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一个拍摄间隙,周迅和李亚鹏从密室里出来了,李亚鹏裹上了军大衣,周迅披上了一件黑色长羽绒服。我们打了个招呼,她说,咦,你不是说后天来吗?我说我前天打电话时说的后天不就是今天吗?她大笑说,嗨,我都晕了。她点上一根烟说,我们到小桥上去聊吧。她的戏装是一套浅颜色的纱衣,腰上系的绛红色的宽带子垂到脚面,偏分的头发全梳到后面编成辫子,露出整张尖尖的小脸,这时光线已经很暗,她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我们的谈话开始了,只能是这样,在拍摄间隙聊上一会儿,有时是三分钟,有时是五分钟,最长的一次是吃饭的时候,可能有15分钟,一直到晚上快10点拍摄结束,我已经快被冻僵了。
这几天拍的都是黄蓉和郭靖在一间密室里的对手戏,看了一下剧组的时间排表,我发现周迅连续几天的日程安排都是早上5点钟起床化妆,6点半到现场,晚上10点多才收工,深感自己的采访来的不是时候。在现场等周迅的时候跟文联音像公司的管亚男聊天,她说,她本来特别迷翁美玲,但现在觉得周迅比翁美玲演得好。
无锡水浒城是《射雕英雄传》摄制组的最后一站。在冬天的阳光下水浒城就像是一个远古荒凉的村落,茅草屋、水塘里的残荷,身高及人的一片片荒草,小木桥,枯萎的柳树,远处高高飘扬的褪色旗帜,就是这里的全部风景。直到进入一间四面透风的大木房子,看到一群裹着军大衣忙碌的剧组人员,我才恍然意识到这只是一个人造的古代。已经近半年没对记者说过什么的周迅说,还好,这次有得聊。
演员也是人呀
记者:你已经好几个月不接受采访了……
周迅:是啊,所以这次也有的聊,其实我原来跟记者都挺好的,但这次实在受不了了,好多记者不好好说话,然后一写就是诽谤什么的,我特别想说一说演员和记者以及大众的关系,我觉得首先要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然后才能谈别的,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记者不可能客观地去了解演员,写出来的东西很可能是偏见,今年出了好多事,像前几天亚鹏打人,又传出我们俩怎么样怎么样,让我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媒体现在这样是商业化的结果,但这种关系不是不可能改变的。我们在这里拍戏的时候老有好多游客来围观、拍照,闪光灯一闪,剧组的工作全白费,然后又要求合影、签名什么的,拍摄这么紧张,根本没办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很不满意,说你是明星又有什么了不起。前天,好不容易提前收工,有个好朋友来看我们,难得出去吃顿饭,不断有人来要签名,吃上两筷子就得放下?演员也是人呀,演员也不能不管别人怎样对待都忍气吞声,所以我特别希望大家也理解我们,尊重我们。
这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记者:演到现在,对黄蓉感觉怎么样?
周迅:拿到剧本,我第一个感觉是这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父亲对她那么宠爱,在桃花岛上她等于就是一个公主,郭靖对她说的一切都无条件地服从,她任性、聪明,也刁蛮,但又可爱,一开始人物的感觉不是那么好找,如果把她刁蛮的一面演过了呢可能会招人讨厌,我就是凭感觉来掌握这个分寸。她是个随时会变的女人,所以脸部的表情需要特别生动。
记者:还是那个老问题,因为有翁美玲在先,大家对黄蓉的期望可能挺高的,你觉得有压力吗?
周迅: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翁美玲,觉得她太漂亮了,那时候收集了好多她的画片,真的是我的偶像,现在我来演黄蓉,也找了以前的《射雕》看了一点儿,不到两集吧,既没想刻意学她,也没想刻意跟她不一样。我没有太大的压力,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我也没想凭这部戏干吗干吗,我好好演了,大家愿意看就看,要是还是觉得翁美玲演得好,就去看她呗。
最近我脾气特别暴
记者:以你现在的心态去看,觉得还喜欢黄蓉这个人吗?
周:以我现在的理解,觉得她还是挺好的,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对感情很执着,对父亲很孝顺,又很护着郭靖,为了郭靖可以干任何事情;她富有同情心,但又嫉恶如仇,她有一句口头语是?坏渡绷四?,我老说这句话,觉得特好玩,过瘾。不知道是不是演这个戏演的,最近我脾气特别暴。
记者:是不是因为这个戏拍得时间太长了,又那么辛苦,感觉挺熬人的?
周:也可能,这是我第一次演这么长的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我觉得拍连续剧就像长跑,只要熬过一个极限就好了。说到辛苦,无非是天气冷呀,工作时间长呀,这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可说的,你干了这行,可不就得这样吗!
记者:可是这样会不会演戏就变得程式化了?怎么调整呢?
周:让自己高兴呗,玩呀,吃呀,一有空我就跟大家玩,跟所有的工作人员开玩笑,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点不敢,现在都混熟了。
红了以后我飞速成长
记:这两年你忽然红了,对人生是不是有了许多新的认识?
周:对,其实刚开始红的时候我特别不适应,感觉不是很高兴,好多记者采访,同样的问题我得说上几十遍,最后我都觉得自己像在说故事了,有时候我特别怀疑自己,我想我这是在干吗呀。现在我还是处在一个调整的阶段,调节自己每一步该怎么做,就是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回到房间把门一关,连可乐都不怎么喝了,喝点茶、咖啡什么的;学着看点书,因为我以前对文字不是太敏感,那种有画的书,现阶段比较适合我,也看点以前不怎么爱看的电影,黑泽明什么的。我觉得一个演员到最后,不是看漂亮不漂亮,聪明不聪明,还是要看底子,我以前凭的可能都是小聪明,这样不可能长久的。如果只是想玩,趁这几年挣点钱,那很容易,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喜欢这个职业,喜欢,就要做好。做一个演员要了解各种各样的人物,了解很多东西,其实演员的痛苦比一般人多得多,有些痛苦在你的生命中不会发生,但你也要去看,去体会。
记:红了以后你变得成熟了?
周:对,红了以后我飞速成长,因为红跟不红,碰到的事情真不一样,我学会去判断,学会了一点思考,以前我就是傻高兴,现在想傻高兴都回不去了。生命中的有些东西是会在一瞬间改变的。去年12月开始,我变得宽容了,我忽然意识到要允许别人的存在,人和人之间要互相调和,世界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存在的,每一个人,包括你看不惯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不能要求别人都跟你一样。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又失望、又放松,回想这些的时候对自己是一种解脱,但那需要一个过程。2002年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人生阶段,我比以前懂事了,接的角色也丰富了,但在某些方面变得极端,因为现在我体会到演员是要用心去做的,我还做了人生第一次的剧本笔记。以前在现场我不太动脑子,导演怎么说就怎么去演,现在我会自己去想,觉得不对的地方就要说出来。有些改变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所以我相信很多事情根本不必去担心,该来的自然会来,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还是闭上眼睛等待下一场爱情
记:关于和李亚鹏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没什么可说的,我说过了,只有大家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才能谈其他。我妈还打电话来问我这件事,我说,妈呀,你相信我。我觉得我爸就特牛,有记者打电话到我家里去问,我爸说,我女儿还没向我汇报呢,我爸特别相信我。
记:那么就谈谈感情吧。
周:感情?现在一提到这两个字我就头痛?感情是不确定的,就是珍惜吧,能在一起就珍惜吧,既然有机会在一起,就要互相了解,知道对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默契、配合是最舒服的。现在我没什么感情好谈,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追求,就像《苏州河》的最后一句台词:还是闭上我的眼睛,等待我的下一场爱情。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给对方空间,必须要有自我,尽量避免伤害和被伤害。但伤害也让自己成长。
记:伤害总是很难避免……
周:是啊,但自己首先要想清楚,如果发生任何事情都能承受,就去做吧。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东西都没关系。我以前的男朋友都挺单纯的,在他们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跟相处了5年的男朋友到现在还是好朋友,还会打电话。
记:元旦是跟谁一起过的?
周:我是听着阪本龙一过的元旦,就在我的房间里,一个人听着阪本龙一流眼泪,我想把所有的眼泪流在2001年,2002年做一个坚强的女人,现在我承认我是脆弱的,承认需要有个男人在我身边保护我。
记:不应该啊,周迅怎么会没有男人保护呢?
周:哈,你以为我是谁呀,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好的,在这方面我是宁缺毋滥。
记:对男人你有什么样的要求?
周:有责任心、宽容,没了。
爱情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幸福了,只要有一个可以让我们拥抱的地方,就像风中有风,可以飞起来一样……
记:记得你以前喜欢摇滚乐,现在喜欢阪本龙一?
周:以前比较极端,觉得除了摇滚别的都是什么呀,现在学会接受,对音乐没有门户之见,只要好听的都可以,前一段喜欢电子乐,电子乐也挺伤感的,这几天老听阪本龙一,也听爵士什么的。
做一个有力量的女人
记:你的人生中对你最有影响的人是谁?
周:我们公司,李少红和李晓婉,是她们亲手一点一点把我带出来的,现在很多公司签演员,我特别反对只把演员当作商品,利用他们去挣钱,我很庆幸自己找了一家适合的公司。
记:现在经常有些演员红了以后就和原来的公司闹翻了。
周:我觉得我和公司有很多感情在里面,互相都在投入,如果轻而易举就把这种关系推翻了,就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很高兴我拍戏以来遇到的都是认真的人,自己也养成了认真的习惯。
记:新的一年开始了,展望一下未来吧。
周:我的成长还算顺利,非常感谢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从来没有给过我压力,我在这个世界上相对来说还是自由的,希望身边所有的朋友,所有的人,都对人生充满希望,这虽然是套话,但是正确。希望我自己成为自己希望的那种女人,一个有力量的女人。本报记者赵君瑞/文 晏斐/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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