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认为艺术电影有自己的市场规律，并非是一个只会漏水的竹篮子

　　这两年王小帅最轰动的新闻一条是牵扯进“倒卖进京户口案”，涉案人帮他用假研究生学历和假科贸职位入了北京籍。王小帅说，户口是一个沾亲带故的朋友给办的，他此前并不知情；一条便是他在上海电影节称，“宁浩、陆川等人的票房很成功，但做导演失败。”2月24日，王小帅得到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记者对其进行了专访，谈到了户籍问题、新片《日照重庆》，也聊到热门影片《阿凡达》。

　　1 户口问题让人没安全感

　　新京报：你获得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后，微博(http://t.sina.com.cn)上出现了个有意思的评论，大意是，“王小帅攻克了柏林(银熊奖)，踏平了巴黎(文学骑士勋章)，就是搞不定北京户口。”你对此有何感受？

　　王小帅：这事确实是发生了。多年来我一直在北京求学、工作，很少想过我是不是北京人这个命题。去年那个“假户口事件”也是个意外，让我做了一年“假北京人”。户口问题对我的困扰不像普通老百姓那么大，但麻烦也碰过。以前我的户口在福建省，办护照和出国签证就特别麻烦，因为福建那边偷渡比较多。为何同一个国家各个省份的人有不同对待？他们看到护照上全是签证，会问你怎么老出国啊，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因为工作出国的，不是想偷渡。当然现在孩子上学方面的问题，更让我意识到它(户籍)的不公平。

　　新京报：那你孩子在北京读书应该要交赞助费吧？

　　王小帅：赞助费确实在交，重要的问题是将来考大学怎么办？国内各地大学录取分数线不一样，孩子在北京读到高三还要回到户籍所在地考大学。现在翻出来看，户口问题确实有很多有失公平的地方，公民很多基本的权利有不公正的对待。现在我们国家是强大了，但国民的自信还缺乏，这种自信就包括人的尊严、人格的独立和安全感。户口问题让很多人没安全感。

　　2 主流电影要输出好的价值观

　　新京报：你的新片名字叫《日照重庆》，这个电影到底讲什么内容？

　　王小帅：电影名用的是一语双关的方法，故事发生在重庆和山东日照这两个地方，当然主要场景在重庆。以前家庭生活对我来说占的比重不大，但我当了父亲后会联想自己的父亲，父子情确实让我有了表达的欲望。故事没按照我的经历写，只是精神层面有一些相似。

　　新京报：去年上海电影节你对商业片有过批评，称，“陆川、宁浩、魏德圣三个人票房都太好了，都过了亿，但他们作为导演很失败。”现在还坚持这个观点吗？

　　王小帅：这两句话我说得比较快餐化。我指的是导演和电影工业的关系，像宁浩他们对电影的原始艺术诉求是很高的，每个人都心怀理想，但外界要求用票房证明。我相信每个导演心里都有苦衷。应该说陆川、宁浩是成功的，他们的艺术诉求在资本面前控制得很好。

　　新京报：现在市场上商业片占绝大多数，商业片主要都是为了票房，你怎么看？

　　王小帅：我们处在原始积累阶段，就像教科书所说，“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都是残忍和不道德的。”文艺产品市场原始积累时，人们会忽略它的艺术属性。主流电影观者更多，手段更普及化，而且中国电影没有分级，从大学教授、青少年到民工都在看。如果没有一个道德标准，它的影响反过来就是罪恶。中国电影票房当然需要，产业化当然需要。如果主流电影都是输出不好的价值观，那就值得警惕。

　　3 艺术片导演也是产业财富

　　新京报：你呼吁国家要保护艺术电影，具体怎么保护呢？

　　王小帅：艺术电影是个多元化的问题，它是个发生阶段。在美国也一样，年轻人一开始进不了好莱坞，就会拍中小制作艺术片，马丁·斯科塞斯一开始拍B级片。年轻的导演拍非主流的小制作，我们的态度往往是“笑看他死”，就觉得，“哈哈，因为你没有票房，哈哈，你进入不了这个市场；哈哈，你们就死吧，赶快来做商业电影。”没有考虑到这艺术片导演也是电影产业里的财富，是中国电影营养均衡的一份子。过去没有娱乐，一部电影全民皆看，普世价值很重要，现在这个任务交给商业片和娱乐片嘛，他们有好的价值观就行了。

　　新京报：北京最近有百老汇电影中心放艺术电影，他们遇到的困境是现在有质量的国产艺术电影太少。对此，你有何建议？

　　王小帅：这种看法只是一方面。经营者需要对经营模式进行创新。现在中国电影主流市场显然挤破头了，但艺术影院只有百老汇万国城一家。如果艺术影院一个月放两部严肃电影，一年二十多部有一定质量的国产片还是存在的。关键的是，艺术电影院如果多了后，进口艺术片要多一点。

　　4 电影产业化要循序渐进

　　新京报：第六代比较坚持作者电影，关注当下中国人的状态，相比较而言第五代和现在的新导演关注则少很多，为何你们这一代能沉得住气？

　　王小帅：我们是在上世纪80年代接受的教育，那时的文化氛围比较开放，精神的价值很重要，比较讲究自由民主，对文化和艺术的渴望和追求被放大。第六代导演刚好从那段时间成长起来。这种影响是有的，大家也享受其中。比如说上世纪90年代的年轻人不会有这种感知，他们很容易就接受消费主义和娱乐主义，一睁眼就看到汽车、电脑。

　　新京报：贾樟柯接受采访时，也表达过主流电影传达价值观的担心。你会不会担心你们这种声音不够大，大众很难听到？

　　王小帅：我不着急。这是大环境决定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声音和坚持能解决的。不光是我们，上世纪80年代曾经活跃的诗人、画家都和消费主义脱钩。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才能回归，会有改变。你看《阿凡达》进来后中国电影产业气氛就有变化，之前，大家对国产电影的前景是乐观甚至亢奋的，感觉冲二三亿没问题。现在《阿凡达》一部片就拿到12亿，让大家有冷静的可能。电影产业化是要循序渐进的，不是一味地吹牛不上税。

　　新京报：因为《阿凡达》的冲击，很多人说要保护国产电影，你怎么看？

　　王小帅：单纯保护很难。《阿凡达》是全球扫荡，又不是只在中国票房好，而且《阿凡达》之后美国片也不会部部这么厉害。我们要思考的是国产片市场回收和成本核算是否科学。现在国产电影预算膨胀过速。这个小小的电影市场，动不动就上亿投资这是不行的。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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