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不是我的职业
记者:跳了30多年的舞,你感悟到的生命状态是什么?
杨:我从来不认为舞蹈是我的职业,人从怀在母亲肚子里就在跳舞。舞蹈是生命的需要,歌舞本身就是一种对生命的抒发,舞蹈的职业生命并不长,但我的族人们从生下来跳
舞,就是一种需要。有的老婆婆到80岁了,佝偻着腰她还在跳,这是一种生命意识的抒发。
记者:那你和《云南映象》的非专业演员们所感悟的状态是一样?
杨:和许多从云南走出来的人一样,我很庆幸自己出身在这块红土地。这里有26个民族,绝大多数还是独有的,我觉得我和他们的心是完全沟通的。大山里的人都深信,天地可以交合,阴阳可以协调,万物都有灵……跳舞是出于对自然和万物的感恩之情,出于生命的需要。所以这绝不是一种职业,这是一种生命的燃烧。
原生态是生命本态的表达
记者:你理解的舞蹈原生态的本质是什么?
杨:其实我开始着手做《云南映象》时,真的什么都没想。30多年来我一直有一种冲动,就是为存在于民族土壤的最纯朴、最原真的形态有最强烈的表达欲望,可以说30多年来我一直在关注和采集这些东西。突然有一天,我有了把这些东西表达出来的欲望,这就是现在的这个大型歌舞集。我说过,跳舞是一种生命的需要,我的族人们在生活中为庆丰收而打歌,为施爱交媾而跳孔雀舞,为精神寄托而祈求神灵……这些东西,使我的心灵一直不得安宁。而这些东西是自然的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必须珍视它,真实地把它表达出来。
记者:从自娱自乐到舞台上的表演艺术,它们有差别吗?
杨:哦,自娱自乐只是一种形式,而生命本身的需求才是更重要的。当然,《云南映象》是表演,它不是一种自然化的表达。比如把成千上万的人围着篝火跳的舞搬上舞台,那可能吗?一个民族有几百上千首歌,都拿来唱更不可能。
“提炼”是品位、智慧、审美的表达
记者:那么它也存在从生活的原始状,到艺术的提炼过程了?
杨:严格地说,我并不是在创作什么,我只是在进行整合,“提炼”肯定是有的。要保留最好的东西,把不好的都去掉。光一个民族歌和舞就成百上千,并不是都好,就要选择就要“提炼”。我保留的东西,是以我的品位、我的感悟、我的智慧、我的审美标准在裁定。别人说,我在城里“特立独行”了多年,我认为我的生命仍然在云南。我只是把自己还原到我的出生地上,我也只是回到了我的族人们中间,和他们共舞,把他们生命中的散金碎玉捏合起来。所以,我并不特殊,以前是我一个人在舞,现在是我带着一群人在舞。不是挑战,而是打开另一扇门
记者:你的舞蹈从不以“专业基训”为标准,这次又大量起用来自山寨的舞者,这会给学院派舞蹈教育带来冲击吗?
杨:“原生态”不是为了冲击什么,而是回到生命状态的本身。它打开了另一扇门,是另一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民族舞蹈并不在于技巧多高深,它本身也存在着很多很多自己独特的技巧。比如“蚂蚁走路”、“蜻蜓点水”、“青蛙翻身”……而这些技巧都有深厚的内涵,不是空泛和抽象的,包涵了很深厚的文化、人性、生命的意识。例如“蚂蚁走路”实际上是一种渴求生命繁衍的表现,“太阳鼓”本身就是生命对大自然依托方式的一种呼唤,而“弹烟盒”的丰富节奏变化也不亚于西班牙舞的“响板”。
记者:你希望观众在“这一扇门”里看到什么呢?
杨:看到我们所珍视的生命原生态的状况。这些东西是本身就具备的,而不是我们去创作的。例如,我们的服装、道具都采用了生活中的原型。它也许没有我们现代设计师设计的那么时尚,但是你能设计出几千年来的民族文化积淀吗……它已经深深地融化在了我们民族的血液里,这就是看了《云南映象》有人会哭,而它并没有悲剧色彩呀!(记者黄家骢 周秋含/文 周舸/图)
杨丽萍从艺简历
●1971年,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
●1979年,主演大型民族舞剧《孔雀公主》。
●1986年,创作并表演独舞《雀之灵》,一举成名。荣获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创作一等奖,表演第一名。随后调入中国民族歌舞团。
●1990年,在北京第十一届亚运会闭幕式中,主演大型舞蹈《雀之灵》。
●1992年5月,成为大陆第一位赴台湾的舞蹈家。
●1993年,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创作、表演的双人舞《两棵树》获一等奖。
●1994年,独舞《雀之灵》荣获中华民族二十世纪舞蹈经典作品金奖。她导演并主演的电影《太阳鸟》获得加拿大蒙特利尔电影节评委会大奖。
●2002年开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深入云南各地采风,甑选了具有云南典型代表的音乐舞蹈元素,花了15个月的时间精心排演,用独到的视角和想象力倾心构架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