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琴谈心目中的天使--安顿访蔡琴实录(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1年02月19日09:18 北京青年报
(左图:蔡琴说:“这张照片在李少红的桌子上放了很多年,现在我自己也没有了。这是十年前拍的,样子好年轻。”)
约好和蔡琴见面是2月13日的中午,在保利大厦。
站在迎门而立的《天使-不夜城》大幅广告宣传画前面,看着淹没在斑斓色彩中那个小小的、粉红色的女主角,有一种很不切实的感觉。这个人是蔡琴吗?
是1979年吧?从台湾的一张叫做《民谣风》的合辑中听到一首歌--《恰似你的温柔》。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破碎的脸”和“浪花的手”,什么事情可以“淡淡地来”和“好好地去”,只是觉得那个声音那个味道啊,竟然与当时我们常常听到的歌曲是如此的不同。于是记住了这个独特声音的主人蔡琴的名字。后来过去了很多年,才知道唱这首歌的歌手当时穿着大学女生的白衬衫、黑裙子,梳着一派清纯的妹妹头。那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样的女人会在青春年少时就唱出了那份历经沧桑之后的平静?还是一个人在不经意间已经窥见了命运的影子?
听一个人的歌听了20年,不算短了吧?其间拜媒体所赐,得以知道有关这个人的一鳞半爪,知道她在给世人演绎情歌的同时也演绎了自己的情爱和悲欢。但在感觉上,蔡琴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形象--听她的时候,觉得她很近、很亲切,似乎正是很多自诩智慧的男人想要的那种女人;看CD或者磁带封面上的她,很远,几乎从没有过热烈的表情,仿佛和现实生活全然无关。
而真正端坐在我面前的蔡琴与这两种想象都没有关系。她穿了蓝色的中式棉袄,是偏于紫罗兰色的蓝,头发有些乱了,显得一张脸越发小巧。没有化妆,眼镜是浅淡的茶色,在黄色灯光下,很难完全看清她的眼神。“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与你擦肩而过,你会认为她是你听了20年的蔡琴吗?”我把问自己的问题提给她,她反问我:“如果我做秀就一定是蔡琴吗?”
“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候听我的歌?”她问话的表情里有不自觉流露出的妩媚,脸微微向上仰着。
“塞车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不知道该干什么、该给谁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以为是旧相识,却没敢上去相认,晚上忍不住要去想的时候……”
“总之是你独处的时候。”也许她根本就知道,她是一个适合人在独处的时候悄悄亲近的歌手?“独处的时候,音乐是很好的朋友,很暖,充满了了解,那些差一点要过不去的日子,听着好听的音乐,跟自己说,忍忍啊,疼也不一定要叫出来。叫出来,也不一定都能懂……”
那些差一点要过不去的日子,多年前媒体有过报道,因为没有了婚姻,一直信奉的东西瞬间成了泡影,她离开已经主持了13年的电台节目,她曾经说“只能承认失败”,“只能承认对方在这段感情中其实并不适合”。那时候也有人在媒体上写她的情殇,大多是从某段歌词望文生义,而这个主角,不动声色地沉默了好久。以后,熟悉她的歌声的人习惯地绕到歌曲背后,发现,味道多少有些不同了。
“你没试着相信,也许你的听众当中那些喜欢你的人,其实是懂得你的,至少懂得了一部分?”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她点的白菜豆腐,一个小小的沙锅,热腾腾的,她的脸掩在热气后面,忽然就有了时世苍茫的味道。她微笑着摇头:“我最在意的是开口唱歌时的感受。老天给了我这样的声音,我不能去浪费它。我想我唱歌是有点事过境迁的味道,好像很平静。但那平静背后有复杂的内容,有细腻的感受,有温柔。其实,一首歌唱给别人听了,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它属于听歌的人。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可能和这个歌手有关,可能没有。听歌的人一定是因为这首歌牵动了自己的联想,也许是回忆,可能是因为一句歌词,也可能是因为一个旋律。我遇到的听歌的人分成两种,一种人听歌词,一种人听旋律,听歌词的人会说,那写的就是我啊,听旋律的人会把歌词忽略掉。好比男人和女人,女人喜欢了一首歌,本来想让男人听一听歌词,希望男人听了之后和自己一样感动,可是,当这个女人安排好了一个氛围,让男人听的时候,才发现男人只听见了旋律……”
她忽然笑了:“我讲了一个多绝望的故事,可有时候人和人的交流就是这样的。”
是不是因为已经在自己的人生里饱尝了孤寂的滋味?是不是曾经也渴求过交流而终于不得?所以,一个人和自己对话,时间久了,就谅解了身外的一切--毕竟人家不是自己,如何要求能感同身受?
看着她专心对付白菜豆腐和几只滑溜溜的水饺,那么家常和从容。从她的神态里,看不到前尘往事,所有的忧伤和欢娱都沉淀下去,留下一些略带沧桑的疲惫,渐渐化入她的歌声。是她自己唱的:“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也许只有不止一次认真过又不止一次伤透了心的女人才能换来这一份淡定和安详。
“为什么会选费里尼的电影来改编呢?”(《天使-不夜城》改编自费里尼的电影《卡比莉亚之夜》。)
筷子轻轻放下:“我喜欢费里尼。第一次看这个电影,我就很认同。嘲讽和热闹背面有很悲情的东西。那个年老色衰的女人,一次一次被骗、被欺负,可她一直有梦想,一直不放弃,很勇敢的一个人。”
我说我也是费里尼电影的热爱者,最爱的是《罗马,罗马》。这时候的蔡琴忽然站了起来,隔着那些家常小菜伸出手来:“握握手吧。那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中间有些部分像记录片似的,最后,那个孩子,开着摩托车,那么空旷的路,他和什么都没有关联。费里尼很残酷,因为他坚强……”
在2月14日晚上的演出中,蔡琴通过她塑造的安琪这个形象强调了这种残酷的勇敢和坚强。一个卑微的女人,活在社会的底层,却一心一意乞求真爱,而天使送给她的是一个可怕的轮回,她的命运依然是被贪财的男人欺骗和抛弃。最终,她把“差一点过不去的日子”都过去了,她打点了梦想,重新拾起欢乐。
蔡琴在谢幕的时候忍不住哭泣。她一直崇拜的、和她有着多年友情的导演李少红是整个剧场里惟一站着鼓掌的人。在后台,李少红把一束红玫瑰送给她,说:“把这个节日所有的玫瑰都给你。”
那一刹那,蔡琴笑着泪流满面。她应该是欢乐的,和她扮演的那个重新带着梦想起程的女人一样,只不过与当年那个梳妹妹头的小女生的欢乐有所不同--那时候,年轻的心里憧憬着天使的降临;现在,自己就是自己的天使。
我把一本费里尼的自传送给蔡琴。费里尼曾经说:“我的影片是我终身漫长的、连续不断的一场演出。”我想这话同样适用于她。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看见天堂?(安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