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民最大的遗憾:没能正正经经演一回鲁迅

2016年08月29日 10:00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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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演啊,我一辈子也没捞到这样的好机会。我长得很像鲁迅的,个子比鲁迅高一些,声音我没问题,瘦,也还可以”。

苏民鲁迅扮相 苏民鲁迅扮相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老艺术家苏民,于昨日凌晨4时在家中安详辞世,享年90岁。苏民原名濮思洵,生于1926年,祖籍江苏溧水。他是人艺建院后的第一代演员,曾任人艺的副院长,其子濮存昕也是人艺知名演员,并担任人艺副院长。根据苏民生前的意愿,家中不设灵堂,丧事一切从简。

  在人艺早年的《雷雨》《蔡文姬》《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胆剑篇》等作品中,苏民都曾担纲主演。第一版《雷雨》中的“周萍”就是由苏民饰演的,其子濮存昕则于多年后接过父亲的班,饰演第二代“周萍”。上世纪60年代,在转行做导演后,苏民先后执导了《王昭君》《李白》《虎符》《天之骄子》等剧。其中,1991年由苏民执导,濮存昕主演的原创话剧《李白》,在文化部颁发的文华奖上一举摘得导演奖、表演奖等五项大奖,濮存昕更凭借该剧跻身梅花奖得主之列。除了《李白》,父子二人合作的话剧还有人艺的经典保留剧目《蔡文姬》。在话剧以外,苏民还曾在老版电视剧《三国演义》中出演水镜先生司马徽,谢晋执导的电影《鸦片战争》里饰演道光皇帝。

  在表演教学领域,苏民也成果颇丰,他曾主持过人艺学员班、中央戏剧学院人艺班的教学工作,包括宋丹丹、梁冠华、王姬、徐帆、胡军、陈小艺、江珊,何冰等演员都曾是他的学生。

  濮存昕

  我能成为演员,父亲起到决定性影响

  (以下内容摘录自2008年出版的,濮存昕自传《我知道光在哪里》)

  我做演员是受父亲影响

  童年记忆中,父亲是家里的绝对中心,剧院的事、演出的事是最重要的。只要父亲晚上有戏,一下午谁也不能大声说话。父亲演戏之前不吃饭,我常常拿了饭盒去剧院给父亲送饭。化妆室通向舞台的长廊里有条黑黑的甬道,这条甬道是不准小孩子进去的。我常常站在这条神秘的甬道口等我父亲,我知道它的尽头就是充满灯光的辉煌的舞台。

  即使作为孩子旁观,我也隐隐能感到,父亲在剧院是个受尊重的人。他说话大家都会竖耳去听,即使是在一些亲戚聚会的场合,大家也都愿意听他讲演戏的事情。

  我父亲一生把好多时间消磨在案头了,逛商场之类的生活琐事,他没有兴趣。他对于文化的追求,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我能成为演员,首先是父亲对于我的决定性影响。

  从不强迫我学什么

  因为我的腿病,我能觉出父母对我有歉疚之心。看我当演员似乎无望,父亲希望我能掌握些其他艺术特长,我父亲是国立艺专学中国画出身,后来到学生剧团参加了革命,才演上话剧的,但是画画仍是他的终生爱好。他去探望自己老师时,会带着我去。为了让我学画,父亲还请了专门的老师。心里的希冀,就会给我创造条件,但并不像现在有的家长那样,漠视孩子的好恶,按照自己的意愿,逼着孩子一条道走到黑。只要我喜欢什么,父亲看出点苗头,就帮着我找老师。我学打快板,就是他领我去剧院,跟着李光复老师学会的。我现在演戏总是自己化妆,也跟小时候喜欢绘画分不开。

  他教会我如何做人

  1969年7月我离开家,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那时我们一家五口身在四地。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那时的知青,最能体会到这一点。写信是生活的一部分,很多人因为写信,提高了文化水平。这方面,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他常把我信中的病句、错别字标出,再寄回来。有一回,我因为想介绍自己的生活情况,把连队伙房、营房位置画出来,父亲在回信中劈头盖脸批了我一顿,说,你那里是祖国的边疆,备战那么紧张,怎么能在信中暴露连队的方位图呢?

  我曾经一度被孤立,也向父亲写信诉了苦。他回信引了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慢慢我才明白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最近江苏老家溧水县邀请我们去参加那边的梅花节。我父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解释为什么他不能去参加;而我就写了一句话:因为忙,所以不能参加。我父亲是个极其认真的人,他批评我,认为我对别人的事态度草率,没有情理。我父亲从小上私塾,满腹经纶,而我才高小毕业,文化水平与父亲差一大截。我知道文化知识的提高是要贯穿一生的努力,但我要在文化修养上赶上父亲是不可能的。

  一辈子就想演次鲁迅

  我父亲曾经一直认为,他能演鲁迅,他脸的结构、眉毛,特别是眼泡很像的。上海曾做过四集电视剧《耕夫》,我父亲扮演了鲁迅,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那时媒体宣传力度小影响不太大。2005年的电影《鲁迅》,对我则是一种“天上掉馅饼”般的奇缘。演完回剧院排戏,老演员李滨阿姨从后面扇了我一脑勺说,“你小子真捞着了,你爸一辈子都在想也没戏,让你演上了。”

  生死是门功课,要早点做

  不久前我父亲生病住进了医院,我和他聊起了生与死,因为他那一拨儿的人都已是一大把年纪,有的已经走了。生死真是门功课,真要早点做,否则会出现不甘离去的自我折磨。作为演员也是,因为演艺的生活会更早地老去,前辈们的例子就摆在这儿。他们看着我长大,我们看着他们变老。

  [与苏老的一面之缘]

  在他眼里 濮存昕足够出色

  新京报记者2011年曾到访过苏民家中。彼时,苏民与青年导演唐烨联合执导的新版《蔡文姬》刚刚首演,濮存昕在剧中饰演“曹操”。

  作为父亲和同行前辈,对于儿子濮存昕取得的成就,他说:“濮存昕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演员,一些难演的角色,都演得比较好”,同时细细分析了濮存昕在《蔡文姬》里饰演的配角曹操,为什么演得好。“他把思想线捋得很清楚,比如曹操听周进的汇报,一个下级军官来汇报,他可听可不听,一旦抓住关键问题,就一点不放松。这一点上他很出色,不是一般年轻演员都能捋清楚的。”

  苏民老师住在天安门南边的一幢老居民楼里,内部装修很简朴。他的书柜里有一套《鲁迅全集》,鲁迅是他喜爱的作家。采访最后他还不无遗憾地说,濮存昕演了“鲁迅”,“我想演啊,我一辈子也没捞到这样的好机会。我长得很像鲁迅的,个子比鲁迅高一些,声音我没问题,瘦,也还可以”。

  蓝天野

  74年的朋友走了 他也解脱了

  今天濮存昕打电话告诉我(苏民去世的消息)。其实我心里也有准备,这么多年他身体都不好。前一两个月,我还去看了他,他很高兴,从床上起来穿衣服。但我也担心他会不会太激动,太累了。去了也总算是见了(最后)一面。

  从1942年到现在,我们已经认识74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在同一个学校,后来演戏也在同一个剧团,同一年到的解放区。后来在同一个文工团,建国前后,我们就转到了中央戏剧学院话剧团,1952年人艺建院,我们又一起进了人艺。我们之间不可能什么都是一致的,在各种问题上,有时候也会有不同的见解,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芥蒂和是非,心胸都是很坦荡的。

  他病了,我们也不是经常见面。而且他每次出院,他夫人也很累。我说你们怎么这样,我为这事儿都急过。他家的保姆都是我替他找的,今天凌晨也是保姆起夜发现他不对了。

  他不仅是演员、导演,还搞教学,人艺的教学都是他在那儿考虑。什么时候年轻演员要断档,又该办班了,都是他倡导和主持的。1981年也是他觉得该办班了,拉着我一块儿搞表演教学。他带的几个班成材率很高,大家都知道的,宋丹丹、梁冠华、王姬、郑天玮,后来也都进了人艺。还有人艺85班,有冯远征,中戏的87班,徐帆、何冰、陈小艺。他的一生做了那么多事,戏剧界,还有他的学生们,会有很多人记住他的。

  七十多年的朋友走了,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我也觉得,他解脱了。我刚才也给他夫人打电话,她让我千万别来。我说,那就过两天吧,我再去看他。

  梁冠华

  他常说——演员要痛饮生活的满杯

  苏民老师算我的启蒙老师。遇到他之前,我没有学过任何表演,只不过是爱好。考试人艺的时候,他是考官之一。到了三试,才知道苏民老师未来是我们的班主任。

  不熟悉的人可能会怕他,他在业务上是非常严肃、严厉的老师。下了课,他还要管着各种生活上的事儿。我们是文革之后的第一届学员班,剧院也非常重视。他不敢懈怠,在生活中有思想的波动,他也会耐心地给我们放松。他不光是好导演、好演员,更是非常好的教师。苏民老师对表演的理解,对从事表演的人的理解,都有深入的研究。不是每一个老艺术家都能这样,有些人是独善其身,他不光自己能演,还能研究怎么演得好,所以才会教学生。

  苏民老师很有诗人气质,他常说,演员要“痛饮生活的满杯”。他也做导演,我们的毕业大戏《王建设当官》就是他导的,我演王建设。

  以前上课的时候,他给我们画过三个圆,分别是“生活”“艺术”和“修养”,他画的像三原色的图案,中间部分有交叉,他说这三者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间交叉的部分就是最高级的。

  他私下也是一个特别和蔼可亲,很爱笑的人。同学有了进步,他为了让大家更自信,还会稍微夸大一些。作为老师,他很会鼓励人。电视剧《神探狄仁杰》播完后,那时苏民老师是人艺艺委会顾问,我是委员,审查新戏的时候碰见了。他就跟我说,他看了我演的剧,学到的东西都没扔。他很关心学生出来以后的各种发展。(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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