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理想主义者,不管是当导演或演员,最重要的是要不断提升自己的精神,对自己的人生和生命有个交代。
如果你觉得已经成功了,认为即使不工作生活也无忧了,那可就太糟了。
虽已人到中年,43岁的陈冲仍很漂亮,是那种中国人和外国人都喜欢的漂亮。她身着一件蓝色运动衣,牛仔裤。齐肩长发未经太多修饰,脸上的淡妆几乎无法察觉。她说起话来很干脆,很自信,也很有口才。
一切都是天意
她说1981年移民美国后的头十年,只要做梦,梦到的一定是上海,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加陷入怀旧的情绪。
在陈冲身上,已很难找到当年“小花”的影子,可至今一提到她的名字,人们还是会亲切地称她为“小花”。因为“小花”,这个爱玩枪、梦想跳伞的女孩儿一夜间成了中国最年轻的“影后”。
陈冲说她从没有作过明星梦,一切似乎都是天意。最早有导演注意她时,她才14岁。她对导演说她不会唱,也不会跳,但会用英语背诵毛主席的诗词,于是她胜出了,并开始走上成功之路。
提起进入好莱坞,则更是天意。
20岁那年,陈冲抛下一切跑到美国就是因为过早、过快地成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陈冲出身医学世家,从没想过要一辈子做演员,所以在父母的支持下,她一路到了纽约,而后去加州,只想好好念书,曾经也想过要做个医生。
陈冲说,最初完全是为了维持生计她才去试镜,因为即使角色小得只有一句台词,也会带给她比在餐馆打工多得多的报酬。就这么试着试着,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电影。
很重要的角色往往得不到。陈冲说,就算她英语过关、长得漂亮、能演戏,都没用,因为她是亚裔。好几次,她难受得“哭啊哭啊哭”,拼命地哭,不停地哭。“那种伤心和绝望会让人害怕。”她对我说。
哭完了,重新开始。陈冲说她必须工作。“有时候的确是为了演戏”。因为一停下来,她会感到恐慌。电影,无论是在金钱上还是精神上都给了陈冲——这个年轻的美国移民一份重要的安全感。“容貌、声音、身体都是演员表达的工具。如果角色需要,如果这种需要是正确的,我会演。”
她说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是有原因的,尽管未必都是最好的。这种坚持难能可贵,尤其是一个女人能坚持那么久。陈冲一再强调她对事业从无长远计划,可她总是不停地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即使她自己也不清楚最终会走到哪里。
相互理解 婚姻才能久远
对于婚姻,她似乎有同样的执着。陈冲移民美国后的第一次婚姻维持了四年,最终因双方性格差异以失败告终。离婚后,她过了三年单身生活。30岁那年,陈冲狠狠下了个新年决心:必须在31岁以前嫁人。她说,白纸黑字,她写下了这个决心。
不久,在好友的极力撮合下,陈冲答应从洛杉矶飞往旧金山,会会一位心脏科医生。他姓许,英文名字彼德,出生北京,六岁随家人迁居香港,11岁移民美国。
陈冲说,首次约会,彼德由于工作迟到了很久;共进晚餐时,他还不断接听医院打来的电话,但陈冲心中已认定,就是他了。
“彼德身上有种贵族气质,他可能生来就比我优秀,因此他有能力使我更优秀,”陈冲解释道,“他有阳光般的性格,我却比较黑暗,所以我非常需要他给我带来光明。”
恐怕还有相似的文化背景、家庭背景和奋斗历程使他们有一种默契。彼德的父母也都是教授。移民美国后,彼德一切从零开始,凭借自己的勤奋努力,成为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巧的是,彼德也曾因性格不合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
或许这就叫命运。几个月后,在31岁生日前,陈冲终于嫁给了彼德。如今他们夫妻已相伴了12个年头。
对于第一次“相亲”,彼德同样记忆犹新。他说赴约前他其实有些犹豫,因为他眼中的好莱坞女星通常都肤浅、浮躁,所以他根本不抱希望。他知道陈冲美丽,因为他看过《末代皇帝》,只是没料到,陈冲是个这样为人真诚、实实在在的美女。
“她很脚踏实地,又有深度、有思想。”彼德反复强调陈冲是个有动力、有追求,有进取心的人,这些内在素质对他来说恰恰是最有吸引力的。
孩子是她的至爱
 
年过三十的亚裔女演员在好莱坞发展的局限性很大,陈冲说当年龄不再允许她演绎风情万种的美女时,她只能塑造一些缺乏人情人性的反派角色。时间长了,她厌倦了,可她又离不开电影,于是拾起书,拿起笔,她要自己当编剧、做导演,讲述真正令她激动的故事。
于是,就有了陈冲导演的一部处女作。“当时,我真的觉得我一定要把它拍成电影。如果拍不成,我会活不下去。”陈冲说那份激情是发自内心的,因为那是一个对她这代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故事,是他们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为了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陈冲对自己做了很大的调整。在她筹集的100万美元制作经费中,她个人和彼德的投资占了近一半。
可惜由于剧本牵涉“文化大革命”,陈冲未能及时获得国内有关部门授权的拍摄许可。一着急,她带着摄制组就开进了西藏。电影完成了,在海外得奖了,在国内却未获准放映。
这部影片没带给陈冲一分钱的利润,但给了她经验。很快,在她努力争取下,一部耗资几千万美元、由李察-基尔和薇诺娜-赖德主演的电影《纽约的秋天》落到了陈冲手里。她由此成为第一个华裔导演执导一部如此规模的好莱坞巨片。
陈冲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艺术状态和艺术敏锐,即使她已是两个女儿的母亲。37岁时,她有了婷婷,41岁有了文文。因为孩子来得晚,陈冲对她们疼爱加溺爱,恨不得把工作外的每一分钟都交给她们。
这回拍《向日葵》,陈冲把大女儿婷婷带在身边。在北京,一住就是十个星期。她每天要和婷婷一起吃早餐,然后送她去幼儿园,接着自己赶到片场;下午去接婷婷;晚上和她聊天,陪她看电影。陈冲想方设法让婷婷多了解中国,教她说普通话,带她去看天安门,陪她放风筝。
记得那天婷婷忽然想爸爸了,死活不肯留在幼儿园。不忍心看女儿难过,陈冲决定带着她去工作场地。
在招待所的一个小屋里,一边是化妆师忙着给陈冲造型,一边是婷婷忙着画画写字。
“要不要喝水,婷婷?”“要不要吃橘子?”
“饿不饿,婷婷?要不要中国匹萨(烙饼夹肉)?”
伺候婷婷,陈冲心甘情愿。吃饭时我才发现,婷婷还没学会用筷子,所以做妈妈的当然要“喂”饭。下午陈冲带着婷婷到片场,让导演确定化妆造型。这是婷婷第一次跟着妈妈走进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拍摄基地。在工作场地定妆后,陈冲带着婷婷参观四合院的片场,从卧室到厨房,然后是庭院。六岁的小女孩爱上了北影厂。陈冲告诉我,那天晚上兴奋的婷婷和她聊个没完。婷婷说她一定要再回到四合院去看看,因为她忘记参观厕所了。
戏里戏外,陈冲都是母亲。有时她脸上写着倦意,但她是幸福的。她说她希望接下来能在上海导演一部电影,不过能否及时如愿将有赖于婷婷在美国的就学安排。陈冲说如今孩子是最重要的了。 摘自《外滩画报》周潇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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