在过程中全力以赴。因为不同的观众会有不同的看法,你肯定不能让不同背景的人都来认为这是个好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去想这部电影是否会超越什么,那是观众感兴趣的事,我关心的是我自己是不是已经把这部电影做到能完全表达出我的想法。

  记:是什么原因使你决定在现在拍摄《霍元甲》这样一部曾经火爆一时的题材?

  李: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就是因为2003年我看到一个资料说,每年都都有28万人自杀,我非常震惊。想想28万人自杀的话,连带他们的家庭,会有上百万的人陷入痛苦中。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多人自杀呢?我去做了些调查,发现多是因为他们对生命没有信心。所以我选择用《霍元甲》这样的电影,通过武术去表达一种坚强的生命信念。包括什么是武术、什么是困境、什么是生命等,我都会在电影里体现出来。但决不是用说教的方式,我采用了比较商业的方式去分享这些感受。

  记:你是否想用这部电影来传达一些新的武侠电影的思路?

  李:近几年来我都在一些我的电影里探讨暴力是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答案是“不是”。但在商业的动作电影里面,你如何去表达非暴力的东西?这些年来武侠电影和动作片都在宣扬暴力美学。《霍元甲》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表达我个人对于武术的看法:为什么要学武术,学武术用来干吗?就算你成为了天下第一又究竟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为了表达出这些思想,我特地找来了很多高手一起探讨。我希望通过这个电影去表达我的理念。

  “不要觉得这是部中国电影,要站在世界的角度去思考它的内涵 ”

  记:以你现在的感受,你感觉现代人练武术究竟为了什么?

  李:我感觉现在的人练武术有三大功能。一是为了运动,比如去参加各种武术比赛;二是为了健身;三是为了自卫,这在西方体现得特明显。现在还有很大功能是娱乐。包括为娱乐而拍摄的武侠电影,武术杂志,武侠电子游戏等。很多年轻人通过电影爱上了武术,但一个人练武如果只停留在技术层面,不讲究内心修养,那就和《狼犬丹尼》里的丹尼没有区别了。动物的本能是保护自己,而人除了保护自己之外,还应该有爱心,有责任,懂得回馈社会。

  记:在中国人眼里,你非常能代表中国人的武侠形象,你在电影里怎么样表达出这种家族意识?

  李:我希望年轻人不要光看中国文化,中国电影。要站在全世界的角度上去看,心态要更Open。我希望中国人能容忍别人的文化和民族。如果老感觉自己是中国人,中国武术一定要打败洋人心里才痛快那是狭隘的。我们应该抛弃家族意识,不要觉得这是部中国电影,而要站在世界的角度去思考电影的内涵。

  记:你感觉自己和霍元甲在学习武术的过程中有多少相似度?

  李:关于霍元甲我们也做了很多调查。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很多资料其实是后来人在他身上寄托的自强不息的中华精神。所以在电影中我以个人的经验体现他的精神。练武分为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和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三个阶段。同样道理,如今的我从形式上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对名与利追求的阶段,正在朝着回馈社会的第二个阶段走去,当然最好的是能够达到更高的第三阶段。

  “霍元甲死的时候42岁,我现在40岁 ”

  记:《霍元甲》这部电影是不是更偏重于展示心灵的力量?

  李:是的。天下的武术,究竟谁比谁高?外国人也经常问,你认为中国武术厉害还是西洋拳厉害?我在这部电影里会有解答。

  西方人习惯叫武术做功夫,其实功夫只是个时间的概念,你可以用很多时间去积累一种本领。而武术是个整体的概念,包括运动、心灵的修炼等。

  电影里通过霍元甲的成长到死的过程,展示了他,其实是我自己对人生,对世界,对武术的态度。因为霍元甲死的时候42岁,我现在40岁。我希望这部电影里体现我这个年龄的人看世界的态度。当你更了解这个社会之后才会有更积极的思维方法看世界。我在里面有句对白:我没有办法选择生命的开始,但我有勇气走到最后。我希望那些对生命失去信心的人看了之后会有所激励。

  记:《霍元甲》是不是可以算是你个人心灵修行的一个体现?

  李:从出发点上可以算是吧。因为我现在拍摄电影不光看商业的运作,还要看自己的思想能不能传达出来。比如我拍摄的《狼犬丹尼》,我出发点就不是从商业的角度,强调的是人性的东西,如果你光崇尚暴力的话,你就跟机器一样。那部电影的结局就是回到人性的本身。

  修行的本质就是保持心态的平静。我已经不再是物质和舆论的奴隶。当你知道世界的规则,你就不会受外界的舆论的影响,有人骂你是正常的,有人喜欢你也是正常的。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在《霍元甲》里面体现出来的,如何战胜自己才是智者要做的事情。

  武术和动作、功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记:有媒体说《霍元甲》是你最后一部武术电影,你以后不会再拍武侠电影了吗?

  李:可能传媒不了解,动作、功夫、武术这三个是不同的定义。比如,《太极张三丰》是武术的电影——一个人通过武术悟到另一个境界的电影。动作电影,是用动作的形式,任何一个商业电影里都能包装出来。而像《霍元甲》,我想讲的就是我个人40多年来人生的经历和通过武术对待人生的一种自我的观点。

  我说不再拍武术的电影,因为我已经把我在42岁这个年龄要通过武术讲的内容都讲完了,武术已经无话可讲了,我没有办法再有一个新的高度讲武术。但是动作电影、功夫电影我还会拍。

  记:当年你正值事业的巅峰,为什么要去好莱坞发展?

  李:当年很简单,就是要出去给全世界看到中国武术的精华。

  不愿评价自己在好莱坞的经历

  记:在好莱坞,你演的多是打手或反面角色。你喜欢这些角色吗?

  李:不是你喜欢不喜欢,是你没有办法去主导整个世界的(电影)市场,因为你很弱小。

  记:所以你做出妥协?

  李:对。刚开始,我(对他们)说,你给我个机会,让别人了解我。我面对的情况是,我演一个反派,他们就接着给我一个正派(角色)。我要去面对这个挑战,去打开一道门,进去,让别人了解我。通过美国电影,我才会有一个平台去讲我要讲的东西。其实你想想,拿个印度最有名的演员放到中国的电影里来,你把他放在什么位置?我们中国演员,在那是一样的。其实,我们中国人在好莱坞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很多不同的导演演员进到了美国主流的电影圈,但是我们还只是一道配菜,没有办法作为主人在这个圈里掌握自己的命运。

  记:现在看来这种妥协值得吗?

  李:值得,非常值得。如果不去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不会了解电影在一个工业电影的王国里是怎么样运作的,中国人也不可能有钱去拍3000万美元的电影(指《英雄》)。

  记:怎么评价自己在好莱坞的经历?

  李:没有评价,一有评价就有痛苦。这只是一个人生的过程,因为整个生命就是一个游戏、一部电影,你在不同的阶段去演绎不同的角色,不管你是被动还是主动的,都是角色的转变。作为我来讲,要学懂的是知道生命过程就是演戏,这样我就没有痛苦。

  “我一直在刻意自讨苦吃”

  记:你的经历中最痛苦的阶段是什么时候?

  李:我从来不用“最”。我认为生命是圆的,不是直线的。

  你在那一刻很痛苦,过了不久就会忘掉,第二个痛苦来的时候,又会觉得比第一个大。每一个物质、生命都在运动中,所以年轻时的梦想和痛苦和30岁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最大的打击我也可以跟你讲。那时刚拍完《少林寺》,全世界都认为李连杰是一个功夫天才的时候,我的腿(摔)断了。住在医院里三个月,医生告诉我最好的结果是可以走路,给一个三级残废证,将来可以在社会上领到因公受伤的补助。(笑)

  记:你这种淡定的态度是后来从学佛中领会到的? 

  李:对。其实我们中华文化里有很多东西,我们只了解了字面,没有了解到它真正的含义。佛教、道教、武术本身都有很深启发,我积累了很多儒家道家的思想,在最近的七年里,佛教的思想是给了我一个突破性的思维方法。

  记:作为国际影星,你过着很光鲜的生活。为什么要选择修行?

  李:我是在某一个阶段的时候发现物质非常重要,要靠物质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在一个阶段之后你会发现物质还是不能解决心灵的痛苦。你会发现即使你赶上李嘉诚的财富之后你前面还有比尔·盖茨。到底物质和心灵的关系是什么?所以在那个时候(大概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开始了对自己心灵的修行。物质不能解决心灵的痛苦。所以我开始变成了一个佛教徒,重新来看宇宙,看生命,看物质结构是什么,心灵结构是什么,从这当中找到很多快乐。

  我从11岁开始,不完全相信大人讲的话。16岁,我觉得大人说的既然不全对,我就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电影就改变了我的人生,从17岁开始拍《少林寺》,80年代整体来讲,是自我中心、自我膨胀、自我痛苦的一个很长的阶段,为自己的名、利、物质奋斗的过程,到了90年代以后,我开始思考。武术学一直就告诉我有阴和阳两方面的东西,站在阴和阳两个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问题的时候,答案是不一样的。我也从这个角度里开始了解生活、了解生命,以至于我后来在香港的发展,去美国工作了几年,后来去欧洲工作了几年,一直到现在,已经改变了我人生的一个基本观点,我不习惯站在某一个角度来看问题,而是从事物的两方面着眼。

  我每年都会刻意给自己一段时间去苦行,我每年都会在海南过一段皇帝般的生活,朋友招待住最好的酒店好吃好喝,但完了我马上会飞到青海去,过着两星期不洗澡没吃的没电的那种生活。比如在美国对着100个人一个月不说话的修行。我就是故意要考验自己对生存极限的适应力,在那种苦中去寻找和磨砺内心的力量。

  什么是想要的?什么是自己需要的?这是我反思的开始。我开始学习哲学,宗教,从人生的苦难里去学习人生的意义。

  记:这些年你一直热衷慈善?是因为自己遭遇了一些意外灾难还是什么原因?

  李:去年一年我面对三次死亡,

海啸,去了一趟西藏。在海拔4200米的时候去禅修,5天以后没有了氧气,很严重的高山反应,真的面对了死亡,氧气不够,自己呼吸不了;再一次面对死亡的挑战,很好的体验,因为经历死亡,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亡,但是我真心和太太商量过,在我们的子女当中一定有一个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走过海啸之后,才有时间去想,名是什么?利是什么?真的要做什么,我到底需要什么?生命很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好好利用,好好珍惜每一天。

  记:我们看到的都是你在银幕上拳打脚踢的形象,生活中你是什么样的性格?

  李:我其实有一点点自闭,真的,这个自闭在于你的生活环境,因为太早出名了,出名以后,就很保护自己,生怕说错了。我不希望跟人接触,喜欢自己独自看书,喜欢跟好朋友在一起。直到最近几年,因为佛教的关系,给我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社会,再也不是为自己做事,四十岁前为家庭,接下来就是回馈社会。

  记:你现在的生活除了拍电影和做慈善之外,还有什么安排?

  李:我个人生活现在没有重心。因为一旦有重心你就会目的。我现在没有任何目的,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把自己放在一个无极的状态里。但有一个大的方向。我只能说,我用一半的时间拍电影,一半的时间做慈善事业,两边都是我的修行,是寻找内心平衡的过程。(这些)都是帮别人做,我自己已经无事可做了,因为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感觉我现在的事情都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别人。伍洁敏 彭晓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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