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报报道】 德高望重的老演员孙道临一向坚持不接拍商业广告。但在他83岁高龄之际，他的照片却被人登上了《新民晚报》以及《解放日报》的广告版。孙道临愤怒地斥责广告“荒唐”，根本就没有征得他本人的同意，侵害了他的权利。
令人震惊的是，除了孙道临以外，广告中还出现了上海12位演艺界名人的名字以及部分名人的照片，他们是：童自荣、秦怡、梁波罗、曹雷、崔杰、李九松、唐俊乔、周洁、
仝阿梅、马冰冰、孙美娜、杨婷娜。演艺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说，这么多的演艺名人集体遭到侵权，实属罕见。
8月14日，老演员们和他们的委托律师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其间除秦怡、崔杰、王汝刚等几位以外，其他演艺界名人都将用法律武器向“青春宝”讨个说法，并索赔800万元。
童自荣：“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侵权事件的开端是一个气氛融洽的“观众见面会”，发生在2003年11月15日。那天，孙道临等13位老中青艺术家应上海教育电视台《健康三人行》节目组之邀，参加了在上海静安区体育馆举行的“观众见面会”。
“见面会的气氛很融洽，虽然我听说过这个栏目由浙江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赞助并冠名，但是因为事前没有人跟我提过做广告的事情，所以谁也没想到这个活动最终会被偷换成广告，给我们带来名誉损害。”在接受周末报记者采访时，著名配音演员童自荣回忆说。
“收到电视台的邀请以后，我没仔细探究这次活动是否带有商业性质。看在电视台朋友的面上，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邀请。另外，《健康三人行》是个健康栏目，这一点我比较喜欢，而我个人也有想要感谢观众的愿望，所以便参加了。活动当天，我们都是从后台直接上主席台，所以没留意青春宝的条幅。同时，主办方的态度很友好，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活动进行得很顺利。我表演了一段佐罗的台词，其他人都即兴表演了小节目，我们还和现场的观众随意地聊了一些东西。活动结束以后，主办方给了每位演员‘车马费’1000元。”
当天的活动圆满结束了，而活动的余音却让人不堪其扰。几天以后，童自荣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老童，你怎么跑去给人家做广告了，还扯上了孙道临老师。孙老师不是坚决不拍广告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啊……”童自荣一查看才发现，在11月18日的《新民晚报》广告版上，青春宝公司用四分之三版的篇幅刊登了题为《鼓掌，10000双手为青春鼓掌——“青春宝健康三人行”大型见面会演出实录》的文章。文章中明确提到了孙道临、童自荣、曹雷、梁波罗、李九松、孙美娜、周洁、唐俊乔、仝阿梅、马冰冰(文中将“马冰冰”误写成“李冰冰”)等老中青艺术家的名字。最为恼火的是，文章还配了3幅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幅约13厘米×18厘米，是孙道临在“见面会”上的一个场景，他的头顶上还高高悬挂着“青春宝健康三人行”的横幅。另外两幅照片约有4厘米见方，分别是童自荣自己单独的头像和节目主持人崔杰与演员对话的照片。
“孙道临老师接到了很多电话，大家都问他‘孙老，您怎么也做起广告啦？’孙老师生气极了，马上打电话到杭州，质问那家公司怎么会把晚会活动做成广告了。那边的人推说活动是由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主办，他们并没有授权他们作宣传。当时他们还保证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他们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大家也就没再追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我们谁也不想惹麻烦事。但两个月以后，‘青春宝’故伎重演，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在给我们打马虎眼呢。”
在2004年1月9日《解放日报》的广告版上，出现了一篇比先前篇幅更大的文章：《不似春光，胜似春光——13位上海艺术家青春聚会》，文章约占半个版面。除刊登孙道临的照片外，广告还刊登了童自荣、唐俊乔等8位艺术家的照片。令人不解的是，秦怡根本没有参加这次活动，但她的照片也赫然出现在广告中。广告写道：“2003年11月15日上午9点30分，由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与上海教育电视台联合举办的《青春宝健康三人行》观众见面会，在上海最繁华的静安区体育馆举行……青春宝以感悟青春与健康的新时尚叫板上海滩，成为国际大都市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广告激起了13位老中青艺术家的强烈愤怒。“大家都知道，孙老师是从来不做广告的。他说过，在影视表演中，他扮演的人物形象是集体的智慧创造出来的，他不想用商业广告来破坏广大观众心目中的人物形象。现在青春宝胡乱刊登广告，孙老师实在难堪。另外，马冰冰和仝阿梅是消防文工团演员，部队规定演员不能做广告，但自从上述两则广告出来后，她们感到很冤，思想负担很重。我们都觉得那家公司不尊重我们，先前的保证也只是敷衍，我们甚至有被人戏弄的感觉。”
根据孙道临的法律顾问倪正茂所说，孙道临原本一直想为青春宝总裁冯根生拍摄电视剧，但这次的事情让他心灰意冷。冯根生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企业家，祖父是胡雪岩同辈人，14岁进入胡庆余堂当学徒，并成为胡的关门弟子。接手青春宝后创造了许多奇迹，子公司吞掉母公司，十年内资产增值一千倍，连续执掌青春宝三十多年，并被评为中国首届十佳优秀企业家，在同台获奖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退的退”的情况下，他依然被称为中国国企的“常青藤”。
倪正茂说，孙道临至少有四次跟他提起过这一想法，但冯根生本人一直对此不作积极回应。经历了这次侵权事件后，孙道临打消了为冯根生拍电视剧的念头。他对青春宝迟迟未承认侵权表示了极大的愤慨：“青春宝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一直躲在后面。冯根生如果连面对此事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很怀疑他的人品，也很怀疑他们的产品质量。一味地躲避对他个人的声誉和青春宝的形象都有害无益。”
青春宝：“我们也是受害者”
老艺术家们集体提出要求，要青春宝公司公开道歉，消除不良影响，并做出相应的经济赔偿。但是半年以来，青春宝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在“和稀泥”。
童自荣称，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青春宝从来没有正面给大家道过歉，出面的一直是见面活动的策划者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解放日报》的广告刊登出来以后，我们立即联系了上海教育电视台《健康三人行》栏目负责人，电视台表示一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当天晚上，自称是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员工的一男一女去了孙道临、秦怡和曹雷家，他们抱上了一大盆蝴蝶兰，还附上道歉信。因为没见到青春宝公司出面，几位艺术家都觉得不满意。今年4月份，那家广告公司还提出过赔偿20万，但是青春宝始终没有露面，我们觉得他们太不诚恳了，一直在试图敷衍我们，所以我们最终决定把事情诉诸法律。”
但是青春宝似乎并不为此担心。记者打通了青春宝公司法律顾问室的电话，一位自称姓张的先生称“我们也是受害者”。他认为，受邀艺术家的行为毫无道理。“见面会之前，我们就是《健康三人行》栏目的冠名单位，再者活动现场又有我们青春宝的大型条幅，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一个商业活动？活动结束以后，我们给了他们一人1000元，他们也收了。收了我们的演出费，事情不就是明摆着的吗？那我反问一句，为什么他们13人中先后有4人退出了索赔的行为，是不是他们自己觉得理亏了。再说了，谁说我们刊登在《新民晚报》和《解放日报》上的文章是广告了？那显然是记者采写的深度报道，怎么可能是广告？”最后张先生还一再强调，其实对于在报纸上刊登文章的事情公司事先一无所知，“至于报纸上广告的事情，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完全是焦点广告公司的主意，我们可不知道。”
事情由一般的观众见面活动演变为商业广告行为就是因为刊登了那两篇颇有争议的文章。张先生一句“全是焦点广告公司的主意”一下子就把“黑锅”扔给了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
随后，记者采访了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总经理徐丽。徐丽表示，她从不认为刊登的这两篇文章是广告，至多属于人们俗称的“软广告”而已。“焦点公司所做的事情跟记者采访写文章是类似的，只是在操作上没做到妥善完美。《新民晚报》那篇文章出来以后，我们并没有把受邀艺术家的话当耳边风，马上停止了刊登。到2004年1月，由于我们和青春宝公司合作得非常好，正巧《解放日报》总代理送给我们一个让利的版面，我们就转送给了青春宝公司。当时商定把去年11月15日的活动情况在1月9日《解放日报》上刊登一下。我和代理公司说好把这篇新闻报道放在新闻版。后来我公司媒介总监出于好心，希望对方能把版面提前到A版，结果文章错登在广告版上。事情发生后，这位总监为此离职了。”
徐丽称，“焦点”愿意采取补救措施，弥补错误。徐丽告诉记者，青春宝公司曾经发给焦点公司一份声明，其中写道：“我司委托贵司主持并执行了‘青春宝健康三人行观众见面会活动’，但并未委托贵司在上海地区对该活动进行宣传……由此引起的后果将全部由贵司承担……”
“事情发生后，我们公司立即采取了各种积极补救措施，包括多次登门道歉，还通过一些朋友同部分演艺名人作了沟通，并愿意作出适当的补偿。我希望艺术家们能谅解我们。”她如是说。但她同时表示，现在问题的焦点在于，老艺术家们提出的800万赔偿太多。“如果能在赔偿金上达成一致，那么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在法庭上见了。”
律师：青春宝不聪明
虽然“焦点”一直在积极地试图解决问题，但是艺术家们并不买账。艺术家们的代理律师倪正茂认为：“见面活动的策划方虽然是焦点广告有限公司，但是他们最终宣传的还是青春宝。因此，从中得益的是青春宝，构成侵权的也是青春宝。大家必须注意到一个问题，无论焦点公司怎么解释，他们一直都在规避青春宝是否侵权的问题。我们明确表示过，我们要的是青春宝的说法。目前这种情况，焦点公司完全可以闭嘴，可他们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也真是奇怪。”
对于“青春宝”推卸责任的一番言论，倪正茂给予了回击：“首先，他们说艺术家们拿了演出费。就算那是演出费，试问凭这些艺术家的身份，1000元的演出费够吗？况且，他们也没有和艺术家们签订任何商业协议，而推说艺术家们应该从现场的横幅以及节目冠名上看出这是商业活动。可光凭这些暗示，法律会承认他们吗？”
至于三名艺术家为何没有参与新闻发布会的事情，倪正茂向记者解释道：“秦怡收到邀请以后并没有到活动现场，情况和大家有所不同，她有自己的律师，她曾经表示过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崔杰、王汝刚和杨婷娜都是由于工作太忙抽不出身来。大家有所不知，崔杰可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了。他还觉得凭这些艺术家的声望，索赔1000万都不算多，只是他要去北京拍戏，一去起码三个月，才不得不撒手不管的。”
倪正茂说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青春宝太不聪明。“从去年11月到现在，我们给了他们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他们就是不承认错误。也许只要他们态度软一点，那些艺术家也不会打算把事情闹上法庭的，他们年纪都大了，本来就不想惹麻烦。而闹上法庭对青春宝实在是大大地不利。其一，他们侵犯了艺术家们的姓名权、肖像权，对他们的精神也有一定损害，打输这个官司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其二，难道他们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诚信形象问题吗？中国的这一批精英人物他们都敢糊弄，那么他们会把普通百姓的利益摆在什么地方呢？这些问题，他们都应该多加考虑。”倪正茂表示，近期内他们暂时不会提出诉讼，“再给青春宝一些时间，让他们想清楚”。
倪正茂的观点得到了中国广告协会相关人员的认可。中国广告协会信息室的一位专家在听取了记者对事情的陈述以后表示，青春宝的确有可能存在欺诈和侵权行为：“相关法律中有这么一项，所有商业活动如果有经济往来的，双方必须签订合同，并以此为法律依据。见面活动中，公司并没有要求这些艺术家们签订合同，那么之后的诸多辩词都是站不住脚的。”本报记者沈梅 本报特约记者贺同 俞海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