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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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惠东：早年在美国生活，1971年回港做记者，1978年加入嘉禾电影公司，任宣传部经理至今。杜惠东先生为人非常健谈，博学，有一种现在记者中罕有的职业道德。杜先生以当年职业记者的身份对我们讲了很多从未披露过的事实，并证实了很多传闻和猜测，使得这篇采访的内容非常珍贵。

　　-您好杜先生，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小龙时的情景吗？

　　□杜惠东：当时嘉禾公司经常请记者去访问他们的演员，那时第一次见到李小龙，他个子不高，但是非常精光四射，双目有神，说话很快，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我们都是广东人，所以沟通起来就很直接，那时候他已经很红，我经常去嘉禾片场，和他的女朋友丁佩也很熟，通过丁佩的关系我和他见过几次面。

　　-当时去李小龙的片场探班有没有什么困难？

　　□杜惠东：当年是没有什么困难的，当时记者比较少，报纸和传媒都比较少。大家都觉得记者来访问是件很难得的事，所以一般都很受欢迎。但跟李小龙访问就有点问题，因为他拍戏的时候不喜欢让人家看到，但别人拍戏他就欢迎记者去看。现在不一样了，因为现在媒体的作风改了，二三十年前的传媒和电影界的关系很好，拍到不该拍的东西都不去登，但现在的传媒就喜欢挖人家的星闻，你不让他就用远距离镜头拍，不好看的才登，好看的不登。所以现在什么人拍戏都不喜欢记者来看。李小龙以前也不喜欢别人来探班，因为总有人借机向他挑战，打的赢也好打不赢也好，反正和李小龙打过了，就是一种光荣。所以他用的那一批武师也都是合作熟的，其他不认识的都不用。有时候拍一个场面，跟他对手的都是那些和李小龙熟的，不熟的都在外围。李小龙开始用的都是北派的武师，原来香港拍的功夫片像[黄飞鸿]、[江南七侠]用的武师都是南派的，像刘家良、唐佳都是南少林的。

　　-您对武术也很感兴趣吗？

　　□杜惠东(笑)：做记者的什么都要懂嘛。李小龙在美国拍完[青蜂侠]之后，回到香港拍[唐山大兄]，武术指导韩英杰就是北派的，韩英杰就是北方人，京剧出身。韩英杰本来是做导演，但因为经验不够，后来才换了罗维，但他一直都是[唐山大兄]的武术指导和大反派。韩英杰是北派武师班的领班，所以他一开始就拍这种北派的武打场面，以前电影中的打斗都是南派的，离的很近，拳头打拳头，电影感不强，打成一团了。所以他后来用的都是北派的武师，当时香港有个很有名的武生的老师叫于占元，知道吗？

　　-知道，是成龙的老师。

　　□杜惠东：就是他们这一班，还有袁小田(袁和平之父)这一班，也就是袁家班。除了于家班和袁家班，还有一个“粉菊花”，粉菊花是一个武旦，他开的武术班培养了很多人才。李小龙最喜欢用的是粉菊花的大徒弟林正英。林正英一直是李小龙最得力的助手，李小龙最得力的助手有两个，一个是林正英，一个是陈会毅，陈会毅在香港的小名叫B仔，正英B仔，这是李小龙的左右手。李小龙拍武打场面的时候如果见不到他们两个他宁可不开工，并不是他们的功夫有多好，而是他们合作惯了，林正英非常擅于设计“下靶”。

　　-下靶？

　　□杜惠东：所谓下靶，就是被人打的那个人。因为李小龙是会真功夫的，所以拍电影的时候就不习惯用那种假的方法，他要在电影里真打。但是如果这个作“下靶”的人的位置不好，就可能会被他打伤，远了又容易打不到，只有林正英和陈会毅和他合作惯了，才知道怎么摆这个位置，怎么摆镜头，这方面他们是专家。后来两个人也都作了很有名的明星和导演。林正英已经去世了，陈会毅还在中国星做导演。

　　-当时李小龙的剧组里还有很多人，像元华、洪金宝、成龙还有董玮，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他们？

　　□杜惠东：当时李小龙最得力的助手就是“正英会毅”，其他人都是正英会毅找来的。

　　-元华当时是李小龙的替身吗？

　　□杜惠东：元华是跟他翻跟头的，李小龙不会翻的嘛，他是学北派出身的。他学咏春拳的嘛，咏春拳就是南派的代表拳了。

　　-您有见过叶问先生吗？

　　□杜惠东：没有没有，叶问好早就已经不过问世事了。叶问一直都是很谦和，很低调的。

　　-向您证实一个事情，据说香港当时的拳击冠军刘大川也曾向李小龙挑战过，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杜惠东：刘大川挑战李小龙的这个事情，全香港的目击者都不到二十人。当时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当时在香港的殖民地时代，警察的权力是很大的。这个警察里面的便衣警察的探长叫邓生，邓生还有另外一个头衔，就是香港的中国国术会的主席。他就对刘大川的西洋拳如果对李小龙的咏春拳、截拳道，结果会怎么样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同时也很想领教一下李小龙的功夫。因为他有很大的权力，同时他也是李小龙的朋友，他就对李小龙说，刘大川要向你挑战，两个人秘密打一场怎么样？李小龙就说不要公开，玩一玩可以的。于是双方就在当时的新界这个地方，秘密的一个地点两个人就打了一场。

　　-那结果怎么样呢？

　　□杜惠东：据当时去看的朋友回来讲，当时只有一个回合，一个照面就完了。当时刘大川是全香港的蝇量级(最轻量级)的拳击冠军，人很小，但他的爸爸是香港查拳的掌门人，刘大川从小就是练查拳的，查拳就很注重翻滚，刘大川认为他可以用西洋拳，加上查拳的翻滚来靠近李小龙。因为李小龙非常擅长用腿嘛，刘大川就想等李小龙腿一踢起来，他就滚进去，一到近身腿再长就没有用了。结果真正对打的时候，刚一动手，李小龙一脚就把他踢倒了，因为李小龙实在太快了(大笑)。从此刘大川对此事就讳莫如深，因为他输了嘛。其他人也很遵守江湖规矩，都没有讲，所以这件事也没有被确认过。真正的事实就只有那不到二十个人看到了。

　　-李小龙和泰拳王比武的事情绝对是假的了吧？

　　□杜惠东：这个绝对没有，70年代初，泰拳还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是在泰国范围内盛行。

　　-您和李小龙之间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杜惠东：有这样一件事，当时是李小龙在电视台和主持人何守信谈话，当时有一班记者来采访，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李小龙答应过两天在无线电视举办的赈灾义演上表演。在这次表演前的两天，李小龙就和他的朋友何守信谈义演的一些问题。但是李小龙的脾气是这样的，他答应你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做，但如果你不声不响去做他就不客气了。当时有个电视日报的记者忽然就拿起相机来拍照，李小龙一看闪光灯闪他就发脾气，他就说我在这边说话呢你在那边干嘛？他一手抢过记者的相机就要摔到地上，当时我们几个就喊你不要摔。因为之前我访问过李小龙，他认识我，我就对他说，李小龙你不要摔，相机是记者的生命，也是他的荣誉，你如果摔了我们全行都要和你过不去。他就呆住了，我就跟他说，你要打的话你和我打。李小龙就说我不和你打，打赢了不是英雄，打输了不成话，输赢都是你赢，他就把相机还给记者了。他就是这种人了，你和他说软话，他就和你很友情的。你要是和他硬碰，他就不高兴了。我们都说他是“鬼仔”，就是外国孩子的意思。

　　-那件事发生后李小龙就参加无线电台的义演，我们这里的观众都没有见过，您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当时李小龙都表演什么了？

　　□杜惠东：李小龙就表演了一些动作。有一个助手一直跟他做助教，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也是个广东人，功夫也很好的。李小龙就让这个助手拿着大脚靶站在一边，然后他一脚踢过去，这个助手就整个人飞出去了。

　　-大约有飞出多远？

　　□杜惠东：起码有五六米远的，一下就飞到镜头外面去了。他有一次带了儿子去表演，他让儿子也摆了一个截拳道的架式。

　　-您有没有听过李小龙讲他的哲学还有功夫理论？

　　□杜惠东：他的理论很多的，他是个理论家(笑)。他学哲学的嘛，他在西雅图哲学系毕业的，有很多理论，什么出拳怎样快呀，力和速度是怎样决定的啊，说了好多了。但我觉得他的片子在外国大家都看，能够接受，是有一个基础，1969年美国长堤的自由搏击大赛，他得了一个项目的冠军，因为他得了这个冠军，所以他怎么打大家都会相信了。

　　-这个冠军是哪一项呢？他似乎是以表演的身份参加的吧？

　　□杜惠东：他是去表演的，但也得了一个项目的冠军。外国人就很现实的，你没有参加过比赛，没有打赢过，人家是不会信服你的。那次之后他回到西雅图，美国很多大明星都找他来学功夫了。他拍完[唐山大兄]就已经非常红了，他在国外红是拍完[龙争虎斗]之后。因为[龙争虎斗]是由美国公司在全世界发行的，大家一看，哇，就都觉的不得了。

　　-李小龙平时是不是很幽默的？

　　□杜惠东：是的，他是广东人嘛，总有些小笑话说给别人听。他说话很急很快，而且断断续续的，“你！打过架没有！打嘛！不打没进步的！”就是这样子(大笑)。

　　-李小龙是不是很喜欢炫耀他的功夫，喜欢表现一些把戏，比如说他那个抓硬币的游戏您见过吗？

　　□杜惠东：跟他熟的人他就会喜欢表演，抓硬币我没有见过。我见他表演过一次，那是一次外国记者的集会，他在那边喝酒的时候就表演过，他说正在研究一个“精武指”，他的寸劲与你距离半尺不到就可以发力，如果这个精武指练成以后，他一插就可以插进你的胸膛，就等于一颗手枪的枪弹一样。他说他现在练到可以戳穿一筒啤酒罐，这个啤酒罐是铝皮做的，如果是空的它就吃不到力，手指一弹过去它就飞掉了。如果是没有开封的，里面的张力就很大，就会是一个考验，另外一个考虑是如果手指插进去的话，手指甲旁边的肉可能就会翻过来。他就研究怎样才能戳到敌人自己也不受伤，他把啤酒罐放在酒吧桌上，握着拳头运了有半分钟的劲，然后叭地一戳，但是没有戳进去，这个啤酒罐一下就飞到对面的墙上去了，幸亏对面是墙而不是镜子，啤酒罐打到墙上就爆开来了。我们拿这个啤酒罐来看，果然虽然没有戳穿，但已经被戳进去有半寸多深，如果打架的时候戳到对方，就算没有戳穿你的胸膛，这一下子也等于点了穴道，一定能让你无法呼吸的。这个力度是很厉害的。

　　-您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他身边的人说过他在1973年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杜惠东：对，李小龙的确有变化，大概是吃药太多了。有一次在他拍[龙争虎斗]的最后几天，我在片场见到他，我就问他，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而且他的化妆当时是额头上三个血疤，胸膛上三个血疤，脸上三个血疤，正好那一年他三十三岁。我就对他说：李小龙你不要乱来呀，男人三十三被刀三啊。李小龙就说：□□(杜先生讲了个粤语词，我没有听清，因为礼貌也不好再问)，他讲粗口骂我(大笑)。结果不久他就过世了。最后几天他脾气很暴躁，人也很瘦，一定是受了药物的影响，他一天吃一百多颗药，维他命ABC的乱来，香港医学界后来才感觉到，当时他的身体很棒，身上一点脂肪也没有，吃的可能就是后来体育界的禁药类固醇。当时类固醇是刚刚发明的新药，他吃的分量就不合标准了，因为当时大家对于这种药还处于摸索阶段。

　　-对，李小龙好像非常喜欢做实验啊。

　　□杜惠东：对，他拿自己来做实验。第二就是他的那个高压电的肌肉震荡机，那个震荡机很厉害的，这个震荡机用电线连到身体上，开机就震肌肉，速度是很快的，他震十分钟，就像平常练十小时一样，所以后期李小龙的肌肉非常漂亮，力度非常好。但显然是太强迫自己练，以至失去了和谐，他也和我们说过，你们这么练有什么用，你们这样操练十个钟头，都不如我练十分钟。我们当时不明白这个道理，就说当然是你棒了，我们怎么比得上你啊这样的话。后来李小龙过世后一年，又是一个动作演员叫解元，也是用这种机器，结果有一天就忽然发晕，送医院就死掉了。大家就都觉得这个机器有问题，这个机器是日本卖出来的，日本有练空手道的人用过，后来这个机器在日本也禁卖了。日本发表的调查是它太过量了，破坏了人身体的神经系统和生理系统的和谐。原因是这样的：比如你用哑铃锻练，你做一百下两百下，身体就很疲倦，你就不会再做，身体就会告诉你停止。但这个机器是用高压电来运动的，它就不会让你停止，用久了之后就会把你身体的疲惫信号给打消了，就会破坏整个身体的平衡。李小龙既弄西药，又弄这种机器，他的死亡也就成为不意外的事情了。

　　-有种说法是李小龙每天都要吃七磅搅拌的生牛肉？

　　□杜惠东：大概是一两磅吧，搅拌了香蕉，也不吃别的，吃了就去上班。他不太吃油腻的东西，他喜欢吃日本菜，因为日本菜脂肪很少，吃鱼啊，很精的牛肉这种。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本来他就是约好嘉禾的老板邹文怀去吃日本菜的，那天他拍戏拍到六点，片场的下面就是写字楼，就是邹文怀的办公室，李小龙就下来说，邹哥，吃饭去！邹文怀还有事，就约好八点一起去。李小龙就说好，但他后来想想，这两个小时到哪儿去呢？他本来想回家冲凉换衣服的，一想家里有老婆孩子，一回去就有很多事，吃饭不一定准时。于是李小龙就跑到他的女朋友丁佩家里，因为丁佩的家离片场很近。大概到七点钟，李小龙就坐下来，说很热，出了很多汗，就很不正常了。丁佩就问你怎么了？很热吗？喝杯冻啤酒怎么样？李小龙说也好，但他喝了一口之后就不喝了。丁佩就说你躺一会儿吧，李小龙就衣服鞋都没有脱就进了他的房间就躺下了。丁佩跑到外面去化妆，打电话，再回去看他还是没有动静，面庞已经发冷。她很惊慌，就打电话给邹文怀，邹文怀就说你赶快打999急救，晚了就来不及了，结果还是来不及了。而且他打这个999的电话，是全香港都听得到的，结果整个新闻界就都知道了。结果大批记者都跟着来了，这件事就搞得很轰动啊。后来法庭开庭讯问，李小龙的死因，是不是有谋杀成份。结果最后是判为死于意外。

　　-有这样一种说法是，李小龙在七点就已经病逝了，而邹文怀和丁佩的陈词是说李小龙死于十点，暗指这三个小时内发生了事情，这个说法是不是不可能的？

　　□杜惠东：不可能的，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这是第一手的资料，不会有错。

　　-李小龙送葬的时候，香港是是不是万人空巷？

　　□杜惠东：万人空巷啦。他逝世后过了一段日子才出殡的。检查尸体，检查死因，大概过了十几天才出殡的。出殡那天很厉害的，整个殡仪馆门前两条马路都是人哪，警察来封路。这个有记录片的，当年嘉禾公司拍的记录片。

　　-当时李小龙逝世之后，功夫电影是不是冒出很多“龙”？

　　□杜惠东：是的，冒出很多。有吕小龙，梁小龙啦，很多小龙。但最像他的一个是何宗道，还有一个是唐龙，比较能像他。因为是嘉禾自己选的，这个唐龙是韩国人。他的中国名字叫唐龙，是我们嘉禾公司给他起的。选他来拍完这个[死亡游戏]，因为[死亡游戏]拍了五分之三，还有五分之二，要有结尾呀。就找个替身来做假的李小龙，拍他侧面，背面，拍他打，他学跆拳道的。当时打得很像李小龙，样子很像，拍的时候用远景来拍，大家看不出来的。[死亡塔]也是唐龙和李小龙混合的，以前用不上的NG镜头都用上来了。[死亡塔]是一个另外产品。

　　-那么成龙是怎么接李小龙的班的呢？

　　□杜惠东：成龙不是接班人，完全两回事！成龙本来就是于家班，于占元的徒弟，他七岁学艺，十七岁满师，他一直做武师的。满师之前就已经做李小龙的武师，群众武师之一，被李小龙打一拳，踢一脚那种。他跟李小龙的整个过程就那么一小段时间，后来因为动作片很兴旺，毕业了就有人请他做动作演员，给他起个名字叫陈元龙，后来又拍了两年，动作片在香港又没落了，李小龙死了很多年了。大概是76年左右，成龙没事干，他爸爸移民澳洲就把他带去了。他在澳洲又过了一年多，1977年初，罗维自己组了一个公司，找陈志强做制片经理。陈志强就说我们没有钱，就找那些便宜的，几千块钱就可以拍一部，他就打电话到澳洲问成龙要不要拍戏，他们称成龙为“Jackie"，之后成龙就回了香港。

　　-当时拍的是[新精武门]吧？

　　□杜惠东：对，然后拍了[蛇鹤八步]，古装的武侠片拍了有七八部吧，然后就拍了一部[蛇形刁手]，是吴思远跟袁和平组了一个公司，有了[蛇形刁手]这个剧本，但找不出来一个好演员，后来他们在电影[少林木人巷]中看到成龙在台湾一个瀑布的水边打了一套拳，少林拳，肌肉和表情都非常好，他们觉得这个孩子有前途。就向罗维借来演[蛇形刁手]，一签就签两部，当年呢，罗维给成龙的片酬是两万块一部，他签了五年合约。过了两年多，现在吴思远和袁和平要来借人了，罗维说可以借，但要八万块钱一部。吴思远说可以，我要签两部，十六万签两部，就拍了[蛇行刁手]和[醉拳]。蛇行刁手已经就拍的一雷天下响了，那[醉拳]当然是更响了。

　　-对，成龙就是这么成名的。

　　□杜惠东：当时成龙拍的很辛苦，但很有成就感。不过他很不满罗维，因为罗维跟他签合约是两万块一部，而吴思远两部片就是十六万。但是罗维只给回成龙两万块一部，成龙拍这两部大红大紫的作品所得的片酬是四万块。罗维干赚十二万。成龙后来向人家透露心声说，他多一些给我，我都会继续给他效忠的。但是他太离谱了，尽管法律上他是对的，可是这样做呢，就太没有人情味了。所以成龙在拍完[醉拳]后，又和罗维拍了一部[笑拳怪招]，这次成龙一个子儿没拿，这是我大红的作品全部送给你，就算报答你的恩了。然后嘉禾和他签约，因为嘉禾有李小龙以前的影片，全世界都卖的，当时香港和台湾的电影界都没有在外国买卖片的网络，只有嘉禾公司有，所以就把成龙的影片也摆在这个网络上卖，成龙就在世界上响起来了。

　　-成龙那种功夫喜剧的风格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吗？

　　□杜惠东：其实他这种幽默、滑稽、不怕死的性格跟他本人的性格很吻合，同时真正发掘他这种拍法的是袁和平。[蛇行刁手]就是这种方法，后来成龙自己导演就再加一项——就是拼命。成龙自己就拼命，因为他自己演吗。不要命啦，他第一个保险公司不肯受保的镜头就是[A计划]，从六十几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吗，下面没有安全网，没有垫子，什么都没有。这下也就轰动了。

　　-您觉得罗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杜惠东：他是一个老派的电影导演，可惜他比较爱赌，所以经济上经常不平衡的。不平衡，他的拼命的赚钱吗。

　　-当时不是都说他是百万富翁导演吗。

　　□杜惠东：李小龙第一部戏[唐山大兄]在香港是他导的，成龙一回来也是跟着他的，所以他本身是很有眼光的。他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演员，他小时侯在上海是做小生的，后来在香港也继续做，后来年纪大了，又胖了，就开始做编剧导演。他一生都在电影上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电影人，可惜他太没有经济头脑。

　　-现在的香港青年对李小龙的崇拜是不是还很普遍？

　　□杜惠东：这当然，李小龙死了三十年，还有好几个李小龙会，很多日本人美国人都常常来香港找我们，我们嘉禾公司很不幸，因为嘉禾公司一直有许多李小龙的宣传品、生活用品、生活照，但因为政府把片场的地收回去建房子，我们就搬到尖沙咀的写字楼，那些旧东西全都没有地方摆设，所以很多李小龙的东西都扔进了焚化炉，烧掉了。我手上有一大帮李小龙的照片、碟什么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的记者来，我给他十张很珍贵的照片。李小龙的事迹始终在流传着。有一件很有趣的事，你们那边好像没人知道，想听一下吗？

　　-当然，请您讲一下吧？

　　□杜惠东：嘉禾公司里面有李小龙鬼的。我们嘉禾公司呢有四个片场A、B、C、D，有一个山坡上，因为要拍古装片，有树木山林什么的。山坡下就是冲印场的审片室和配音间，到山底下靠近马路的那边是写字楼，办公大厦，整个片场是很有规模。这个地方是李小龙以前拍戏的片场，有三年他的每部影片都在嘉禾拍摄，除了外景，什么幕后处理都在嘉禾。李小龙常常半夜在配音间剪辑间工作，为了方便，他就在AB两个影棚之间建了个小房子自己住，太晚了就在那里睡觉，拍片疲倦也在那里睡觉，有时候有人送来纪念品，奖品什么的他也放在那里。我们就把这个房间叫做李小龙房，他过逝以后，就不太有人敢进去碰他的东西，但是片场的小工半夜就听见有人在里面“啊打”(李小龙电影里的那种声音)的叫。大家都觉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越是传得多就越不敢进这个房。同时他经常配音的那个配音室，前面有一个空场地，半夜三更也会见到他偶尔在那练两下，踢两脚。到后来，大家就传说半夜有人看见一个影子在那练功，又是打截拳道什么的，所以很少有人半夜接近那个范围的。后来过了好多年，1978年成龙签嘉禾，他就跑到李小龙的那个房间，人家问成龙你敢不敢去？成龙就说我当然敢去，他就用了这个房，后来就变成了成龙的办公楼。当时成龙也没有想到自己全世界扬名，后来人们就说这个地方风水很好的，又有人成为国际明星啦(大笑)。

　　-那现在这个屋子是谁住呢？

　　□杜惠东：没有啦，这个地方是跟政府租来的。一开始租了几十年，最近几年因为他们要建房子，就拆掉了。整个房子都扫平了。但是成龙也拿掉了李小龙的许多纪念品的，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