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专访汪明荃：曾被无线冷落十年

　　这个人称阿姐的汪明荃，我们都知道她如今是无线镇台之宝，是粤剧团体八和会馆的主席。这个人前总以强人姿态出现的女艺人，她的更多故事是不为人知的。她曾因担任人大代表而被无线冷落十年之久，她因为登台演粤剧而被迫向粤剧大佬倌林家声公开道歉，她的婚恋故事，她与郑少秋不和传闻的由来，面对林燕妮，她一一讲述。―――编者

　　林燕妮访汪明荃

　　阿姐，Liza，都是汪明荃。她问我荃是什么，我告诉她是一种香草。几个月前她在红馆开演唱会，海报上变成了绿发绿衣，又来一次突破。电视剧集，她不再坚持演正气女子，她演野蛮奶奶，喜剧化起来，路便宽了。

　　汪明荃是个很要强的女子，似乎天生便没想过当第二而不当第一，什么都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擅长的固然非挂头牌不可，不擅长的她亦拼命以赴，不然她便跟自己过不去，很不开心。她那种坚毅，全来自她那“死不忿”和“死负责任”的性格。从前人家说她冷傲、情绪化，其实她不愿在人前嗟叹，只肯躲起来唏嘘。一个女人，为何要背负如此之多？一切都是执着，那让她得到“TVB镇台之宝”的骄人地位，但有一段时间也令她身体赢弱病恹恹，但她永远是努力振作的，近年她开朗多了，明丽更胜从前，因为她相信爱她保护她的人多了真了吧？她是需要人疼惜的。男友罗家英扭转了她的处世态度，令她开朗多了。

　　出身

　　我是乡下妹子来的

　　每见Liza，都有种同历似水流年的亲切感，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回再见面，我的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朋友求着我带他去见偶像一面，还扛了一大堆VCD和CD珍藏品去请Liza签名，Liza很开心：“啊，我的小影迷来了，长高了很多啦。”她的笑脸和平易近人让害羞的小伙子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她是高傲的，冷漠的，料不到Liza兴致勃勃地自己拿着录影机，把一切都拍了下来：“你可以看我的个人网页。”我看见她这么开怀，我也有故人无恙的欣慰。

　　Liza仍是紧张的：“我连让你做特写（编者注：指接受林燕妮访问）都紧张，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我告诉我的发型师，Eunice（我的英文名字）是潮流鼻祖，必须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这个发型还好看吧？这套衣服还适合吧？”跟着她去后院的鱼池喂鱼，雀跃地跟鱼儿玩，那是个十分可人的Liza.

　　Liza生于上海郊区，青浦，从来没有进过上海市，十岁来香港：“我是乡下妹子来的。”她娇憨地说：“青浦话有乡下音的”。怪不得我一出了上海市，周边小县的方言我便听不大懂。在香港和世界各地绕了一个大圈，她十年前才回故乡：“没有一个角落跟以前一样，连那条河都没有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上海乡村姑娘在香港做了TVB粤语台的当家花旦二十几年。

　　一个委任，寂寞十年

　　那时每月顶多让我作四个秀，就是一万六一个吧，每月只有四万元收入。

　　她从“丽的”转去TVB正逢其时，《欢乐今宵》力捧她！让她唱歌跳舞，稍后梁淑怡一组人开风气之先，开拍百集长篇连续剧《狂潮》，掀起了电视长篇剧的狂潮，然后《家变》由Liza当女主角，跟着《倚天屠龙记》、《京华春梦》、《千王之王》、《千王群英会》等轰动一时的名剧，女主角都降在Liza头上，让她红得有唯我独尊之势，变成了TVB阿姐。

　　一九八五年，新华社社长许家屯要找一个演艺界人士当“人大代表”，选中了阿姐，这个委任，让阿姐在TVB寂寞了十年，公司的剧集都不叫她拍，起初Liza不知道为什么，我问她：“怎么你不问一下公司为什么不给你派戏？”倔强的她说：“我不喜欢求人的，不派我演戏是他们自己的损失。”后来她才晓得，当上了“人大代表”，台湾便凡有汪明荃演出的剧集都不买，而台湾是TVB剧集最大的市场。“那时每月顶多让我作四个秀，就是一万六一个吧，每月只有四万元收入。”Liza声言：“我完全不后悔，当人大代表比拍戏重要，我的任务是‘广泛地联络所有人’，那给了我另一种人生体验，我变得主动了，连‘明星足球队’都加入了，人大十年，好像做义工一样，我得自费在广播道设立办公室，什么社交圈我都得去，那给了我很多训练，人开朗了，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去做，眼光亦广阔了。”

　　那为什么回归后不再参与“艺术发展董事”的工作？“回归跟国庆都有工作小组，有很多左派人士，我不想有太多政治色彩。霍震霆去做最适合了，我没他那么多人手，更没有他的财力。”

　　满城风雨《天仙配》

　　这事你别写得过分，声哥近来身体不是很好，别让他生气。

　　人生总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Liza正因为拍了电视集而多学了一门艺术，那便是她粤剧之路的开始。“我一向对戏曲有兴趣，一九八三年跟林家声演《天仙配》，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不能唱梆簧，只能唱小曲。声哥答应演《天仙配》都算是迁就我这个新丁的了。”林、汪演的《天仙配》很叫座，但也闹出了满城风雨。Liza不懂得梨园传统，不知道文武生是至高无上的，地位超然的。Liza说：“那是一场恐怖的经验，声哥是大老倌，他的演出可以场场不同。《槐荫别》一场搞到我束手无策。爆发事件是未穿戏服的彩排，声哥不停地改动《槐荫别》，我是新人，已经吓得要死，便要求声哥不要再改吧，我应付不来了。怎知他的太太像一支箭般冲到舞台，指着我说：”汪明荃，你没有良心！‘。那么以后便没得再排了，声哥很生气呢，我吓得发抖，不穿戏服彩排我怎么演？后来他们打电话来，如果要彩排，我便得当着所有人面向声哥道歉。声哥写了份声明，由他读出汪明荃各大罪状，然后我再讲：“声哥，对不起。’其中有一条声明是‘汪明荃不是我的弟子，她在台上的演出我不负责。’结果上演了，第一场平安无事，之后声哥便每次演法不同。他当然可以挥洒自如，但我只得个惊字，我不懂得太多的功架，不知道他的动作什么时候才叫做完成，我应该什么时候才可以走出来。那有如拍电视剧大明星爆肚，新丁不懂得什么时候和怎么样接那句台词一样。这还未了，事后声哥还在报纸上再次说我一次，他的拥趸当然把他当作偶像，把我骂个半死。唉，他们不明白要是不彩排，我真的会死，吓煞我了！”Liza回忆，然后补上：“这事你别写得过分，声哥近来身体不是很好，别让他生气。”我倒觉得写了出来反而让声哥释然一点，Liza当时是舞台新丁，也许在TVB被宠惯了，又是个说话毫不婉转的人，有什么让声哥不快的请包涵，既然声哥名重梨园，便大人有大量一笑置之吧。都说Liza是心里怕得要死表面上都要强的了，至今仍关心声哥健康，仍怕声哥生气，尽显她的一点敬重之心。

　　Liza的恋爱

　　回想那时不晓得是真的爱他爱得那么厉害，还是只因内心不忿，不甘心。

　　跟罗家英合作，是人家叫他找汪明荃，Liza听说罗家英什么都不计较的，肯排戏的，那么他们便组成“福升粤剧团”。Liza说：“罗家英这人很看得开，搓得圆捏得扁，我觉得他太无所谓了。不过我在剧团很开心，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Liza很用功，但她说：“童子功是练不回的了，我是半路出家。”不过两人的合作亦造就了一段欢笑姻缘，阿姐严肃时秃英嘻嘻哈哈，抵死幽默，阿姐拿他没法。问Liza：“你们合作那么长久，不免有感情在，那算不算是爱情啊？”“哈哈哈！”Liza开怀大笑：“大概是吧。现在他就是我的家人，不是知心朋友。”见过Liza拍拖，这回最无牵无挂最快乐，一个紧张一个轻松，一物治一物。

　　Liza的恋爱，主要的三个男人个个不同性格，她跟刘先生拍了一年半拖，在一九七一年从日本学歌舞回来后便结婚：“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我的奶奶对我十分好。”离婚，是因为何守信。

　　Liza和何守信的一段情，爱得热烈而痛楚，Liza爱上来的时候应是个热情的女子吧，但何的风流史圈内人都知道，把Liza气得死去活来。“我对他用了很多感情，但那时还未离婚。”Liza说，“丈夫那么好，我觉得不可以这样下去，那便离婚吧。”往事去如旧爱，“何守信有那么多的女人。”Liza说，“回想那时不晓得是真的爱他爱得那么厉害，还是只因内心不忿，不甘心。”“他跟陈丽斯拍拖那事儿我也知道，陈丽斯是有丈夫的，我还打电话问过他。”Liza有时是很老实的，她有情绪，但不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如今的汪明荃

　　从前很小的事情都会让自己很生气，现在我不会让自己生气得太久了。

　　她情绪最低落时身体也最不好，甲状腺出了问题，还验出有癌细胞，那时她对传媒不肯承认自己有那么严重的病，那些日子她带着哀愁便撑过去了，割掉甲状腺后也就康复了，不过得按单子服药。“这种病的形成，是急躁、焦虑、抑郁和紧张导致的，所以人真的不要令自己不开心。”Liza说，“我明知紧张是不好的，从前很小的事情都会让自己很生气，现在我不会让自己生气得太久了。”

　　好极啦，Liza首次改变作风主持的《娱乐满天星》风骚得很，一袭又一袭的Versace性感晚装，露玉背显玉腿的，阿姐从未如此开放过。“这次是玩形象，玩完那个我又不玩啦。”到底是资深艺人，她晓得什么时候做什么，“那是TVB叫Versace赞助的，那些晚服那么贵，十几万一件，怎么买？穿完之后我便还给他们，不会再穿了。”那些晚装都是无法穿内衣的，有什么打底妙法？“穿T-Back，用双面胶纸把两个乳房杯粘上去，之外几乎什么都没穿的了，旁边开高衩的，只好把T-Back一边跟裙子缝在一起。后面开高衩的才难搞，有一回裙子太长，我忘了高衩是在后面，双手把裙子往前面一拉，露出PadPad（屁股）啦。”Liza边笑边说。《娱乐满天星》，收视率好口碑又好，报刊上靓相不断，Liza十分开心。“我很尊重仙杜拉等等所有前辈，他们只消一发劲，便能做得很好。重见那么多的老朋友，高兴不在话下，这个是真正我领导的秀，里面有很多我自己的东西，最令我感动的是现场观众都投入得站起来跳舞。”“移居外地的歌星是TVB专程请回来的吗？”我问。Liza说：“你以为啦？都是刚巧路过的而已。”收视好，公司一定高兴了。Liza道：“当然讲收视率了，公司是很实际的。”

　　与郑少秋的不和传闻

　　报刊别再挖出来说我跟他（郑少秋）不和了，我都不提了。

　　秋官上过一集《娱乐满天星》。Liza又有点劳气起来：“报刊别再挖出来说我跟他不和了，我都不提了。是这样的，我和郑少秋的唱片多半是娱乐唱片公司出版的，那年老板David已付了钱订了红馆十月十七至二十三日的场地，让我和秋官开个演唱会，我做《娱乐满天星》正好热身，打算七、八、九月不停练气练身材，通常演唱会都得在三个月前准备的，本来想得好美，先出一张新歌CD，两人做个电视节目和其它宣传工作，排练，到时便演出。年初我们已经签了同意书的，不久秋官跟我说他正在跟别人商议另一些工作，我还以为是拍电视剧拍电影之类，怎知他不但是商谈了而且接了五十场《聊斋新志》舞台剧，从8月演到九月底，那么他哪来时间排练宣传？人家看完郑少秋又马上看郑少秋汪明荃呀？演期太近了，我有压力，要是只有六成观众怎么办？何况那年的市道不是那么好，要老板亏本便对不起他了。钱，每个人都想赚，满不满座我们都照样收人工，但都得顾着老板的，如今不够时间准备，我宁愿不开。没有演唱会可开，我总要把其它的事做好。”“秋官说锡番你，明年跟你做吧。”我说。“明年那么遥远，谁知道呢？”Liza没好气地说。一向要求计划周详的她固然很失望，“但我现在只求开心，不用灰心的。”

　　后记

　　复有何憾呢？

　　她可爱地笑着：“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她这几年都为家英哥的癌症担心。罗家英本来就乐观，在红粉知己悉心支持之下，总算康复过来。

　　休息了好久，家英哥要到外地演粤剧，Liza应承替他照顾年迈的母亲。Liza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对老人家很关心，可惜罗老太太终于辞世了。罗家英伤心悲泣，Liza亦以心比己，帮忙打点一切。二十年相携相依，Liza对家英哥总是不离不弃。

　　Liza曾当过粤剧八和会馆主席，今年再度当上，不畏辛劳。政治上，如今她不是人大代表，而是政协委员。人世间的缘分便是那么迂回曲折。要不是她当上了人大代表引致TVB不派剧给她拍，她便不会有空学习粤剧，不学粤剧又不会认识罗家英。家英哥鬼鬼马马，十分幽默，是唯一可以让汪阿姐有时会无理取闹的男人，而阿姐又拿他没法，每每让他弄得转嗔为喜。两人不但互相擦出火花，在各自的事业发展上都更上一层楼，复有何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