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笔下曾描绘出许多极富侠骨柔情色彩的故事，多部作品都被拍摄成影视作品，今夏最强力的电影《七剑》也是由徐克导演改编自梁羽生先生的著名小说《七剑下天山》。时逢中秋，梁羽生先生昨日再度返乡，重回桂林故里。记者对梁羽生进行了专访。

　　心血管医生护士全程陪同

　　今年已经81岁的梁羽生长期隐居澳大利亚悉尼市。1987年他曾回老家桂林市蒙山县探亲，此后18年间都没有再踏足故乡。梁羽生此次广西之行是应广西电视台文体频道的邀请。

　　记者昨日获悉，长期患心脏病、糖尿病以及膀胱癌的梁羽生此次回乡有心血管医生、护士全程陪同。而老先生此次行程十分紧凑，除参观母校、与家乡亲人见面外，还会在中秋之夜做客广西电视台，畅谈自己18载的乡愁之苦。

　　大谈爱情与江湖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被称为一代武侠大师，在您的创作中，武侠到底占据什么位置呢？

　　梁羽生（以下简称“梁”）：对我自己来说，两样可以说是同等重要的。一样是武侠小说，一样是对联。

　　记：大家最熟悉的可能还是武侠。

　　梁：从数量上来说，我的武侠是“一千万字的刀光剑影”，对联，大概是七十多万字，字数上差别很大。但从花费的时间、精力来衡量，两样恐怕是差不多的。与这两样比起来，散文、论文之类的倒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位陪同者插话赞扬梁羽生武侠小说的影响，细数当地举办的梁羽生征文大赛的痴人痴状。两鬓斑白的梁羽生听到惊奇之处，总会带着无比好奇的神情定定地看着对方，然后回转头来咧嘴天真、憨憨地笑着。更像“老顽童”的是，在听到“江湖”一词后，他出人意料地要说“爱情”，引经据典，分门别类。

　　记：您怎么理解“江湖”？

　　梁：“江湖”，哈哈，这个话题有意思。凡武侠都逃不开“江湖”两字，但每个人理解的都不一样，就像“爱情”一样。我就先以“爱情”为例……

　　记：爱情？

　　梁：是的，爱情也很有意思。在我看来，天下爱情不外乎四种。一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金庸先生笔下的李莫愁，缠住你就不放了，无条件的爱。第二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牛郎织女的爱情。第三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圣洁的爱，无条件的爱。第四种，就是一句流行的了，“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这个……涉及不少美女作家，不讲了，到此为止。

　　记：您笔下的男女主角呢？

　　梁：做老婆合适的是云蕾、谷之华。做情人最好的是脱不花，一心一意地爱你。纳兰明慧还不是做老婆的好，像飞红巾、厉胜男，做情人很刺激，但厉胜男你会为了摆脱不了她而苦恼，她爱得太厉害。吕四娘，《江湖三女侠》里的，她是我最尊敬的。这个“喜欢”是红颜知己，不是现在的情侣，我相信有这种友情，比一般朋友好，能真正谈心里话。我爱才学广、人格高的人，男的就是张丹枫、金世遗。金世遗有点道家气派，有些小过错，但本性是善良的；张丹枫是儒家的，有道德观念。江湖是流动的

　　话题还是转到了“江湖”，梁羽生已是谈兴极浓，索性脱下了眼镜，用慈祥又天真的目光看着你，谈笑间妙语连珠论“江湖”。突然间，他站了起来，比划起“重出江湖”的意思来。

　　记：“江湖”是个虚构的世界。

　　梁：是的，所以比爱情更有意思。《七剑下天山》一开场就有“江湖”，最后也是“江湖”，“且将恩怨说从头”吧。很奇怪，一提到“江湖”，我就会想起英语对“江湖”的翻译。他们翻译我的武侠小说，我看“江湖”是“Theriverandthelake”，哈哈，这样倒好。有人说“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说得很俏皮，但还是没说到本质上。范仲淹这样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个“江湖”就有点静态。训诂学上，江湖是“流动”的。“浪荡江湖”、“行走江湖”、“重出江湖”，这些都是常见的武侠小说的俗语，也可见其动态。所以，“江湖”是“动态”的，如果“一潭死水”，那就不能称江湖。江湖，应该说“有风浪的地方就有江湖”，即有风波的地方。这个问题很复杂。过几天，我会有个专门的讲座讲这个。《七剑》拍得很美

　　梁羽生、金庸相继封笔，古龙逝世，新派武侠小说似乎渐行渐远。但梁羽生表示武侠小说不会就此死亡，但将来成什么样子，他却称很难估计。他迟疑地问记者，和科幻结合起来，武侠是否可以进入新时期？

　　记：徐克这次拍的《七剑》对原著改变很大。特别是有些场面有点血腥，是否会觉得消解了您原著的名士风度？

　　梁：我还没看那部电影。剧本也没给我看过，电影公司都是要赶时间的。但原著可以改，只要有创意。影视和文学有相通，也有不通。写作是个人的事，决定于作者本人；电影是集体工作，不可能像小说一样照顾每个方面，因为小说一写就能几十万字。

　　记：您对徐克导演的电影有何印象？是怎么把改编权交给他呢？

　　梁：我知道徐克导演，他也知道我，彼此都不陌生，但直到现在还没见过面。他的电影拍得非常美。比如《七剑》，看过的人说，拍得非常美。以前他拍我的《白发魔女传》，张国荣和林青霞演的，在巴黎科幻国际电影节中获冠军大奖。《七剑》要比它拍得更美，有天山雪景等等。他的电影给我的印象是很放得开，有人说他天马行空。至于这次，徐克他有个副导演叫张鑫炎，是我的老朋友。《大长今》赢在文化

　　完全没有想到，隐居已久的武侠小说家梁羽生对电视剧很感兴趣。尤其是《大长今》的火爆，让他颇为欣慰，因为其中体现着中国传统道德文化。作为一个电视剧改编大户，他对当下流行的韩剧现象有自己的文化读解。

　　记：您的作品电视剧改编的更多，对中国电视剧怎么看？

　　梁：电视剧《萍踪侠影录》看到了，人物还不错，但是历史方面的真实性……中国电视的进步很快，大家在讲商业性。但韩剧现在很风行。我觉得，因为韩剧很讲究“旧道德”，有时它里面的“道德”看得令人发火，韩国人对旧道德的重视比我们厉害。

　　记：您对韩国电视剧评价很高，《大长今》看过吗？

　　梁：看过的。韩剧是重视中国文化道德的，尽管人性复杂，正中有邪邪中有正，但正邪还是有分别。比如《大长今》里面崔尚宫、今英，反面人物是邪的，尽管她们有好的一面，观众还是能清楚地“认定”哪个是正哪个是邪。崔尚宫老要害大长今，但大长今还是以德报怨，表现了中国的传统，令我很感慨。看韩剧，感受最深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到了韩国；欣慰的是，这样的传统道德观念在今天，实际是受欢迎的。现在讲理想、讲侠气、讲精神文明，都好像是傻瓜，是怪物，被嗤之以鼻。这种现象，我个人是感觉到可怕的，甚至悲哀的。尽管我不反对。胡晓　彭骥　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