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娟：华仔没影响我生活 我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记者与她们整整待了两个半小时，见到了杨丽娟突然痛哭爸爸，突然发怒用饭盒砸记者，偶尔喃喃自言自语说“我无法面对我自己”；她不停地说，她不想再接受采访，可一听到手机响，她都会接听。杨丽娟很聪明，知道对媒体充分表达自己的诉求，但她很自我，她和她的父母都一直生活在一个只有自我逻辑的世界，外界对她的建议根本就是“胡言”，这可能是杨丽娟家庭所遇到的最大的问题。

　　对于有媒体称她丢弃父亲的遗体返回内地，杨丽娟表现非常激动，她痛哭着说，她们不想离开香港，但是因为港澳通行证的即将到期，她们必须返回内地。杨丽娟希望香港政府能帮助她返回香港，以处理父亲的后事，并且找刘德华讨回公道。在杨丽娟的要求下，记者昨日下午与香港入境事务处取得联系，但香港入境处明确表示，香港政府不会阻拦这对母女返回香港，但由于她们的签注是内地签发的，没有签注，内地边检部门和他们都不会允许其入境。入境处工作人员建议这对母女尽快返回兰州，拿到签注后再尽快返回香港。杨丽娟获悉后同意立即返回兰州办理签注，内地一家媒体在获悉有关情况后，决定出钱替这对缺少路费的母女购买飞机票。

　　据了解，杨丽娟和妈妈在离开香港前，已经与香港政府签署授权协议，父亲的遗体由香港的殓房保存两个礼拜，期满后父亲的遗体香港政府有权处理。“我丈夫说过，他即使死去，灵魂也会在香港游荡，所以我们决定将她父亲葬在香港。”杨勤冀的遗孀杜菊英说，香港政府已经许诺，会把丈夫埋葬在香港的一处公墓。

　　我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对他有这么大的付出，再怎么也要单独给我几分钟啊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不觉得你爸爸这样做傻吗？杨丽娟(以下简称杨)：我想他是以自己的死来希望刘德华醒悟。

　　记：你见了他，还觉得不够满足吗？杨：我们当时歌迷有300多个人，每个人都跟他合影了，我到他身边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我是杨丽娟”。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匆匆的下一个歌迷就已经排到我身后了。我对他有这么大的付出，再怎么也要单独给我几分钟啊！哪怕是10分钟也好，可是一分钟都没有。我并不是歌迷，也不是追星族。

　　记：你觉得你和其他的歌迷追星族有什么不同呢？杨：其他人是把他当作偶像崇拜的，是喜欢他的歌或者电影才喜欢他，我不是先从电视和电影喜欢他的。我是先做了很多关于他的梦，从梦开始的，后来我才发现我梦见的这个人是刘德华。

　　记：你觉得你和他有奇特的缘分？杨：起码是有种奇妙的感应吧。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注意他，喜欢他了。

　　记：你喜欢他什么地方？杨：他对我一点没有陌生的感觉，既像大哥哥，又像家里人，是一种很奇妙很亲切的感觉。

　　记：就算见过一面，这些感情就能抒发出来，你的情绪就能得到缓解吗？杨：那当然，我可以(把这些)告诉他，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这么多年的坚持过程中，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记：就算他不是一个明星，就算现实生活中，我们喜欢别人也未必别人会有感应，喜欢过去也就过去了。

　　杨：可是我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如果还是见不到，我觉得一个是对自己没有交代，也对不起家人对我的付出。

　　记：你对他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是爱情吗？

　　杨：很复杂，也不是那么单一的，就是一种很亲的亲人的感觉。不能用一个爱情来概括。

　　记：你想得到他吗？

　　杨：没有。如果那样，就成什么了？

　　哪个父母不爱孩子

　　爸爸看我喜欢听刘德华的歌，他就愿意唱给我听

　　记：从16岁到30岁，全家卖房子甚至是负债累累，实现你的这个心愿，你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吗？

　　杨：我觉得是值得的。如果没有出现爸爸的这件事情的话。

　　记：你觉得这么做，有意义吗？杨：(沉默片刻)我跟很多人都说了，爸爸在的时候，我这样子的做法还是有意义的。

　　记：这个意义在哪里呢？我想不是很多人能够理解你和家人的这个做法。

　　杨：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或者信念，这个是我的一个理想。

　　记：为了这个理想，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杨：现在我不想谈这个问题。没有人理解我，只有我的父母可以理解我。

　　记：父亲的离开，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杨：大得不是你们眼睛所看到的。

　　记：你是他们惟一的孩子，你觉得他们对你是溺爱吗？杨：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爸爸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我拿出了宝贵的青春去喜欢刘德华，他为了实现我的梦想付出一些金钱也不算什么。

　　记：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某些方面做错了？杨：有的人会说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是别人怎么说不要紧，我觉得如果我自己这么说我自己，那就太不公平了。

　　华仔没影响我生活

　　没见到他之前，我们三个人的生活并不是不正常的

　　记：你开始喜欢刘德华的时候，父母就对你表示支持吗？杨：我刚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敢告诉他们，我都是偷偷地把自己的梦写在台历上，我写了三本之后，妈妈才发现。她跟我说，你特别想见到这个人的话，我们愿意支持你，见一下他应该不是很难吧，没想到这个过程一走走了十几年。

　　记：你想过见他之后就会重新开始生活？杨：我肯定会好好跟家人在一起，不是像以前报上写的“过正常的生活”那种，没见到他之前，我们三个人的生活并不是不正常的。

　　记：你觉得喜欢刘德华并没有影响你正常的生活？杨：对。我平时都在家做家务。虽然我没有出去工作，但是那是由于没有合适的工作适合我，不是由于刘德华而丧失了自己的工作。

　　记：你对爱情的想法是什么？杨：我确实没有碰到那么投缘的人。

　　记：可是现在，你已经30岁了，也应有自己的爱情，婚姻和家庭了。杨：可能也是没有接触太多人，我也没有碰到自己心动的人，也不愿意勉强自己。

　　这个事他也有责任

　　我希望他先去纪念一下爸爸，这是最起码的道德

　　记：你觉得只有见面才能解决问题吗？杨：当然。我要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他会把他对我的一些话和希望也告诉我，肯定对我有很大的……对于我的意义绝对是不同的。

　　记：你有没有试过到社会上多跟其他人交往一下？杨：没有那个想法。我的性格又是内向多一些。

　　记：比如说多交一些朋友，一些喜欢刘德华的歌迷，可以舒缓自己的心情。杨：不一样，我和她们都是不一样的人。

　　记：你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吗？杨：当然在乎，但是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他本人没有理解我的苦心，我就觉得很悲哀。

　　记：事实上你觉得他领会了吗？杨：没有。

　　记：现在你还愿意想起刘德华吗？他在你的心目中的形象变了吗？杨：自从那天从歌迷会后，我很失望，爸爸说，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大，他一点热情都没有，最起码的关心的话都没有。

　　记：你还喜欢他吗？杨：以后？以后的什么打算都没有。

　　记：如果现在他答应见面呢？杨：我希望他先去纪念一下爸爸，这是最起码的道德。

　　记：你觉得这是他应该承担的错吗？杨：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但是这个事情跟他有关系。他也有责任。姜英爽 付可

　　记者手记

　　当热闹看完之后

　　与这对母女3小时的直面对话，在记录下他们依然偏执的话语后，我们甩不开一个追问———当看完这对母女的热闹后，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与两母女的对话已经过去，但是清晨醒来我最早想起的还是头天的暮色。香港湾仔的那个街心公园里，就连不合时令的棉衣都抵挡不住寒意，杜菊英忍不住要去拢紧衣服上的拉链。

　　在媒体前很少发言的杜菊英重复着她的主张。而旁边的杨丽娟也一直在说：“一步一步到现在，没有想到会到会让爸爸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我要知道爸爸会死，我死也不会这样的。这件事情，不值得。”

　　老家的房子已经退租，而在杨丽娟的心中，那里早就不是家，回去的话，她无法面对邻里的压力。她也怕。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还记得一年前媒体对杨丽娟一家铺天盖地的报道，时隔一年，杨丽娟又一次成为了媒体头条。杨丽娟见刘德华的要求没变，只是理由已经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杨勤冀失去了生命，但他在公众眼中的形象依然是个糊涂、纵容女儿的老人，鲜有人真正关心他的逝去本身。媒体的报道变了，舆论的倒向和批判的理由却依然没变：网友鞭挞、明星劝喻、邻里惋惜……

　　生命崇高、伟大，而杨勤冀为什么会选择以生命为代价表示抗议？恐怕不是“溺爱子女”就能简单解释的。在批评杨丽娟一家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也该反思？

　　在过去的岁月里，杜菊英也曾经撕毁过女儿贴满一墙的刘德华海报，“我是气不过，这个人不值得，他连给我们娟娟回个信都做不到，喜欢他干嘛？但是娟娟很生气很伤心，我也就再不撕了。”

　　这一点对杨勤冀来说，也许是一样的。对女儿深厚的爱，早已超过了对现实的判断本身。“我们爱孩子，有什么错？”从杨丽娟16岁那一年起，刘德华就成了她的全部信仰，这个偶像如同她心里的一个神祇，无比坚定。在爱的作用下，催化成了整个家的共同信仰。

　　如果说她不正常，那么我们可以帮她们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如果说她不孝，那么我们可以告诉她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说她做白日梦，那么我们可以告诉她真正的社会现实。

　　帮她们，而不仅仅是看热闹，或指责她们。死者已矣，欲煎何急？这家人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再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