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小欣访问汪明荃：要做到最好才能达到目标

　　本报记者 王玉坤

　　汪明荃(听歌)的这个访问，我从去年约到今年。去年年初，去她的工作室拜会她时，她送了一本她的回忆录《荃记录》给我。坐在回程的车上翻阅时，看到她从丽的艺员训练班毕业时的毕业证，根据上面的时间大致一算，阿姐入行应该已近40年。于是，有了想做她入行40年访问的想法。打电话给她的助理联系采访时，她的助理却告诉我，07年才是入行40年，无线已准备为她制作特辑等。于是，这个访问就拖了整整一年多。今年，也曾想过要自己过去做一个她的访问，但想来想去，她的访问想做出来好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以阿姐的资历，我们很少人是她的谈话对手。以我们对她的了解，真不知问点什么会是之前没被其他记者问过的。还是请一个她的朋友来做她的访问最合适了，我的专栏作者查小欣(blog)，和汪明荃同属一个功能定义为吃饭、聊天、侃八卦的非正式妇女组织“至八会”，由她出马，所能呈现的，也许都是我们意想不到的阿姐的另一面。事实确实如此！这或许算不上一个激情四溢的访问，它很平实，娓娓道来，但却刚好映照了阿姐闪光灯绚烂背后不施粉黛的另一面。

　　演出 阿姐，GoodShow！

　　9月21日，《汪明荃我是我》首场演唱会后，我和顾纪筠到红馆的后台，代表“至八会”十位成员送上一份浓情厚意——一个立体的伞形，镶满白钻、黄钻、粉红钻石的襟针，祝贺她入行40年，并补祝她8月28日六十岁生日快乐。

　　我拍拍阿姐疲倦的肩膀，小声问她：“累吗？”阿姐点点头，双眼已满是泪水。

　　做一个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唱金曲、首本名曲、大跳HIP-HOP、唱粤曲、小调，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为你会在台上哭。”“太多东西要说了，忙得没时间感受。”她满身大汗，助手为她揩汗。

　　四位主办、无线的高层逐个进来招呼，她挺着疲倦应酬拍照，大家都竖起大拇指告诉她：“阿姐，Good Show！”

　　“阿姐”是圈内圈外对汪明荃的尊称，亦是我们送她伞形襟针的原因。

　　广东话，叫伞做遮，与“姐”谐音，广东话有句俚语：“落雨担遮，死党”，意即“共用一伞撑风雨，是好朋友”。

　　认识真正的汪明荃，是透过“至八会”。

　　“至八会”属全女班，原来是八个比较投契的女人经常一起相约饭局聊天，一次，成员之一郑裕玲提出请阿姐出席，嘟嘟的理由是：“阿姐好像没什么朋友，好像很闷，想请她来让她轻松一下。”

　　出名自我保护力强的汪明荃，初时一点不轻松，当话题接触到罗家英(blog)时，她一脸严肃地说：“我不讲私事。”

　　恋情 罗家英是真正红裤仔出身，所以他很能捱苦，我欣赏他很孝顺。

　　阿姐喜哀乐不形于色，怒则常表达出来，以致人人慑于阿姐的威名。阿姐自我分析容易发怒的原因：“拍剧我定是做主角，台前幕后要兼顾的事情很多，压力很大，我只能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没时间精神去修饰兜圈。”

　　家英哥能将冰山劈开，就因他性格乐观，爱开玩笑，阿姐有时嫌他透露太多两人的感情事，家英哥却不理，想讲便讲，阿姐说：“我骂他，他只管开玩笑，我也拿他没办法。”但阿姐承认，跟家英哥一起后，她比从前开朗。

　　虽然汪明荃不爱提她与罗家英的感情事，但言语间会流露出倾慕，“他是真正红裤仔出身(即受正宗粤剧训练)，所以他很能捱苦，我欣赏他很孝顺。”

　　演唱会首晚，罗家英特地向剧组请假，从河北的外景地乘五小时车回市区，再飞郑州，飞返香港来担任阿姐的嘉宾。由于剧组赶戏，家英哥翌日早上马上兼程赶回去，肯如此奔波劳碌为自己，汪明荃怎会不心甜？

　　罗家英数度出场，做脱口秀又唱粤曲。他在后台告诉我：“我出场是为给阿姐时间返后台换衣回气，怕累坏她。”

　　在安哥部分，家英哥与阿姐穿上情侣装，在台上牵扯手合唱《紫荆记》，一幅很浪漫的构图，情意绵绵，偕子之手，与子偕老，夫唱妇随，心意相通，志趣相投。唱毕，阿姐真情拥抱罗家英，我拍手叫好，双眼都充满感动的泪水。

　　其实只要跟阿姐讲狗，便会发掘硬朗的她，最温柔感性的一面。

　　汪明荃养过不下十只狗，第一只是小型杂种狗，名“猪猪”，因为咬伤她的女佣，被拘捕坐七天狗监，放监之日，猪猪显得很疲累，很脏，汪明荃忆述：“我马上倒盆水，替它捉蚤，它伏在我怀里，动也不动，很有安全感似的……”虽是多年前的事，汪明荃说起来还忍不住哽咽。

　　友情 我觉得这拖鞋很漂亮，很舒服，我一定要买给你们穿。

　　日子久了，阿姐把我们“至八会”成员当做家人，有一次，她遇上难以解决的问题，在每月一次的聚会中，她忽然忧愁地把难题诉说，从没见过她这么无助不知所措，为她的冷傲倔强添上几分“人味”。

　　她每次出门，一定带手信给我们，吃的、用的都有，有一回，她去美国，千里迢迢，竟每人带了一对拖鞋给我们，全白绢拖鞋面上绣了不同的图案，“我觉得这拖鞋很漂亮，很舒服，我一定要买给你们穿。”

　　偶尔在说话间，她会说：“我没有多少朋友，我已把你们视为最好的朋友，如同家人。”

　　几个月前，她获颁艺术成就奖，大会为她开了一个隆重的颁奖晚会，她邀请我们出席：“我只请几桌，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已经留了一桌给你们。”

　　无线为她制作40周年特辑，她特邀我们在镜头面前谈论她，事后，她开怀地说：“很多人看了特辑后，都说你们讲的眼中的我最好看，我自己很喜欢，你们形容我，形容得很真实。”

　　婚姻 就算我不做艺人，我也可能婚姻失败，我不觉得是因为工作而失去婚姻。

　　最近阿姐跟我分析她不断要做到最好的原因，“我想是童年阴影，我在家里排第二，上面是姐姐，下面是弟弟，夹在中间，常被父母忽略，我要负责做家务，父母带姐姐弟弟出街吃饭逛街，就是不带我。我穿的都是姐姐的二手衣服，父母从不买一件新衣服给我，所以很小年纪我已跟自己说，我要独立，要赚钱，买最漂亮的衣服穿，我知道要做到最好才能达到目标，我便不断学习，要自己进步。”世人看在眼里，形容这是“好胜”。

　　她要家人以她为荣，她做到了。

　　“会觉得过分投入工作，牺牲了婚姻吗？”

　　阿姐想得通透，“就算我不做艺人，我也可能婚姻失败，我不觉得是因为工作而失去婚姻。”

　　家居 平日的工作环境已经够缤纷喧闹，回到家里，想简简单单，不要太多色彩和杂物。

　　若非汪明荃请我们到她家吃饭，也不知道平时衣着配搭一丝不苟，打扮耀目的汪明荃奉行简约之意。

　　整间三层高洋房，格是格，没有花瓶等装饰，墙上不挂画不挂相，墙就是墙，睡房床头柜不会放相架，不知情者走进来，以为是丢空空的房子，我们取笑她：“有贼入屋，会马上掉头走人。”

　　汪明荃刻意简约，因为：“平日的工作环境已经够缤纷喧闹，回到家里，想简简单单，不要太多色彩和杂物。”

　　不单家中摆设从简，她连护肤也以全天然为主，即是洗澡后不会全身涂护肤液，脸上不搽眼霜晚霜睡，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千真万确。

　　汪明荃不是不爱惜皮肤，只是她想：“日间工作关系要化浓妆，晚上我想让皮肤好好透透气。”幸而她是上海人，皮肤天生白皙细滑，否则缺乏护理，皮肤早已变得枯干了，最近几年她注重护肤，她说：“听你话，每晚临睡前涂晚霜。”

　　世俗 罗家英会懂，我回去问他。

　　我想是了，我们看到的是纯真阿姐，她对于一些我们常用的俗话，有些她竟未听过，我们解释给她知道后，她仍未清晰时，她会说：“罗家英会懂，我回去问他。”

　　对于很多江湖传闻，她全没听闻，因为她太专注工作，常常一身兼数职，以至于没时间去理会其他与她无关的事情。

　　很记得一幕，约八九年前，一起吃晚饭时，她感到极不舒服，头晕目眩，发烧却又出冷汗，我们打算送她回家，她不肯：“我可以的，你们继续聊天吧，我喜欢听。”

　　她好学不倦，不停吸收新的事物，作新尝试，最大的突破性是二十多年前，她踏足梨园做粤剧，当时出现很多负面的批评，并有人狠批她学不成，汪明荃将闲言化为力量，埋首学好粤剧，终于成为有叫座力的花旦。

　　未几更成为“八和会馆”主席。“八和会馆”是粤剧界的行内组织，主席是互选出来的，阿姐能当选，可见已广泛被梨园中人接受。她在任期间，建树良多，更置下永久会址。今年，相距她御任主席后十多年，一班大佬倌力邀她再选会长，因为明年粤剧界的最后表演场地新光戏院即将拆卸，粤剧界需要一位有魅力、有魄力的领袖去跟政府争取一个表演场地。

　　型格 我尊重这个约会，反正衣服买了回来就要穿，要不就变成浪费。

　　汪明荃曾出任人大代表，令她失去不少演出电视剧主角的机会。因为人大代表身份，她主演的剧集，台湾不准播出，但阿姐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做人大代表，更一做二十年。2000年转任政协委员后，才再开始接拍剧集，马上大受欢迎，再次登上事业高峰。

　　要知道，主演电视剧带来的边际利润很多，如拍广告、做代言人、登台等，阿姐愿意不惜牺牲赚钱的机会做人大代表，只因为她是个有使命感的人。

　　能站立跟红顶白、贪新忘旧的娱乐圈40年，难度极高，阿姐能做到，基于她持继保鲜，保鲜过程包括认真、创新、力求完美、与时并进和她近期常挂在口边的“要有型格”。

　　从她对待生活的细节，就知道阿姐的认真程度，她跟我们约会，身上是一套一套最新颖的名牌，耳环、襟针、戒指一套套配衬，“我尊重这个约会，反正衣服买了回来就要穿，要不就变成浪费。”

　　一次我们相约在饭后去参加迪斯科的开幕酒会，阿姐因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又不想重复穿同一件衣服出席两个场合，她特地去买了件新衣换上。

　　几年前，阿姐开始学电脑，可以一晚打六七个电话向其中一位很熟识电脑运作的朋友，咨询如何操作电脑。

　　直至凌晨，朋友要睡了，她便找邻居李克勤(听歌)上门教她，学会电脑不久，阿姐便成立了自己的官方网站，天天很勤力地更新。平时必有相机傍身，把身边的人和物拍下，放上网，最近就因为放了霆锋柏芝爱儿的满月照在网页中，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就因为她认真，所以对人很慢热，了解对方后，她便很投入友谊，不明白的人初时会觉得阿姐很酷。

　　疾病 我不想打扰朋友，也不想朋友担心，反正是病，最重要是看医生。

　　但极有可能是因为繁忙的工作而损害了健康，1985年，她患上了甲状腺癌，做了手术，经过悉心的治疗后，阿姐康复了，只是颈上留了一条环颈的幼疤，所以阿 姐爱戴贴颈的项链。

　　2002年，阿姐发觉自己患上乳腺癌，她没向我们透露半句，躲起来，将病治好，又像没事人般出来跟我们见面。

　　“我不想打扰朋友，也不想朋友担心，反正是病，最重要是看医生，我有很好的医护人员照顾我，现在不是好了吗？”透着男儿本色。

　　两度患癌，她没怨天尤人，表现坚强，乐观面对，治疗好乳腺癌后，她开了个慈善演唱会为香港防癌协会筹款，“至八会”全体会员出席支持。

　　休闲 打麻将，郑裕玲怎样训练我，我都学不会。

　　阿姐给我最深刻印象的一次是一个晚上，她打电话给我，频呼“好惊，好惊”，认识阿姐多年，从未听过她呼惊的，原来她与罗家英和两个朋友驾车从内地

高尔夫球会回香港时，遇上路霸企图打劫他们，幸亏他们逃脱了，并报了公安。她主动要求在我节目里公开这可怕的经验，提醒其他驾车往返内地的人士，结果内地公安将她请来向她了解事情，最后更抓到一班匪徒。

　　聪慧的阿姐有一样东西是怎么样也学不懂的：“打麻将，郑裕玲怎样训练我，我都学不会。”

　　如果要我建议阿姐改善什么？我会说：笑多点，放轻松点和争取时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