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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易立竞 发自北京
苗圃似乎不太甘心接受“实力派”这个褒奖,“夸女孩子最高级别是漂亮,不漂亮的就赞她有气质,没气质的就称她有才华,连才华都没有只好说性格好。演员更简单,漂亮的就叫偶像派,不漂亮的叫实力派。我是因为长得好进电影学院的。”
2002年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今天拍完了这部戏,明天就要进另一个剧组”,苗圃因此有“拼命三郎”之称。最长的一次休息,她也就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那是在拍完《樱桃》之后,她“脑子里全是樱桃,进入不了另一个人物”。
她说自己是笨人,“拍完每一个戏后往外跳都很难,就像你正在温暖的河里游着,突然被拉到冰天雪地的岸上。然后你就得重新调整自己,把这扇门关上,再打开另一扇。这个过程让人痛苦。”
苗圃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坚持,而能坚持是因为“喜欢这件事,做这件事的过程中能得到快感”。
演不了就退钱走人
电影《樱桃》由一个真实故事改编。苗圃扮演的智障母亲樱桃,一心呵护捡回来的女儿红红。因为家里穷,丈夫将红红送人,樱桃拼命去找了回来。红红上学后樱桃去学校看她,遭到学生们嘲笑。红红怨恨起自己有这样一个智障母亲。后来,为给女儿摘樱桃,樱桃不慎掉入河中淹死。悲痛中红红理解了樱桃伟大的母爱。
樱桃有张脏兮兮、傻呵呵的脸,常穿一件沾满油渍的衣服,趿拉着露脚趾的鞋,手指天生就不能伸直。很多人看电影时没认出樱桃的扮演者是苗圃。
为了演好樱桃,苗圃做了半年功课。剧组还特意找了一个智障的人整天跟着她,让她观察那人的状态。但苗圃特别抵触,“如果她在这边坐,我就会坐到另一边。我不想去模仿某个人。”做了那么多准备,在摄影机前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需要忘掉所有东西,忘掉表演。
“对我来说,樱桃这样的角色,一生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苗圃说这是她演过的最为挣扎的一个角色。那70天的拍摄过程,“痛苦到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刚接到本子那会儿我很有信心,也很有塑造人物的冲动。可当我真的开始琢磨要怎么表达时,我发现我几乎完全不能理解她,非常痛苦。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人生观念、她的态度,跟我完全不同。那个角色是需要我扔掉自己的。”
开拍的头3天,苗圃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状态,就跟制片人说:“我退钱走人吧。”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演了。制片人赶紧停了她的戏,让她去歇一下。
苗圃歇了10天,每天什么都不想,只做一件事:穿着背心短裤,洗完脸后什么护肤品都不用,在村头的一个房顶上晒太阳,每天都晒到晕晕的。
10天之后重新拍摄,苗圃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那段时间,电话电脑都不用,她没戏的时候,剧组的人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不是沉浸在角色中,那会死掉的,我只是尽可能往外释放,让自己落下来,归零。”
最后这部电影为她赢得了众多的好评。
演戏让我释放自己
苗圃出生在西安,父母是秦腔演员。5岁那年,她就和父母一起登台,演出改编自鲁迅小说《祝福》的秦腔舞台剧。一年里面他们在西北巡回演出了200多场。苗圃说,“舞台剧不能出错,听我妈妈说,200多场演出,我从来没出过错。当时真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到剧场来看5岁的小孩儿怎么演戏。”人们看到小苗圃,都想上去摸一摸、抱一抱。演出结束后,很多观众还跑到后台去看她。
一年后,因为要上学,她不再跟随父母登台。此时她还说不上喜欢表演。在小学、中学,她是很闷的那种孩子。“有个记者说要到中学去采访我的老师。我跟他说,你不用去采访,老师根本不记得我。记者不相信,他以为5岁就登台表演的人,在学校一定是文艺积极分子。”结果老师说自己对苗圃没有任何了解,“她在学校里什么活动都不参加,话都很少,是个不会引起任何人关注的孩子。”
苗圃则说:“可能是小孩儿那种叛逆心理:玩过的东西就不想再碰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考上电影学院后也迷茫了一阵。“突然有一天,思想成熟了,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表演这个事。这个职业,可能我想躲也躲不开。父母潜移默化的这种影响,回避不了。”
苗圃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剧组度过的。她说她喜欢在剧组生活,也适合在剧组生活。“我喜欢演戏。那就是属于我的生活。在那个过程中我能够享受快乐、释放自己,很有成就感。”
电视剧是一个体力活
苗圃平时不看自己演的戏,“看的话,一般都是在挑毛病,根本没法儿看下去。”有时别人告诉她电视里正在播她主演的片子,她就看一眼,“发现原来我那时是这个样子的,有种亲切感,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现在教育三台在重播《五月槐花香》,是5年前拍的,以前我觉得不好看的戏,现在都觉得特好看。”
她觉得演戏并不是在体验别人的心境,“其实都是在经历你自己。人太多维了,多维到什么程度你自己都不知道,身边的亲人、朋友看到的是最主要的那个面,其他面可能不为人所知。如果你没有碰到这样的规定情境,没有碰到这样的人物关系,你不会发现:原来我还能这样,原来我还会这样想,原来我也会有这样的态度。演员这个职业可以通过不同的角色把它们挖掘出来。那是最有快感的事。”
苗圃说人就像垃圾筒,“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把它用好了可能就变废成宝,用不好就是垃圾。所以我尽可能在每次掏自己的东西时把它们变废为宝。”
她最近饰演的几个角色风格迥异:电影《高兴》里的“破烂王”、电视剧《走西口》里刚烈泼辣、敢爱敢恨的村姑豆花、央视八套黄金时段热播的电视剧《中国维和警察》里的警察周婧。苗圃说,“我经常跟自己打架,不知道该把哪个自己逼出来。所以大家可以在银幕上、屏幕上看到不一样的我。”
从大二开始,她就以平均每年3部电视剧的速度出现在观众眼前,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状态:“电视剧是一个体力活,消磨了演员的表演欲。所以我有点怕自己总是浸在电视剧里。我想更多尝试大银幕,让它给我带来新刺激。”
“开飞机比走路安全”
苗圃习惯把表调快5到10分钟,“我特别怕迟到,各种场合一般都会早到。”
2002年大学毕业后到2006年她一直失眠,吃了几年药,“明天要起早,今天晚上一定得把安眠药放在枕边。”所以她把表演当成了释放情绪的口子,没戏演的时候会有不安全感。
但她却喜欢各种极限运动。2007年,她正式学起了开飞机。“我表哥是一名飞行员,3岁到10岁这几年中,我每天都可以在跑道旁看飞机起起落落。有时我看着他飞上天空,回到家还没吃完他给我的零食,他就已经飞到北京了。”这让苗圃着迷,飞机、蓝天成了她童年时的一个梦。
她说自己并非不甘平淡、喜欢刺激的人。在她看来,开飞机是件非常安全的事,甚至比走路都安全。“最大的快乐是你可以‘放单’,一个人驾着飞机在天上乱飞。”学了一年多,现在她早已可以一个人驾着飞机在天上“撒野”了。
“我是爱自己跟自己玩儿。我喜欢的都是完全可以自己控制、不需要别人来配合的事。”
在剧组里,苗圃一般也不跟大伙儿一起吃饭。她是一听到出去吃饭就头疼的人,每天拍完戏就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一个人看书或看碟。助理把饭挂在门上,连门都不敲。苗圃吃完了饭,再把空饭盒挂在门外。不拍戏的时候,她可以几天都不出门。她喜欢一个人琢磨事,“比如今天收工了,我会把一整天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一遍。”
朋友都说她是个奇怪的人,“不像个演员”。苗圃说,“很多人认为演员应该是很会跟人交流的,我却很害怕,特别是面对面的交流、采访是我最恐惧的事。见着生人会不好意思,不知道跟人说什么。”
有人说她挺真的,也有很多人说她傻。她不忌讳别人说她傻,因为“这种傻让我很自由”。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希望若干年后人们提起她时说,“苗圃活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