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万年又病又老 不曾停顿对生命的探索

2016年05月26日 11:01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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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杨绛“又病又老”,她在与老、病、忙的斗争中笔耕不辍,平静而执著地寻返皈依之路。

生命最后22年 锺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 生命最后22年 锺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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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杨绛“又病又老”,她在与老、病、忙的斗争中笔耕不辍,平静而执著地寻返皈依之路。杨绛对死生之道的参悟,使她确信灵魂的不朽,从而坦然面对生命的尽头,不曾停顿的是探究生命意义的步伐。

  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我试图摆脱一切成见,按照合理的规律,合乎逻辑的推理,依靠世纪生活经验,自己思考。我要从平时不在意的地方,发现问题,解答问题;能证实的予以肯定,不能证实的存疑。这样一步一步自问自答,看能探索多远。好在我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无党无派,也不是教徒,没什么条条框框阻碍我思想的自由。而我所想的,只是浅显的事,不是专门之学,普通人都明白。我正站在人生的边缘上,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

  杨绛曾译介苏格拉底临刑前与弟子的谈话录——《斐多》,其中提到:“真正的追求哲学,无非是学习死,学习处于死的状态。”

  1 孤岛寄宿

  一九三八年九月,国难当头,钱锺书夫妇中断学业,匆匆踏上归国的征程,乘坐阿多士号邮船抵达香港,钱锺书只身上岸,然后乘海船到安南(今越南)海防,由滇越铁路经河口,辗转赶赴设在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

  在回国的路程中,杨绛则带着女儿继续北上,要到上海省视父亲。船到上海,她由钱锺书的弟弟和另一亲戚接到钱家。他们到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钱家,已是黄昏时分。杨绛在钱家过了一夜就带着圆圆到她爸爸处去,见了爸爸和姐妹等。当时,钱家和她爸爸家都逃难避居上海孤岛,居处都很逼仄。她和圆圆有时挤居钱家,有时挤居在自己的爸爸家。据杨绛回忆:“一九三八年十月,我回国到上海,父亲的长须已经剃去,大姐姐小妹妹也已经回复旧时的装束。我回国后父亲开始戒掉安眠药,神色渐渐清朗,不久便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教一门《诗经》,聊当消遣。”

  这时上海已沦陷为“孤岛”。一九三九年初伏,钱锺书自昆明先发电报给杨绛,然后由西南联大回到上海家中,探望妻儿和母亲、叔父等人。这时辣斐德路钱家还挤得满满的。杨绛的爸爸叫她大姐姐和小妹妹睡在他的屋里,腾出房间让钱锺书在来德坊过暑假。他住在岳父这边也很开心。

  后来,钱锺书又应聘担任蓝田师院教授。转眼到了一九四一年夏天,钱锺书由陆路改乘轮船,辗转返回到上海探亲。当时辣斐德路钱家的人口还在增加。一年前,杨绛曾在辣斐德路弄堂里租到一间房,住了一个月,退了。这回却哪里也找不到房子,只好挤居钱家楼下客堂里。

  2 邂逅印象

  杨绛在《记钱锺书与〈围城〉》中追述了她对钱锺书的第一印象:初次见到他,只见他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眼镜,满身儒雅气质。两人在学校里开始恋爱了,并且第二年便订了婚。钱锺书中年时在诗歌里追忆他们恋爱的第一面:

  颉眼容光忆见初,

  蔷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腼洗儿时面,

  曾取红花和雪无。

  杨绛先生对这首诗解释说:“锺书的诗好用典故,诗中第四句红花和雪的典故来自北齐崔氏的洗儿歌,说的是春天用白雪、用红花给婴儿洗脸,希望孩子长大后脸色好看。”

  3 戏剧诞生记

  一九四二年冬日的一天晚上,陈麟瑞请钱锺书、杨绛夫妇上馆子吃烤羊肉,李健吾也在座。大家围着一大盆柴火,拿着二尺多的筷子,从火舌里抢出羊肉夹干烧饼吃。据陈麟瑞说这是蒙古人的吃法,杨绛马上想起了《云彩霞》里的蒙古王子,《晚宴》里的蒙古王爷。陈麟瑞、李健吾就怂恿杨绛:“何不也来一个剧本?”并且告诉她,黄佐临正愁没有好的剧本呢。

  杨绛当时觉得这话说得太远了,谦称自己从来没有写过话剧,只是偶尔看几场戏罢了。

  烤羊肉的风味不易忘却,朋友鼓励的话也随之一再撩拨。杨绛不免技痒,她利用上课的业余时间,加紧创作了《称心如意》,先送给住得不远的陈麟瑞看。经他仔细审阅后,又重新改写,随后这剧本就转到李健吾手里。没过数日,李健吾来电话说,《称心如意》立刻就排演,由黄佐临导演,李健吾也粉墨登场,扮演徐朗斋这个角色。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杨绛的第一部话剧《称心如意》于一九四三年春天,正式公演。

  4 为何搞翻译

  在繁忙的政治学习之余,杨绛向往平静的书斋生活。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她写过几篇有关外国文学的长篇论文,但遭遇令人心寒。

  杨绛对人曾说过,“恰在‘反右’那年的春天,我的学术论文在刊物上发表,并未引起注意。锺书一九五六年底完成的《宋诗选注》,一九五八年出版。‘反右’之后又来了个‘双反’,随后我们所内掀起了‘拔白旗’运动。锺书的《宋诗选注》和我的论文都是白旗。郑振铎先生原是大白旗,但他因公遇难,就不再‘拔’了。锺书于一九五八年进城参加翻译毛选的定稿工作。一切‘拔’他的《宋诗选注》批判,都由我代领转达。后来因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和小川环树等对这本书的推崇,也不拔了。只苦了我这面不成模样的小白旗,给拔下又撕得粉碎。我暗下决心,再也不写文章,从此遁入翻译。锺书笑我‘借尸还魂’,我不过想借此‘遁身’而已。”

  (根据罗银胜《我所知道的杨绛》稿件整理)

  【亲友学人忆杨绛】

  “她像一个帐篷,把大哥和钱媛都罩在里面,外在的风雨都由她抵挡。她总是想包住这个家庭,不让大哥他们吃一点苦。”甚至最琐碎的事情也是这样,钱锺书穿着打扮都是大嫂一力负责,保证大哥每次都体面地出现在客人面前。

  钱锺书和女儿钱瑗去世后,杨绛曾长期服用安眠药,“那时候安眠药只能按处方购买,限制很厉害,结果她吃的量大,我帮她去要药。”这种苦楚,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钱锺鲁说,后来看到杨绛的文章,说“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的时候,眼泪就流下来。“大嫂太苦了。她是个非常爱孩子的人,我去看她都带着孙子孙女同往,她特别高兴,说她们把福气带给她了,可是现在家里人不在了,她如何过?”

  (钱锺鲁,钱锺书堂弟)

  “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界再没有一对像他俩这样才华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

  (夏志清,文学评论家)

  杨绛先生在什么情况下都抱有尊严感,她的那种漂亮,是整个诗书气蕴的外在显示。“不用说干校阶段了,她始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见到我们,拿把糖过来,让我们补身体;不管多脏多累,始终不像我们,拿着脏手就抓馒头,她天生有种大家气派——100岁了还这样。我和柳鸣九要送孩子回老家,没钱犯愁,结果杨先生不知道怎么了解到了,立刻送了300块钱过来,当时她送出去很多钱,别人不还,她也从来不要。”

  (朱虹,英美文学专家、柳鸣九夫人)

  “我初见到的杨季康正是50出头的年龄,她精瘦娇小,举止文静轻柔,但整个人极有精神,似乎她就是精气神的高度凝聚,特别是她那两道劲遒高挑而又急骤下折的弯眉,显示出了一种坚毅刚强的性格。她的衣着从来都是整齐利索,即使是在家里不意碰见来访者敲门的时候。至于参加所里的会议与活动时,更是相当讲究。她的穿着很典雅,多少有点华贵,冬天常披一件裘皮大衣,很有高雅气派。她保持西洋妇女那种特定的‘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的习惯,每次公共场合露面,都对面部做了不同程度的‘上妆’,这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国内环境中,是极罕见的。不过,不同于其他女性较浓的‘妆’,杨季康的则几乎是不着痕迹,似有似无。”(柳鸣九,作家、学者)

  “钱锺书和杨绛是我最喜欢、最尊敬的一对夫妇!他们的婚姻是最美满的!我常常看到他们之间会心地微笑,有种内心的交流无时无刻不在那儿,两人在一起,就是有种默契,又有温柔在,每次看他们我都被感动。我想,看过《干校六记》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夫妇能够活过来靠的就是这种互相之间的交流:他们都是知识分子里面最高层次的人,所以他们的交流不是普通的,还有intellectually(理智上)思想上的高度交流,上升到哲学的美的高度,让人羡慕!” (傅聪,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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