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羚：我是这个圈子里第一个秋菊
出演了近80部影视剧的马羚算是圈中的“老演员”
马羚在《纸婚》中的造型
《纸婚》片场照
《纸婚》片场照 摄影 肖执缨
无独有偶，曾出演《摇滚青年》、《倚天屠龙记》、《空姐日记》等近80部影视剧的“老演员”马羚(微博)，之前也因为在微博中爆料导演于敏欠薪一事，而成为舆论焦点。2011年6月，《空姐日记》出品方北京依品传奇影视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对马羚发起诉讼，要求马羚在网络上对该剧的负面言论作出删除并公开道歉；马羚随即提出反诉要求其履行劳务合同并支付劳务报酬。最终，法院宣判马羚反诉获胜，出品方被判履行该劳务合同，马羚随即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但她至今未能拿到欠款。
羊城晚报记者近日在深圳《纸婚》剧组见到了马羚，趁着拍摄间隙对她进行了独家专访。马羚坦言，在这个圈子里，其实还有许多像她这样被欠薪的“女民工”。这场官司留给她的“后遗症”是———不但有一年多不敢接任何戏，还因此多出了两个“毛病”：一是每次在和片方谈合同时，她都坚持要把“严禁甲方(制片方、剧组)对乙方(演员)进行辱骂”条款加进合约中；二是到片场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助理拿着当天的通告单请剧组负责人签上字，以证明“出勤出工”了。
1 起因
“过去也遇到过欠薪的事情，但像这么恶劣的是头一次”
羊城晚报：“欠薪官司”里包含了一笔“编剧费”，你是个演员，导演于敏怎么会请你编剧？
马羚：我们合作了四部戏了，他看过我写的小说和剧本。我1996年26岁的时候就出版了小说《签约季节》，50多万字，英若诚老师给我写的序，后来被滕文骥改成了电视剧。《空姐日记》之前我写过很多剧本，所以不要以貌取人。但是通常来讲，如果你长了一个比较顺眼的外貌，那么你的才华是不被承认的；而当你要用外貌去打天下的时候，人家又会说你长得太丑。对于女人来说，这个社会是不公平的。
羊城晚报：这个剧本为什么非改不可？你说过它有“逻辑错误”，能举个例子吗？
马羚：于敏给我的邮箱发了剧本的四个片段，分别是四个编剧写的。当时离开机就只有20天了，逻辑性错误到达什么程度了呢？比如女主角的男朋友死了，可是隔了三场戏他又回来了，在那儿happy呢！我把这些错误都勾出来了，于敏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说：“啊，怎么会这样？！”我花了20多天改这个剧本，当时是一个男演员来我家取这个剧本光盘的，他看到我的样子都吓了一跳———那20天里，我每天就是喝牛奶，抽烟，改剧本，几乎无法下咽任何食物。
羊城晚报：你追讨的60万元里还包括了演出劳务费吧？
马羚：连改编带表演，他说打包给我60万元。哎哟，我幸亏演了，如果只是编剧的话，真的死无对证！为什么那天我会在微博上开骂？他居然说每个演员都改写了台词！可是说台词和写台词是一回事吗？
羊城晚报：过去你遇到过这种“欠薪”吗？
马羚：以前遇到过，都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但是数额一般比较小，譬如说一两万块左右。当时的圈子还是讲个口碑，从没有遇到过像这次这么恶劣的事情。
羊城晚报：你认为于敏为什么不给你这个钱？
马羚：开拍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有一次在现场，于敏骂一个女演员骂得非常难听。我不认识那个被骂的女演员，但我当众就跟于敏说，你这么骂人不好。我觉得我是得罪了他……没几天于敏就跟我说，因为你的责任，这个女孩子辞演了。那个剧的女二号前后一共换了5个。于敏又跟我说，换演员使得剧组损失巨大，他自己都挣不到钱了，希望我作为朋友能帮他一个忙，往下降片酬。我这个人是比较爷们的，很义气，于是降了片酬签了合同，但这合同签完后他拿走了就再也没拿回来……所以打官司的时候，我拿不出这个证据！他后来又说，希望我再帮他签个空白合同，于是我又帮他签了个空白合同。
羊城晚报：空白合同实际上是影视圈里流行的一种假合同吧？就是以假金额来欺瞒投资商吧？
马羚：很多剧组都会出现这个问题。作为朋友，我帮他走成本，我觉得在情理之中。律师说，按道理已经在欺诈的边缘了，但因为你们是这个圈子的人，立案只能作为合同纠纷来告。但我又告不了他，为什么呢？我手上一份合同也没有，他都收走了，再也没给我。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没告他，是他们告的我。
2 心情
“以后这种友谊绝对不会再有了，我会见他一次骂一次”
羊城晚报：你就这么吃哑巴亏了？
马羚：在快播出前，我用了这样一个方式，我觉得可以给所有演员和整个行业的人借鉴———我公证了律师信给全国32家电视台和广电总局以及浙江省台，因为当时这个剧是在浙江报批的。我的第一封律师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我后来在微博上又把那封信公开了，就算是个公告。我就是告诫这些想买片播出的电视台：这个剧是没有我的肖像权和著作权授权的，你一旦播出了，那么电视台就等于被这个剧的制片方给害了。我认为，有很多权益与名利金钱无关，与尊严有关。
羊城晚报：这是这个剧直到现在还“无声无息”的原因吗？
马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真的是这个圈里第一个这样去“讨薪”的人，我觉得我是“秋菊”。(笑)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换一个演员绝对不会像我这么执着。我7岁当兵，9岁上舞蹈学院，演了30年的戏，近80部影视剧，我在这个行业里问心无愧。如果连我都不敢说话的话，我认为这圈子会有更多人被欺负，那就更乱套了。
羊城晚报：听说你现在签合约一定要将“导演不得辱骂演员”作为一个条款写进去？
马羚：因为我这次感触太深了。我拍了70多部戏，这是第一次被导演爆粗口。临近杀青的一天，于敏突然在片场骂人，而且全是脏话，他说那些话简直就像喝片汤一样容易。现在的官司我赢了，但他还是不给钱，人也不见了。我跟他合作全是因为信任张纪中(微博)，我给张纪中打电话，才知道他只是挂名的。
羊城晚报：你眼中的于敏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羚：说实话，于敏的画面感非常好，他是摄影出身嘛，而且他有激情，但他的文学水平很差，几乎不会讲戏。但冲着他的才华，我还是跟他合作了，甚至降价，但换回来的结果是什么？他们还跑到网上、电视上去胡说八道，甚至还说我“罢演”。这些男人也真有意思啊，你说欠薪就说欠薪，别扯别的事儿啊，他还到处谈我的婚姻、谈我的容貌，这不是有毛病吗？他还去跟人家法官说，马羚这个人别理她，更年期到了……我拍《空姐日记》时才39岁，现在也就刚过43岁生日。他们还跟人说，马羚就爱打官司，她妈妈的舞蹈《千手观音》的官司她也帮着打。这太好笑了吧，我作为女儿不维护我妈的权益维护什么？他们还说，马羚离婚也要打官司。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离婚了？其他女演员可能怕这种绯闻，但他真的不了解我马羚，我还真就不怕这个。结婚离婚是我的自由，我结八次我离一百次都是我的自由，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恶心我。我想告诉全世界的女演员，不要怕，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
羊城晚报：这个官司使得你们20年的关系破裂了，你觉得可惜吗？
马羚：我不觉得可惜。朋友的交往是一种缘分，或者是互相欣赏和互相谦让。什么叫朋友？当朋友有困难的时候，你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像他拍《空姐日记》，跟我说找过不同类型的女演员，开价都特别贵，敢跟他要200万元。我就自降身价去帮他了。而当你捧着一颗火热的心，认为是在给对方雪中送炭的时刻，结果那个雪把你的炭全给浇湿浇灭了，甚至还告诉你：“我是冰块，我不需要你这炭！”所以没关系，这种友谊绝对不会再有了。不要让我见到他，见一次我骂一次！
3 感触
“对于我们那一代演员来说，心中有把剑就已经很锋利了”
羊城晚报：以你在这个行业30多年里的所见所闻，“欠薪”这种事多吗？
马羚：哎呀，不出名的孩子、特别想演戏的孩子都容易遭遇这种事。《空姐日记》的制片人就说：“马老师为什么要来跟我们要钱啊？大量的演员自己拿着钱来赶着演！”欠薪都理直气壮的了。
羊城晚报：你认为这种“欠薪”现象会越演越烈吗？
马羚：是啊，只要你在打工就是弱势，即便是当老板你也会有弱势的时候。我以前开过时装公司，那时候就非常痛苦，三角债要不回来，真的，哭死你喝死你都要不回来！我真的是去跟人家一杯一杯地喝啊，去要债啊，托人啊，找上级政府啊，都没用。后来就不做了。
羊城晚报：你那个服装公司被拖欠了多少钱？
马羚：最大的一笔是300万元。上个世纪90年代的300万元啊，一分钱都没要回来。我有一阵是猛拍戏，什么烂戏都接，因为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有60多个工人，他们需要工资、需要养家糊口。我用我的片酬，包括走穴的钱，一分钱没存下，拼命地去填这个窟窿。就这样，我没欠过工人一分钱工资。那时我看着一墙的名牌包急了，想把它卖了来还债，从那之后，我任何奢侈品都不买了，不爱了。我的奥拓也开了很多年，一直到我生儿子时才换车。
羊城晚报：你们这一代人过去所处的环境，与现在相比有什么不同？
马羚：我拍第一部戏是电影《摇滚青年》，当时真的是用那种虔诚的心去拍的，什么都不想，我那一年是在剧组过的19岁生日。我们那一代真的是什么都不想，导演说什么、摄影说什么、旁边老演员说什么，我们就听着。我们信奉“演好戏才是硬道理”。比如说面对宋丹丹(微博)、小陶虹她们，我们就是用戏说话，没有嫉妒，也没有复杂的攀比。可现在的孩子，怎么说呢？比如说保姆车吧，剧组要是给我一个别克，那可能他就一定要求一个奔驰……对我来讲，只要有车别让我迟到，有空调可以让我不冒汗，有个地方换衣服，就OK了！但现在的孩子一定要有包装，这种包装是他们成为明星的武装。对于我们那一代演员来说，心中有把剑就已经很锋利了；他们就比我们难，手上要有剑，心中要有剑，还得穿上铠甲……
羊城晚报：对圈内人以后遇到“欠薪”的事有什么忠告？ 马羚：我想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用心做人，用心演戏，做好你该做的工作，不要给坏人以可乘之机，也不要像我那么善良。羊城晚报记者 肖执缨 实习生 黄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