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张国荣生前就曾讲过:“只要你们以后提起80、90年代的娱乐圈,还记得有张国荣,我就已经满足了。”10年来,香港乃至亚洲的演艺圈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淡忘这个名字,每年临近4月1日张国荣忌日,怀念之情发酵得更加强烈。本报记者近日赴香港走访了多位曾与张国荣并肩同行的人,让他们还原真实的张国荣,让我们更加走近哥哥。
本报记者香港探访“继续宠爱·十年·纪念展”
唐鹤德为张国荣折纸鹤
昨日下午三时整,在香港铜锣湾时代广场,张国荣经纪人陈淑芬出席“继续宠爱·十年·纪念展”时公布全球各地粉丝完成了1900119只千纸鹤的折叠,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令人意外的是,昨日活动现场,鲜有露面的唐鹤德亮相,引起张国荣的粉丝一阵阵尖叫。
昨日活动中,张国荣生前挚爱唐鹤德与陈淑芬一起为张国荣雕像揭幕,高6米的张国荣半身雕像,白色简单纹理雕刻出“哥哥”精致五官。而雕像身后的展览厅则陈列了许多哥哥昔日的演出华服,以及斩获的电影、音乐奖杯,其中不少是唐鹤德提供的。
面对媒体的相机,唐唐挤出了一丝微笑,感谢大家对哥哥的支持,但当话筒递给他时,他却并未多言,只是很腼腆地说道:“辛苦大家,辛苦陈太。谢谢。”他身后有新立的六米高的哥哥雕像,但唐唐没有看过一眼。就连和陈淑芬一起揭开大幕的瞬间,唐唐也只是将头转了一半,就迅速转回,有媒体问他觉得哥哥的雕像如何?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整个活动中,唐唐只说了一句话。当粉丝们大喊:“哥哥,永远爱你”时,面带笑容的唐唐非常友好地挥手回应。一位香港同行告诉记者,在张国荣去世的葬礼后,唐唐再也没有公开出席任何活动。揭幕仪式即将结束时,陈淑芬说:“唐唐也有一只纸鹤来代表他心意来送给Leslie,我们先将这个纸鹤放到展览箱里,等我们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验证官验证完这个纸鹤数量。”唐唐将手中一只红色纸鹤仔细拉展了,双手将它放进展览箱。据了解,千纸鹤展览将持续到5月1日。
唐鹤德随后在给媒体发出的电邮中说:“以前我在这个伤心的时候,都会用鸵鸟的方法,飞往美国去逃避现实,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伤痛。但这刻骨铭心的日子所带来的伤痛,是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改变而有所减轻。随着时光的流逝,伤口总算黏合起来,但仍是伤痕累累!这几年,我都会选择在家中度过这个难以释怀的时刻。庆幸地有一班好友和哥哥的亲人,经常给我带来慰问及陪伴我度过这个伤痛的时光!生活依旧,除了打球以外就是和好友们聚餐。现正在学习生活好每一天,相信这样就是对至亲最好的回报。最后容许我在此跟Les?lie说一声‘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化妆师眼中的他:
怀念他,是怀念他骨子里的耐心和刻苦
■受访者:宋小川(中国京剧院一级演员)
“《霸王别姬》杀青宴上,很少抽烟、喝酒的哥哥,特意斟满酒杯对我说:‘小川,你是我的知己。’影片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得金棕榈最佳影片时,我又接到他的越洋电话,他说:‘小川,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不会有那么漂亮的妆。’”内地京剧演员宋小川,曾在张国荣拍摄《霸王别姬》时,担任他的化妆师以及普通话老师。
可以说,让张国荣饰演程蝶衣,“哥哥”自己以及陈凯歌[微博]导演都曾面临着很大压力,因为那时候,很多北京京剧艺术家都认为,启用香港演员扮演京剧演员是个错误的决定,尤其这个香港演员此前还从未接受过京剧训练。但当我见到哥哥本人,尤其帮他上完妆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安了一半,那种妩媚、温婉的感觉,让陈凯歌导演都评价说:“张国荣是那种眼睛能放出一种光芒的演员,让人一看就联想起很多故事,其中很多还很忧伤。”
与哥哥浅浅接触时,你发觉他总是风度翩翩,率真但谦逊。但成了故交后,你才了解,原来哥哥虽然眼睛柔情似水,但内心却是个极为好强的人。他有典型“外柔内刚”的性格,任何事情都自己做主,但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他对我讲过一句话,说:“人家做得到的,为什么我不能做到?而且我做就要做到最好。”
《霸王别姬》拍戏那会儿,不管是化妆间还是片场,哥哥经常比划着问我:“程蝶衣这样的眼神、手势,对吗?”尤其《贵妃醉酒》那场戏,为了达到京剧演员训练两个月才能达到的身段效果,拍摄的两天时间内,他几乎一刻也没有松懈地练习。为了不让行家质疑,他甚至让我请来中国京剧院(国家京剧院[微博]前身)的专家看他表演,专门提意见,他很虚心地接受、修改、练习,只为达到最好的上镜效果。我不知道现在的演员是否还有这样的耐心和刻苦,但《霸王别姬》拍摄的经历,让我见识到哥哥赢得今时今日地位所花费的努力,欣赏他骨子里的钻研劲。
评论者眼中的他:
怀念他,是怀念他背后的人世风情
■受访者:马家辉 香港著名文化评论人、专栏作家
“当媒体问起,为什么香港人那么怀念张国荣?标准答案当然可以是:‘因为他的离去代表了一个时代消失。’”接受记者采访的马家辉说,当一个人的生平经历,能代表起一个时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脉络时,他终究也成为了永远屹立不倒的“全民偶像”。
其实,那个所谓的一个时代,具体内容离不开香港娱乐事业由80年底往上攀升,到21世纪的辉煌高峰。以及香港流行文化处处展露越界、禁色暧昧等等宏观分析里探求的线索。这都对。张先生努力二十多年,个人身影纠结在时代脉络里,难以分清。见微知著,怀念他,亦是同时怀念他背后的人世风情,奋斗的、哀怨的、焦虑的、彷徨的,种种经验与经历,都与香港人撑住、顶住、顶硬上、天无绝人之路、穷则变变则通的生存体验相通。香港坊间也有了句俗话:“连张国荣都挨了10年。”
可是,也正因为人纠缠于时代,他所选择的死亡方式和时间,在震撼很多人的同时,也让人对安身立命的环境进行取舍思考。我们看到了勇气也闻到了怯弱,目睹了自主也感受到了背离。也就是说,张国荣令许多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对先生最深刻的印象可能并非他的生存而是离去,他留下的许许多多问号,也是一个未完的故事,因此才有所谓的情怀。
时尚编辑眼中的他:
怀念他,是怀念那个﹃明星还有代表作﹄的年代
■受访者:王丽仪(香港知名时尚评论人、媒体人)
接到本报记者的采访电话时,王丽仪正在国外出席时尚活动。王丽仪与张国荣结识于《热·情》演唱会遭遇负面风评的“危难时刻”。正式采访前,她说:“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依然觉得难过,因为他是香港时尚史中一个代表人物,不是简单说他是个偶像,只是衣服穿得好看,他通过表演表现出对时尚的态度、追求和坚持,再往后的艺人,我是没有看到的。”
虽然香港一直有“亚洲时尚之都”的称号,但很多人只是搬模特身上穿的东西到现实生活中。直到我遇见张先生,他的风格品位不仅仅停留在前卫,而是在传递一种概念,就像《热·情》与让·保罗 高提耶的合作。如今西方品牌愿意为中国明星赞助服装,中国经济大跨步向前是背后推手,但是在2000年前后的娱乐圈,一个华人明星能得到国际大师的青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记得《热·情》演唱会一共有9个造型,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一条裙子,上边装饰满了贝壳,长长的头发飘散在胸前。他与他身上穿着的服装概念是一致的,就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因为相貌遭众神嫉妒被贬到人间。可惜隔天媒体出来的评价全都是负面的,因为某些衣服与让·高提耶早前落幕的发表会类似,就说他“穿旧衫”、“扮贞子”,但他们不懂时装周发表的造型不是谁都可以当下就拿来穿的。况且两套衣服在细节上根本就不同。听到不公正的声音,我从时尚角度写了一篇文章表示支持。没过几天,我就接到张先生的电话,他说已经派人把演唱会造型服送到我杂志社楼底下,供我们拍照、研究。还留言说香港媒体的报道使得让·高提耶表态:再也不会帮华人明星设计服装。虽然这个誓言去年被李宇春[微博]打破。
进入21世纪后,中国明星的价值随经济结构的转变,在国际时尚圈的位置有了很明显的改变。明星早在进入这个圈子时,就被娱乐机构设定好了市场需要的歌路和形象,只要用各种新闻保持曝光,就能得到很多品牌的赞助。但在以前,明星的成功往往是通过自己努力创造的作品得到观众的情感投射获得的。就像张国荣2000年的那场演唱会,票房号召已不是问题的情况下,他仍然亲自飞往巴黎与让·高提耶谈合作,那是他开演唱会的目的:更大程度地提升自己。所以我认为我们怀念张国荣,其实是怀念那个“明星还有代表作”的年代。
本组稿件由本报特派香港记者任奕洁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