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一坦陈心迹:为了忘却的生日(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0年11月14日12:06 中国新闻社
中新网北京11月14日消息:东方歌舞团前党委书记李谷一“自曝离开东方歌舞团内幕”成为最近媒体关注的焦点。今天,中国新闻网收到李谷一的一份传真,坦陈自己在这一风波中的最新感受。全文如下:
11月10日,天气骤然变冷,空中浓云低垂,树上片片黄叶在长劲的寒风中哭泣、颤抖,紧紧攥着生它育它的枝干不愿离去。
这一天,是我的生日。来的人格外少,电话也异样清静。不再有往次那种无拘无束,欢声笑语的祝贺。有限的寄语象对待一位重症病人般,隐含着悯情,闪烁着娓娓的安慰。没有烛光蛋糕,几捧束立的鲜花绽放着生气,这是深秋中的色彩,萧瑟里的光华。
不知是天意,还是命运?我逢“0”便有一劫。1970年,因先前一出《补锅》,在文化大革命中视为修正主义黑苗子,抄了父母的家,我们被下放到偏穷的瑶寨,要靠着劳动“工分”吃饭,一个年轻的生命懂得了生活的辛酸和磨难。1980年,在一曲《乡恋》引发下,我成了中国乐坛上离经叛道的众矢之的,招致了如同政治事件般的批评和批判,几个月里被鞭笞的心灵与泪水长流。1990年,后来被称为“中国民事第一讼”的官司,在河南南阳沸扬,那是国家制度与个人利益的冲突和对撞,却把深同师生、亲人间的情感撕裂给人看,事实澄清了,官司赢了,我的内心然而伤痕累累,痛楚至今。
2000年,千年在此交接,百年经历传递,在这个双喜同至的年代,万万没有想到又一个厄运向我袭来。
一年前,我对东方歌舞团领导班子内的违法、违规、违纪的经济问题,进行了质疑和抵制。事过大半年后,一股强劲的反作用力迸发了。
今年的5月下旬,我正在云南日夜守护着急报病危的丈夫老肖。我作为东方团的党委书记,在毫不知晓和没有任何精神准备的境地中,团里突然通知“三讲”已经开始几天了,要求我限时上交“学习体会”和“自我剖析”的文字材料。我是一步一回头,心碎肠断地离开了高烧四十多度,昏迷不醒的丈夫。
回到北京,我惊呆了。团里交给我一份长长的“意见反馈”中,针对我写着:“不象一个共产党员,更不象一个书记。”“连一个党员都不够。”“给党造成了很坏影响,给团造成了很大损害。”“全团同志忍气吞声了四年。”“强烈要求撤换。”
我不能理解,不能接受,我的心沉入深渊,冷的颤抖。在经济问题没有揭示之前的三年多时日里,同样是白纸黑字,表述的是:“上级给我们派来了好书记,使我们看到东方的希望。”“给全团同志做出榜样。”“我们打心里佩服。”“我们取得的成绩,是与团党委政治核心作用和监督保证作用分不开的,否则要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不可能的。”东方团的主要领导成员也说:“我要向李谷一同志学习,争取作一名党的好干部。”“感到谷一同志是个党性很强的同志。”1999年3月,经过东方团群众的评议、测评、投票等程序,报文化部审核批准,授予我为“优秀干部”。
同是一个人,前后落差之大,转型之快,我不敢想信这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不敢相信这是某些“同事”、“同志”的所做所为。
“三讲”的重压,精神的委曲,我的胆囊炎突然发作,急诊住院了。病灶剧烈疼痛,几天不能进食,一边吊着输液瓶一边吃力写着“剖析材料”,在焦虑的折磨中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团里的领导层没有一个人探望过,甚至没有一个询问电话。反之,团里通知我要提前交出剖析材料。我说明在病中。对方答复说:先把底稿交来!
医生几次劝导我应手术。我想到的是,术后不能参加“三讲”,会是什么结果?此外,同在病榻却又天各一方的老肖,他不能再经受这样的刺激和负担了。我只有出院。
我的剖析材料尚未与“三讲”的参与者们见面,又一次意见反馈摆到了我前面:“我们决定要求更换,此人不走,团无宁日。”“我们决定要求更换书记!!!”“当东方团的书记是文化部共产党的失误、不幸、是东方团的不幸,也是她本人的不幸。”“我们要挽救东方团。”“不要赖在东方了。”“你不合适,也不能再做领导,甚至党委书记,那样只会害人,害已,害团,害国家!!!”
东方团“三讲”教育,目标专一,重点是我。通过“三讲”的机遇和渠道把我驱出东方团,是某些人的立意和主题。在已设计和布控好的氛围中,任何结果都是可以预料的。全团共有200余人,“三讲”参加投票的仅140余人,我没有获通过,这是必然。但是,我仍得到了57.7%的赞同票,足以欣慰了。
在偶然的机会,观看了电影《生死抉择》。一幕幕的情节,犹如亲身经历,使我热泪掩面;当看到正义伸张,雅恶铲除的结局,我的双手拍红了、拍肿了,感悟到我们面临的不是个人或某个家庭的存亡攸关,而是我们党,我们国家面临的生与死的抉择,彻夜未眠,《致东方歌舞团领导班子及全体党员的信》,一蹴而就。
信中写道:“我的心境从未象现在这般坦然从容,宁静致远。审视、反思自己的四年之中,在工作上有缺点、有过失,但有什么重大原则问题?有什么越规违纪行为呢?可以扪心无愧地直面群众,说:没有!
为了东方团大局的稳定,为了有利于查清东方团领导班子内的是非曲直,为了广大群众不受牵累,我已申请调离东方团,决意引身自退。
走出人为构置的阴影,还我一个自在的空间;摆脱了‘书记’名位的羁绊,还我一个演员的本色,天涯何处无芳草?
‘官位’、‘权力’以及相伴随的‘金钱’之类,让那些热衷此道的人为之继续努力奋斗吧!
这封信所涉及到的“八条”,经媒体披露在国内掀起了褒贬不一的轩然大波。有的报纸,称谓“反腐战士”,我从未有过这种奢望,我的境界没有那般高尚,我的觉悟没有那样敏锐。当然,我也不象有人攻击指谪,是因为“当团长的目的没有达到”、而“无理取闹”、“胡说八道”,我的品质还没有那般低下,我的素质没有那样庸俗。我就是我,我有做人良心,我有共产党员的党性,我有生就正直、执着的秉性。我鄙视龌龊和肮脏。
生日前,老肖病未痊愈赶回了北京,给我莫大的安慰和支持,这是最好的“礼物”。我对老肖说,今年的生日不要过了。老肖反问:是为了忘却那些吗?我说:无论一岁的娃娃,还是九十九岁的寿星,每个人的实际年龄加上出生年代的后两位数字,正好是“100”,即为“百年”。老肖说,明年呢?十年之后呢?
外面的秋风依然呼啸,扫动着黄叶在半空飘零、旋转。我喜爱那片片黄叶,它们质本洁来还洁去。我渴求一块净土,期盼无止的祥和。
李谷一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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