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琼是个好人，他谦和、温顺，对事业满腔热情地追求，对朋友坦诚真挚，没有一般男人独断专行的作风。他从不强加于人，这或许是别的男人做不到的，失去他是我一生的损失……”

　　在中国老一辈电影艺术家中，刘琼的名字叫得很响，早在30年代，他便活跃在影坛和话剧舞台，尤其是在电影《茶花女》中成功饰演的阿芒，倾倒了亿万观众。解放后，他先后 在《海魂》、《女篮五号》、《山间铃响马帮来》和《牧马人》等电影中出演主要角色。刘琼还编导过《阿诗玛》、《乔老爷上轿》、《李慧娘》、《51号兵站》和《海上升明月》等影片。他一生主演和参演电影70余部，导演影片10余部，为中国电影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然而银幕后的刘琼却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今年5月4日，刘琼的遗体告别仪式在上海华龙殡仪馆大厅举行，前来吊唁的人流如潮，上百个花圈花篮中，有一个硕大的花篮是廖承志的侄子林圣时替人送来的，上面写着：沉痛哀悼刘琼。亲友严斐。林圣时说：“严斐年事已高，身体不便，特托我送来花篮，以表对前夫的缅怀之情。”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动容。

　　提起严斐，老一代人并不陌生，当年她和刘琼的浪漫情事曾轰动上海滩，回忆起往事，严斐沉浸于无限的情思中。

　　甜蜜初恋

　　1933年，17岁的严斐在新华歌舞剧社当演员，每天严斐与剧社的其他演员到沪大食堂去吃早餐，在食堂里严斐经常遇到一个男青年，他高高的个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清傲、脱俗，身上有一种贵族气质，吸引了众多女性的目光。而大大咧咧的严斐却没有在意这些。一天，严斐走出食堂大门时，平时总相遇的高个子青年怔怔地站在门口，一脸温柔的表情向她微笑，严斐下意识地点头，轻盈地从他身边飘过。有了第一回点头之交，以后只要见面两个人便习惯地微笑致意，视同熟友。

　　剧社女演员王人美和严斐是好朋友，王人美的丈夫金焰很喜欢这个会演戏又活泼的小妹妹，亲切地唤她阿斐。一天，严斐来到王人美家，看到金焰正和那个在食堂见面点头微笑的高个子大学生在说话，男青年抬头看见她也愣住了，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金焰站起来为他们介绍，“他叫刘琼，我们组建的篮球队特邀的中锋。”接着又介绍严斐：“这是严斐，歌舞剧社的演员，也爱好体育，游泳、滑冰、打球、骑马样样拿得起，比男人还厉害。”王人美在一旁逗笑说：“阿斐还有一个绰号叫‘傻大姐’。”刘琼听了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严斐早已羞红了脸，更显得娇媚可爱。在金焰家的意外相遇，一下子点燃了他们爱情的火花。回来的路上，严斐小鸟依人般走在高大魁梧的刘琼身边，刘琼兴奋异常，不时问这说那，一向不甘寂寞的严斐反倒没有插话的机会。从那天起，他们开始约会，满天的群星，银色的月光，两个年轻人在醉人的夜晚，宛如一对久别的情人叙述衷肠。

　　新华歌舞剧社终因无法维持宣告解散，解散意味着演员要失业。同在剧社的哥哥严华和还未结婚的嫂子周璇决定去南洋发展，严斐因留恋刘琼没有同往。秋意已浓，严斐踏着遍地的落叶向沪江大学走去。在学校门口与刘琼不期而遇。

　　“阿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刘琼说。

　　“我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严斐语气消沉。

　　刘琼已猜到对方要说的内容，马上安慰她：“阿斐，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们可以共同干事情了。”

　　严斐问：“你想干什么?”

　　刘琼回答：“金焰说我条件好，介绍我去当演员，我们一起搞艺术吧!”

　　严斐没有想到刘琼通过和她交往渐渐地迷上了演戏，共同的爱好把他们连得更紧。刘琼见严斐同意了他的选择，高兴地把严斐揽进怀里。

　　“绑票结婚”

　　1934年，经金焰的极力保荐，刘琼进入联华影片公司，开始了演艺生涯。他首演的第一部影片《大路》是一部进步影片，严斐也在联华导演、蔡楚生拍摄的电影《王老五》中与殷秀岑扮演一对夫妻，两个人在事业上比翼齐飞。

　　这期间田汉和阳翰笙成立了中国舞台协会，对话剧情有独钟的严斐拉着刘琼一同参加。协会刚成立便将俄国作家托尔斯泰的名著《复活》搬上了舞台。这是一个充满批判精神的话剧，用深刻的哲理和伦理道德揭示了重大的社会问题。此剧在南京世界大剧院公演时，台下挤满了观众，票价飞涨，不少观众买不到票，要求延长演出时间，那个场面十分感人。剧中女主角玛斯洛娃由胡萍扮演，贵族聂赫留朵夫由顾梦鹤扮演，严斐扮演一个女囚犯，刘琼扮演押解女囚犯的军官。这对恋人在台下恩恩爱爱，在台上却是一对仇敌。排练时刘琼怎么也拿不出军官粗暴野蛮的劲头。导演阳翰笙启发他：这个女囚不但枪击了你手下的士兵，而且杀害了你的母亲。刘琼一下子找到了感觉，两个人演得非常成功，赢得了台下阵阵的掌声。后来在上海孤岛时期，剧作家阿英创作了四幕古装历史剧《海国英雄》(又名《郑成功》)，刘琼和严斐联手合作，刘琼饰郑成功，严斐饰女英雄马金子。此剧一上演，为沉寂的孤岛吹来了春风，几乎场场客满，强烈地激发了“孤岛”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决心，刘琼和严斐也名气大振。

　　由于演戏有了固定的收入，这对情人决定结婚，消息一传出，影剧界的朋友都来祝贺，丁聪的父亲丁悚担任证婚人。丁悚是位大画家，在上海德高望重，通过丁悚的关系，当天的一家报纸刊登了头条新闻《“傻大姐”与刘琼结婚》，随着这一喜讯传播，严斐“傻大姐”的绰号也传遍了上海滩。

　　婚礼在四川路鸿宾楼举行，事先大家知道这对新人囊中羞涩，便想出一个好主意，由著名喜剧明星韩兰根和殷秀岑负责把门，谁来参加婚礼就收一块钱，朋友们调侃说：“这哪里是结婚，简直是绑票。”

　　“协议离婚”

　　婚后，严斐和刘琼的生活很快有了转机。公司拍摄《茶花女》，刘琼出演男主角阿芒，影片一上演引起社会极大轰动，年轻的刘琼犹如喷薄的朝阳在中国影坛上升起。他成了名人，前来邀请排片的影商不断，片酬越来越高，他们告别了贫穷，住洋房的日子是他们婚后最幸福浪漫的时光。

　　就在这时，关于刘琼的绯闻不时地传到严斐耳朵里，对于花边新闻，她从不轻信。恰在那年，远在解放区的阿英派大女儿钱缨到上海找严斐，给她捎来口信，动员他们到新四军去当文艺兵，严斐和刘琼商量好一同前往，去苏北找阿英，参加革命队伍。事也凑巧，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偏偏赶上日本鬼子大搜捕，钱缨怕节外生枝影响了整个计划，商量了半天，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让严斐和钱缨先去苏北，以后刘琼再去。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这一分离使另一个女人趁机插入到刘琼的生活中。

　　爱情出现了裂痕，如绿叶上的纹路随着时间一天天扩展着，事情已趋于明朗化，那个女人公然提出要刘琼与严斐离婚。严斐回到上海便感到事态的严重，刘琼讲出了他的难处，严斐左右为难。

　　有一天，严斐去虹桥医院看病，走到楼梯口，一个相识的小护士告诉她：“刘琼住在楼上病房。”

　　“他得了什么病?”严斐焦急地问。

　　“神经衰弱吧!听说外面有人逼他。”小护士告诉她。

　　一定是那个女人给刘琼的精神压力太大了。回来的路上，严斐回忆起她和刘琼的许多往事，从相识、相爱，在事业上共同走过的沟沟坎坎，刘琼能熬到今天不容易，不能让绯闻毁了他，但十几年的夫妻情缘难道就这么断了吗?不觉中泪水潸然而下。为了爱，她决定忍痛割爱。严斐承认，她与刘琼的结合，从一开始就融进了她的“傻劲儿”，而决心离开他，又是她真诚、善良地“傻”了一回。

　　导致她和刘琼分手还有一个因素，是他们婚后一直无子女，这引起了刘琼的母亲对她的不满，刘琼是独生子，又是出了名的孝子，家庭对他的压力也是不可低估的。这回轮到刘琼心痛了，他内心充满矛盾，他对严斐说：“阿斐，别忙做决定，我们再想想办法，你从小是个苦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啊!”刘琼的一席话，说得严斐泪水涟涟。

　　离婚的场面也同结婚一样富有浪漫色彩。严斐同刘琼一起请了公司里一些朋友，两人当众互换了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里面装着各自签名的离婚协议书。然后大家喝酒，聊天，打扑克，气氛融洽而友好。那天晚上，严斐打牌赢了很多钱，大家开玩笑说：“阿斐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离婚后，刘琼将那套洋房留给了严斐作为补偿。1946年初，刘琼离开了愚园路住处，从严斐的生活里消失了。

　　多少年后，严斐想起此事，内心还很忧伤。老朋友金焰生前曾对她说过肺腑之言：“刘琼不是花花公子，从骨子里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们之所以走到这一步，阿斐你是有责任的。”严斐回忆起和刘琼相处的日子时说：“刘琼是个好人，他谦和、温顺，对事业满腔热情地追求，对朋友坦诚真挚，没有一般男人独断专行的作风，就是离婚也处处替别人着想，从不强加于人，这或许是别的男人做不到的，失去他是我一生的损失。”说到这，严斐早已满脸泪痕。

　　当我要离开严老的时候，她拿出两张30年代和刘琼合影的照片，事隔多年她仍保留着他们青春的见证，保留着那段情，那段爱。文／文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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