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幸运的，假如没有遇上张艺谋、李安导演，我可能根本不会有今天……”

　　-荣誉和绯闻都会影响我更快地感受人生

　　“得奖”？当然影响我。它会使我欣慰自己的角色得到了大家的承认，也会让我更加确立一种自信。我想凡是做了这行的无论导演还是演员，没有谁会拒绝荣誉，也有人嘴上说过得不得奖无所谓，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所谓，总之我是很在意的。奖杯，最大的价值是在颁奖捧到手里的那一刻，之后放到家里就不值钱了，只能成为一种记忆，值钱的可能又是下一个。我很清楚不能太长的时间沉醉在里面，不能总是频繁地参加电影节、各种活动和媒体的宣传，浮夸的忘乎所以，必须静下来整理充实自己。一部《我的父亲母亲》、一部《卧虎藏龙》能有幸跟这些著名的导演合作，并不能说明章子怡的演技有多出色多优秀，如果不跟他们合作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还会有今天吗？一个人如果热爱自己从事的职业，如果在意都会愿意做最好的，不会愿意做最差的。以后的路还长，我必须全力以赴地对待自己的下一个和将来的所有角色……

　　绯闻？不利的因素也能影响我，但不一定是坏事情，它的出现会让我想得更多，这些新闻会使我有所警觉，迅速地给我敲一下警钟，哪些地方自己做得不够好，更快地感受一些挫折，也使我尽快地成熟一些。在得失之间，我必须承认自己是太幸运了，机会比较好。可能因为我这么年轻、红得太快了，所以有些人心里不服气，我能理解这种心理，假如我是一个旁观者，我也会不服气，又没有什么太有说服力的作品，凭什么那么快的就红火起来？那我只能要求自己将来以作品说话。回想起来我还是感谢经历，更感谢发现我、帮助我、爱护我、扶持我的人们。

　　-我们都管常莉老师叫常妈妈，因为她是那么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我从11岁就住校在舞蹈学院附中，从小我就不会搞人际关系，性格极端，不太爱说话却爱说真话，有时就得罪人，那我也不愿意假情假意地说谎话。跟同学的关系也是一半好一半不好。但如果讲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就像晚上10点钟熄灯大家都点蜡烛看书，没人讲我就站出来讲：能不能延长熄灯时间？要考学的时候上了考前辅导班，我那时就躲在角落里，常莉老师就总是提问我，有一次让我表演森林里打狼，我就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舞蹈动作，她就说你无论表演什么都要最真实最自然的感觉。我那时哪儿懂什么表演呀。但老师对我感兴趣、鼓励我，考试前常老师问我还考不考其他学校？有没有得过文化部的奖项、三好生什么的，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我的事，自己挤公共汽车去找我原来在学校得的那些奖的档案，为了我万无一失地上中戏，你想在此之前我和我家人都跟她不认识没有任何私交关系，我后来知道以后非常感动。上了中戏以后第一年，我对表演根本没有什么认识，脑子都是蒙的，我觉得做小品、让你当众孤独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觉得太恐怖，害怕上台，所以，我就回家跟妈妈说要退学，没敢跟老师讲，妈妈劝我说可能刚到了新的环境不太适应，你再感觉一段时间，自己是不是适合学这行，那时我老想着天天生病有多好，就不用上台表演了，看见中戏的大门我就哭，不愿意往里迈，但常老师总是提问我增强我的自信，她坚信我会开窍，直到二年级以后，我对表演才渐渐有了兴趣。尽管，上学时我跟老师走得并不近，但我非常敬佩常老师对我们这些学生像对自己的孩子。反倒是近两年跟老师更近了，每次回来都要打电话去看她。

　　-张艺谋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不管做什么要有智慧和能力

　　回想起来，我仍然十分感谢恩师张艺谋导演，跟他合作的过程中我学到了太多的东西。他是个很睿智稳重、朴实敬业的好导演，跟他在一起工作，你不会觉得他赫赫有名高高在上，他最会保护演员照顾演员，他从来不让演员在现场耗着浪费精力，基本是到点就拍让演员有一个最佳状态，拍起戏来就忘我甚至不管自己的死活。有一次，他胃疼就拿个硬东西顶着用热水袋捂着，现场打着点滴，整个人蜷在那里也不肯回北京看病，全组的人都劝他，他才在连夜不耽误拍戏的情况下，拿点药又匆匆地返回。

　　但我有一次被他骂得直哭，张艺谋导演最怕演员不在状态中，因为是冬天，很冷，那天我情绪不太好，拍的又是笑的戏，因为总不在兴奋状态，导演就急了，他把我拎到没人的村口，狠狠地训了我一通：“你这样不行！大家为了这场戏起大早那么辛苦，准备好了才让你过来，你却是这样……好好想想吧。”他发火也不是当着大家的面骂我，他还是爱护演员。训完我他就走了，不会跟你说这说那哄你什么的，我哭够了，就自己蔫蔫地回到剧组，导演问我：“调整好了没有。”“呃，调整好了！”其实心里还没调整好，但一会儿就进入状态了。他对电影的准备特别认真，我和郑昊提前一个月到河北坝上东沟村体验生活，我们在农村给农民做饭、喂猪、拔土豆，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玩也挺苦挺新鲜的也蛮开心。每天跟老乡忙完了就等着剧组的车来接，像《甲方乙方》里在山口等着车接的吃鸡的那个人一样“体验生活”，印象特深。

　　直到现在我也非常信任张艺谋导演，有什么戏我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自信不轻狂，不虚荣不会圆滑，很真诚，你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尽力帮着解决。生活上对自己要求极低，跟他合作可以说他的心思兴趣都在电影上，没什么生活乐趣，吃饭就是面条肉夹馍好吃，活动也从来不像别的剧组下饭店、卡拉OK什么的联欢庆祝玩乐……相当朴素。

　　-李安的精益求精与武术指导和替身

　　与李安导演的合作与跟张艺谋导演的合作感觉不太一样，可能因为张艺谋跟演员沟通交流得比较多，感觉是自己人一伙儿的，跟李安导演合作有一定的距离感。但他们都很爱护我。与他们合作的机缘常常让我联想到撞车，可能早走一会儿或晚穿一会儿鞋，都不会赶上，只有此时此地的巧遇让我赶上了，就成为现在这样。但我一辈子都应该报答这些好导演，并不一定有很高的片酬、很大的角色，并不是给张艺谋一辆车、给李安买一栋别墅这样用钱来报答，而是成名以后，对他的戏对电影的支持，像这次张艺谋导演的新片《英雄》，我就是一个配角，但我更应该全力以赴地认真对待，一切听从剧组安排。

　　《卧虎藏龙》对我来说，很不容易，拍得非常艰苦。条件环境、人际关系、导演的工作习惯都跟以往不太一样。尤其跟李安、发哥、杨紫琼合作，都是好导演好演员，我心里的压力非常大。拍了一段时间我听说李安导演对我不满意，我就压力更大。你知道我的性格就是很极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一定要说出来。我想了3天，决定要找李安导演谈。我跟他的助理说了一下，那天我就坐导演的车去八一厂，都快到地方了，我才鼓足勇气，刚说了一声“导演”我就哭了起来，然后我就一股脑地泄了出来：“我听说你对我不满意，如果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跟别人说我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哇，好多天的想法一下子痛快地倒出来了，导演说：我没有跟别人说呀！

　　你知道，导演他说话从来不会嚷、不会发脾气，说话非常慢，一贯儒雅谦和，但我却很怕他，我第一次拍武打戏都不敢正眼看他，怕他失望。在承德拍冬天的场景，特别冷。我就在戏服里多穿了两件衣服，导演就说：“子怡，你怎么穿得像个粽子？赶快脱了！”我以为脱了就没的穿，心想脱了多冷啊，没想到导演让制片马上给我买来轻薄保暖的衣服套在里面。一会儿导演又说：你的指甲不行啊，古代人不留指甲。你看他就细致到了连指甲都不疏忽，即使拍不到那儿也不能含糊。所以，后来剧组流传着：“导演，不能再好了！”的说法。没有我的戏的时候，我就偷偷地拿个小板凳坐在边上，想看看周润发、杨紫琼的戏，但每次李安都会发现我，把我当众拎到一边让我苦练剑术，有时，他觉得我一个人练得实在太枯燥了，就不管自己如何，陪着我练，结果把自己的腰和腿都扭了。这点他跟张艺谋导演一样，为了电影什么都不顾哪怕自己的身体。

　　使我触动最深的就是《卧虎藏龙》的武术指导袁和平老师。他在圈里资历非常深，曾经做过成龙、周润发等很多大明星的武术指导。但他在我拍打戏的时候，李安导演不满意，他就不厌其烦地在旁边鼓励我、手把手地教我，他的人品和艺德让我懂得了怎么去鼓励、提携没有经验的人。

　　还有就是我的替身演员，她也是女孩子。我有一次给打得大拇指、中指的指甲掀掉了大半拉，第一次忍着没哭，怕导演来问怕妆花了，第二次相同的伤处又给掀了起来，我就哭了起来。后来我跟替身用真家伙对打的时候，一下子不小心把她的指甲打掉了，她手上立刻就滴答地流了很多血，你想当初我有多疼，她就有多疼。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没关系，打到我才是正常，你要是打不到我，就不是章子怡而是武术教练了。”我当时非常受触动，她没有豪言壮语、讲大道理或责怪我，对于工作、对于别人的态度，一下子让我学到很多……文 / 战萍 图片提供 / 章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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