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大牌档：我怎知道古时的“钱”要叫做银两

　　南都大牌档

　　林燕妮访郑中基

　　今期主持:林燕妮

　　林燕妮:17岁负笈美国加州伯克莱大学，取得遗传学学士学位。其后于香港大学考取中国古典文学硕士，可谓文理皆精。足迹踏遍世界，视野广阔。迄今出版小说及散文集60余种。曾获得“香港第二届艺术家联盟”最佳作者奖。

　　今期嘉宾:郑中基

　　郑中基:香港艺人。父亲为香港音乐人，唱片公司高层。以歌手身份出道的郑中基，在出道之初被视为娱乐圈的二世祖。近年来多元发展，除了偶尔仍旧唱歌之外，主演的多部喜剧都很卖座，成为香港新一代的喜剧明星。如今又尝试做导演，执导的新片《心想事成》已于2月14日在香港上映。

　　郑中基在这几年间变化很大，从一个任性的少爷变成个努力事业的人。他的父亲郑东汉是音乐人，大唱片公司的总裁。初期的基仔，给人宠坏了的感觉。

　　托赖一次“空中醉酒闹事”事件，把这个坏孩子如当头棒喝的敲醒了。事缘他在飞机上醉酒闹事，完全不受控制，机长在无法可施之余，在制服他之前敲破了他的头。

　　之后他可乖了，努力唱歌、拍电影，最近还做导演。桃花运亦好，杨千女华之后有阿Sa。基仔身形瘦小，为什么艳福无边？有理由的。

　　有些艺人跟人说话，老像拿着挡箭牌似的，做完访问你不会再关心他。基仔则如一个黑洞般把你吸了进去，他付出。

　　我自小便爱看喜剧，亦爱演喜剧。

　　他的一双豆豆眼很有喜剧感，扮起女人来竟然可以漂亮。他身薄腿不粗，连有一回扮空姐都相当销魂。他说:“我自小便爱看喜剧，亦爱演喜剧。演时、拍摄时起码气氛好。拍其它戏时气氛很严肃，初时我老让人骂。”我问他:“怎么你懂得把笑片的节奏把握得那么好？”他答道:“看得多了，自己便会事先想好演时的节奏。笑片排戏不可以排太多次，排得油了便不好笑的。……”

　　谈到他自己拍戏，他说:“在内地拍片最辛苦，内地演员的节奏很慢，例如宫廷臣子替皇上试菜，他边说边演，慢慢拿起筷子，先看一下筷子，吃，再看一下筷子，吃，再来……”上一辈演员会那样，新一辈的节奏快了。即使在香港，谢贤与谢霆锋的节奏都不一样了。

　　跟志伟演戏最紧张，他场场不同，说的对白亦每次都不同。

　　“笑片很难只靠个人表现的，有时笑位不在你身上，而在别人身上，你便需要想想怎么帮忙让他更加好笑。如果拍时明知有人把握不来，搞乱了节奏，我们便要自己多加一点料子，拍笑片最好玩便是这一点。谷德昭很好，他不会规范你怎么演，由得你发挥；每个镜头都好像在玩游戏，看你搞出什么样儿出来。跟志伟演戏最紧张，他场场不同，说的对白亦每次都不同。众人都怕志伟临时耍花招，不过我反而觉得好，以前排过的不用记着，即时反应一定很真，很自然。”

　　“你本是歌手，什么时候开始演笑片的？”我问。“2000年前做过无线的搞笑节目。我12岁便去了外国读书，中文不好，演《锦绣良缘》那部古装笑片时，我有如身在化妆舞会，时装人扮古装，我怎知道古时‘钱’要叫做‘银两’的？在内地，跟演《雍正皇朝》六阿哥那个胖胖的做对手戏，他的眼神很慢，我心想:‘这家伙干嘛的？’然而京腔国语我不会说，对白我讲广东话，他们得问我最后一句是什么才晓得我几时说完。”

　　首次做港姐司仪，我忘掉了很多台词。

　　“首次当港姐司仪你做得不错。”我说。本以为他会让志伟和阿叻玩死的，他却幸能生存。他说:“我忘掉了很多台词，临时说的。在彩排的时候，原来是候选人可以自己回答问题，也可以选另外一个代答的，她们都选另一个代答。怎知到了正式直播时，她们却每个都自己答，又答得短，时间多了出来，场务员老向我们打‘拉长’的手势，真要命，只好三个人多胡说两分钟。”

　　现在的女孩子没那么天真纯情了，采排时叫另一个候选人代答，有什么“好料子”据为己用，我是这么的猜测。“她们是在化妆前才收到所有题目的，不过不知道会问她们哪一条而已。”有一条题目很挖苦:“要是你要演其中一部戏，你会选择哪一部？一，阿B哥的《你老婆不是人》；二，邓兆尊的《推老妈子下车》；三是《见鬼》。本来我们三个司仪商量好，无论如何都要扯到《见鬼》上头，怎知佳丽的答法让我们无法扯到《见鬼》那个话题。

　　他反而问我:“到底选美有没有内定好？”我答说:“当然没有。佳丽出场一次便收分数纸一次，快得根本没时间商量。”他默认我所有的作答，因为我做过很多次评委。他又好奇地问，“那么评判团退席时干什么？”我告诉他，“看总分结果。假如有两个候选人同分，评判团主席可以投最后一票，要不然便大家商量一下整体表现哪个好些。”以我当各种选美评判的经验而言，以上的情形都没发生过，都是外聘的核数师把积分纸交给我们看，以分数论输赢的。”

　　“佳丽都漂亮好选些，要是都不大漂亮便难选了。”我说。基仔说，“那便做‘香港最不难看小姐竞选’吧！”确实，这几年，参选者整容风风雨雨，愈来愈不好选了。

　　“其实参选港姐很辛苦的，像是体力比赛。平日的活动，我猜是五时半便得起床化妆，她们是抽签安排谁先化妆的，化妆师只有两个，女孩子却有那么多，她们都得很早起床的。”有点怜香惜玉。

　　香港如今初出道的歌手压力很大，还没准备好便得出名。

　　郑中基在美国是正式上过一年声乐训练的。他的歌《天意》让“友邦保险公司”选了去当“校歌”，每逢开大会都唱一次。我说:“词那么凄凉。”“在这天，直到这生走遍，也想你携手冲过终点，甚至他生再遇见，仍想起今天，便约定相依身边。”基仔说:“是啊，很惨的。本来是说一双男女觉得今生今世都不够，还要约好下一生都在一起。他们嫌《天意》这歌名不适合，改了歌名作《最精彩的一次》，曲中亦确实有那一句的。”那首歌基仔唱得很动人。

　　“我是1996年开始唱歌的，现在的歌愈来愈长。韩国的歌快、慢的都好，MTV亦很厉害。人家归咎于香港地方小，人不够多，韩国人多。那么台湾、内地不是人更多？但搞音乐的人却很少。香港如今初出道的歌手压力很大，还没准备好便得出名，其实他们在台前幕前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心。”

　　郑中基声乐训练的过程很有趣，爱唱歌的人大可参考一下。

　　“1995年我在美国学唱歌，张学友已经出版了几百首歌了，他都赴美学了三个月，他的诚意真难得。他连编曲都要好的，比方说有段吉他阻住他的表达，他便会取消那一段吉他。”学友的精益求精很难得。

　　基仔说:我是先背熟了歌词才录音的，我会剪下杂志、海报之类全贴在录音室，让那些影像帮助我抒发感情。如果我本来就有感觉，便不需要用那些辅助。香港录音很赶很急，有时我到录音室，歌词才传真到来。这儿地方小事情多，艺人个个都分心了，只靠DJ播歌。但DJ们又只管说话，不介绍歌名及歌者，其实最好在未播之前先把歌介绍一下。”我都有这个感觉，常常不晓得歌是谁唱的，歌名叫什么。DJ们不欣赏音乐，只当歌手开口时才是歌，一有音乐过场他们便说一大堆废话，忘了整体的音乐。乐队更惨，他们主要是玩音乐的，在音乐上花了很大的功夫，都让DJ的无聊说话掩盖了。

　　有一件事很多人不知道，健身对声音是好的。

　　基仔在美国学声乐学了些什么？他说，“一，老师会先看你的声底是什么，我是男中音，首先便得护理自己的声音，好像洗完头用护发素一样，别伤害或者哑了嗓子。二，练音阶，1、2、3、4、5的，好闷。三，练把音拉长、震音、连音，声音从小到大和从大到小，一年后才正式唱歌啊。”“高音容易练，低音难练，很多人认为唱高音便得仰起脖子。其实应稍为垂头，喉核保持在中间，唱低音反而得仰起头来，一般人都倒转来做。其实唱高音是把声带扯紧，唱低音却要把声带松弛。”基仔一边指着喉核和脖子一边说:“我八岁便有鼻窦炎，因为鼻骨长得歪了，天气一转便有事，不过我没去矫正鼻骨，惟有找另一个共鸣位置，避开了上面的位置。”他掩着鼻子向上指。基仔把多年累积的发声窍门慷慨地跟读者分享。

　　“学友说‘生了个女儿我才有鼻窦炎的’。”基仔说。我不禁笑起来:“生女儿关他什么事？”不过学友是个很认真的歌王。我说:“共鸣很好听。”基仔说:“我在室内必定鼻子不通，因为有空调。那唯有用喷雾剂喷一下。举凡鼻音，M音得用中间位唱，鼻音不同共鸣，鼻音是鼻子到喉中间那个位置。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例如阿伦平时不抽烟的，他唱歌之前得抽根薄荷烟，喝杯冻柠檬水。”如今全港室内禁烟，谭校长不能抽了。其实他平时真的不抽烟的。

　　“有一件事很多人不知道，健身对声音是好的。我不是说跑步，我是说举重和掌上压，健胸健肺那类。我的声音训练老师六十几岁了，还去健身的，虽然没有人说。虽然没有阿诺·施瓦辛格那么健硕，但也很健壮。我现在在学做掌上压，有空打网球。我打网球和高尔夫球最拿手。”既然这么练，那怎么练来练去都那么瘦的？

　　歌手应该把声音当做一种乐器。

　　“至于唱歌，我会视歌而变声的。每首歌我都尝试用不同的唱法。歌手应该把声音当做一种乐器。唱轻声要用力，因为轻声得传得远，得扎实，其实很难唱的。邓丽君便是那种声音了，要是轻而无力，听上去便像和尚念经了。唱轻声需要有力度的，大声反而不用那么大的力度。”

　　我说:“我有很多朋友都想知道这些窍门啊。”基仔很热心地说:“好，我去跟他们说。”“歌好不好听跟咬字有很大关系，愈简单的歌愈难唱，愈少乐器伴奏的愈难唱。乐器多时，你的胆便壮了，不尽力唱啦！”

　　“男低音，是没有天生的，得练回来。广东话很多合口音，喉音不多，字都是吞回肚子里的，比较难唱。英语、国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都好唱，响音多。如果把国语歌改用粤语唱，因咬字问题，得降半个音阶。”

　　歌手很喜欢在外国录音，为什么？基仔说:“主要是香港有好些监制是工程师升上去的。当升得太快时，做出来的音便没那么准确，致令混音粗糙。在外国，程序不同。他们混音助手先做了两个星期监制才去听的，还要逐条音带拆出来听，好的那条才用。这就是歌星要到外国录音的原因。”

　　后记:基仔，相信你可以！

　　日前韩国小天王邓志薰(Rain)来港演出三场，虽不及去年般卖个满堂红，但也有很多韩迷捧场。日风袭港之后又到韩风袭港，袭得离了谱。连白领小姐们都要组团去韩国整容。很多时候，流行曲和电影是最容易把一个国家的文化传播出去的工具，相信基仔也知道。

　　他是个时尚人，但音乐广播节目他却最喜欢听上两辈的Ray叔叔节目。Ray叔叔是葡萄牙人，但一口广东话就跟广东人一样地道。

　　基仔说:“他选的歌很好听，又介绍得好。他是我的干爹来的。”然后基仔爆干爹的秘密:“他最爱播StairwaytoHeaven(到天上的阶梯)。这首歌有12分钟那么长，他可以去大解啊！”

　　基仔又叹道:“陶喆是少有注重所有声音的艺人。光是搞声音他也可以搞上几年。他说唱歌不简单的。一般来说台湾都会花上半年，香港则两个星期内做完。”

　　忘了问他为什么两个星期便得做完。但可以想象得到是:一，香港人很急，什么都习惯了要快。但我不同意快便不可以好，慢便一定会好。二，香港欢迎任何地方出色人才的到来。这儿没有排外的习惯，真的没有。

　　基仔，正如我们一些香港人，对西方的认识比祖国多。身为艺人，希望基仔可以让内地跟港澳互相了解多点。我相信他会的，虽然他的普通话尚未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