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辞世的马三立老人走过了漫漫80年的相声艺术生涯,从一个“撂地”糊口的艺人,到让亿万观众景仰的艺术大师,饱尝了旧中国艺人的苦辣辛酸,也经历了新社会文艺工作者的扬眉吐气,他把毕生的精华全部贡献给了人民喜闻乐见的相声艺术……
现实生活中的马三立。从来就不是命运的宠儿,而他更多的人生岁月是生活在社会的低层,与百姓们朝夕相处。
马三立,1914年出生在北京。回族。祖辈世居甘肃省永昌县。
1927年秋天,马三立抖的平生第一个“包袱”竟是家境的辛酸。那年,马三立住在天津南市“三不管儿”的福安街同善里的大杂院,就读于美国教会创办的汇文中学。同学们一进中学就置办好崭新的校服,而马三立身上依然穿的是一件拆大改小的旧大褂,袖子上还有两块补钉。先生、同学们笑话他,说没有校服别上学了。父亲马德禄靠说相声糊口,家里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当时马三立真想去说相声赚钱,不上学了,可面对严厉的父亲,他不敢作声。父亲说:“卖裤子当袄,也要供三立上学!”后来东拼西凑几块钱要给他买校服,马三立抢着对父亲说:“让我去买吧,我会。”于是父亲叮咛又嘱咐:“记住,试好尺寸,买合适了!”等马三立买回校服往身上一试,好嘛,校服起码大三号,把瘦骨伶仃的他整个包起来,父亲急了说:“不让你买,你非要自己买,这么嘱咐你试好尺寸,你却……”马三立扬起两只胳膊,如同戏台上老生抖袖,一双小手终于见了天日:“我想,冬天套棉袄,明年我再改,还能穿……”父亲叹口气说:“唉,闹了半天,他的包袱使在这儿啦!……”
1929年,马三立正式拜了“相声八德”之一的周德山(艺名周哈蟆)为师,开始了坎坷而漫长的艺人生涯。
马三立拜师不久,就跟着师父、师兄弟们“撂地”说相声。那时,他常去的是天津南市、河东地道外。由于他爱看书,平日好动脑筋,很快就成了师兄弟之间的佼佼者。此后,甭管是“撂地”,还是走街串巷,舞台对于马三立讲已不再是生疏之地,因此也有了一大批盯住他、喜欢他和捧着他的当年的“追星族”。马三立使“活”逐渐得心应手,也更加变得“调皮”起来,更加有了灵气。
1948年春,马三立来到北平,以马家独有的段子深深打动了观众。《开粥厂》里的“马善人”成了三立的昵称,许多电台听众,纷纷点播:“马善人”的节目。在舞台上,日益走红的马三立颇有自知之明地表示:“听众们没见过我的庐山真面目,很难猜想我是什么模样。当然,您看了我的相貌后,深表遗憾。这不能怪我,我自己也不愿长成这样……”观众情绪高涨,一传十、十传百,说:“看马三立的长相比听他的相声还逗!”
1949年1月31日,北平解放了,马三立可高兴坏了。此时电台里传出了马三立的声音:各位听众,我和花小宝(梅花大鼓艺人)自由恋爱多年,决定正式结为夫妻,如今万事俱备,就是没房,燕尔新婚没房可不行,有合适的房子您给留神寻摸着,房钱别太贵,因为我穷,我这儿提前道谢了!消息一传出,钟爱马三立的老听众、观众纷纷来信祝贺,并为他推荐价格低廉的房子,最后有一家房东极为仗义地表示,您就住,房钱不论怎么涨,也不给您涨。搬家那天,马三立的搭档张庆森夫妇却住了进来,房东急了,说:“不是您结婚呀,要知是这样,我们就……”马三立连忙施礼,恳切地说:“您就当帮我,他们夫妇从东北来投奔我,我想帮朋友,我没别的能耐,就会编相声——把自己也编进去了。”转天,马三立、花小宝在广播中宣布解除婚约,向听众致谢、致歉,恳请谅解,有听众当时打来电话说:“马善人,你这个包袱不小呀,把一座北京城都‘装’进去了”……
1951年春天,马三立主动要求赴朝参加慰问志愿军演出,冒着生命危险,为战士们表演,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
1953年1月,马三立这个曲艺人“个体户”加入了正式成立的广播曲艺团。从此,录制节目或直播慰问工厂、农村等演出忙得不亦乐乎,创作出了《新灯迷》、《破除迷信》、《春节妈妈例儿》等宣传色彩很浓的相声,颇受欢迎。
1954年,马三立表演何迟创作的相声《买猴儿》获得了巨大成功,把“马大哈”这人物刻画得维妙维肖。当时社会上“马大哈”竟出名了,全国亿万人口中突然增添了一位新成员,人们对在工作、学习以及生活中马马虎虎、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人脱口就会蹦出一句“马大哈”来。马三立还在中南海怀仁堂为毛主席和周总理表演了这段相声,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称赞。《买猴儿》还被译成俄文、英文,并多次获奖。同年,马三立表演的相声《今晚十点钟开始》又一炮打响……
1956年,针对相声《买猴儿》,中国文坛上展开了大讨论,尔后,《买猴儿》的作者何迟的又推出一个新段《统一病》,被错误地批判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何迟被打成右派。按照当时流行的逻辑推理方式,无疑则牵扯到《买猴儿》的演出者——马三立。一时间,风起云涌,运动来了。说过右派作者写的相声自然也就是右派了。马三立心想,我没反社会主义呀?然而他只能是沉默。从此他“享受”到的是右派的非人待遇。他满腹委屈,但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
1961年3月,马三立终于从天津东郊么六桥乡的一个村子里又调回曲艺团上班,但约法三章:不许接、打电话,上台不许逗哏,不许压场演大轴。马三立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演出时,只要马三立说完,绝大多数观众别的不听,扭头就走……
人们发现马三立在农村转了一圈回来后更加走红了,他对观众似乎产生了超常的魔力,备受欢迎。然而,艺术舞台的走红并没能改变马三立在生活舞台的境遇。1964年5月“四清”工作队进到曲艺团,马三立自然是清理的“重点”。随着运动的发展,1966年文革时期,马三立住进“牛棚”,与众多的“牛友”们在那里忍辱负重。1968年他又到了宝坻县西河务村务农。经过十几年的折腾,马三立确实从灵魂深处觉得累了、倦了,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板凳上抽烟。1973年社会上越来越乱,对这些“牛”们的管制也松了,马三立开始小声背绕口令、“溜活”。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去。
1977年,文艺的春天来了,10月,天津市文化局和曲艺团又接他回去了,这回可没有约法三章,而是新的繁忙的演出日子又重新开始了。1979年初,何迟、马三立被相继平反。
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马三立在他古稀之年又连续推出了一批精彩纷呈的单口笑话,诸如《家传秘方》、《查卫生》、《说瞎话》、《大会见闻》、《追》、《八十一层楼》等,既幽默又贴近生活,大大拉近了表演者与观众的心理距离,受到了不同年龄、层次观众的需要。
1984年,马三立的老伴甄惠敏猝然病故,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马三立却没能始终守候在她的身边,当时他正在台上表演相声《夸住宅》……就在这年秋天,马三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说入党后使他七旬高龄的人又获得了新生。从此他的任务更忙了,他除了参加各种演出,还应邀到全国各地讲相声艺术、相声语言及表演等等,全身心走向社会,他的精神境界也在逐步升华……
马三立老人既是艺术家又是社会活动家,他把幽默、风趣与魅力,慷慨地撒向社会各方,同时他也拥有一笔别人无法与之相比的财富,那就是观众。对马三立的一生来说,观众是至高无尚的。(《北方经济时报》记者尉迟建平、人民网记者陈杰)
(人民网天津2月11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