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Q专访布拉德·皮特:爱该给予自由,而非去占有

2017年05月06日 01:39 新浪娱乐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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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袒露心声,从他的童年讲起,一直到离婚之后他的生活状态,如何挺过这个痛苦的阶段、以及对于未来的看法。

布拉德·皮特 布拉德·皮特

  一个凉爽的早晨,布拉德·皮特给自己弄了一杯抹茶绿茶,在他位于好莱坞山的美国工匠风格别墅里接受了GQ杂志的采访。皮特从1994年起就一直住在这里,尽管他在其他一些地方也拥有不动产,例如位于法国的一座城堡、位于新奥尔良和纽约的豪宅,但他却对这一处住所情有独钟,因为“这里一直是孩子们的家”。尽管现在孩子们已经不在这里了,但他还是决定留在这里,这对他很重要。今天这处豪宅里非常安静,仅仅能听到他养的那头斗牛犬雅克的呼噜声。就在这里,皮特接受了GQ杂志的专访,这场访问并不涉及多少电影相关的问题,皮特袒露心声,从他的童年讲起,一直到离婚之后他的生活状态,如何挺过这个痛苦的阶段、以及对于未来的看法。

  GQ:让我们从头开始,在你童年时,长大成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皮特:我小时候生活在密苏里州的斯普利菲尔德,那里现在已经是个繁华的地方了,而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生活的地方周围都是玉米地。说起来这还挺古怪的,因为我们小时候吃的反而都是些罐头蔬菜。我一直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管怎样,你一旦开出城镇十分钟的路程,你就能看到森林、河流还有欧扎克山脉。非常漂亮的田园风光!

  GQ:所以你拥有一个哈克·贝利·芬恩(Huck Finn)式的童年?

  皮特:一半的时间确实是这样的。

  *哈克·贝利·芬恩:马克·吐温小说《哈克·贝利·芬恩历险记》中的主人公。

  GQ:具体是怎么样的生活?

  皮特:我在洞穴里长大,我们那里有很多很多洞穴,非常漂亮的岩洞。我从小在第一浸信会的环境下成长,第一浸信会是更纯净、更严格、更依照惯例的基督教宗派。当我进入中学时,我的朋友们都参与了灵恩运动,要求你说方言、举起双手、还有其他一些规定。

  GQ:所以那时候你也这么做了?

  皮特:是的。我当时还不是演员。。。我认为人们都相信灵恩运动,他们通过这个释放一些东西。天哪,我们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GQ:所以你是从这些培灵会里领悟到了表演方法?

  皮特:他们确实是会做一些表演。不过当时我还是孩子,那些故事本身对我吸引力很大——它们超越我们所知、不同于日常生活,此外还有拥有不同视角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我在电影里也找到了这样的故事。电影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对我而言如此陌生,这才是吸引我投身电影行业的原因之一。我不知道如何清晰地描述故事,我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演讲者,我坐在这里很难讲好一个故事,但我演电影时就可以地讲出故事。

  我记得当时我去看了几场演唱会,尽管很多人认为摇滚演唱会是邪恶的。我们的父母还是让我们去了,他们在这方面很开明。我感觉到了幻想、愉悦、洋溢着的情感,甚至是侵略性,我感觉看演唱会和去培灵会是同一回事。一边是吉米·史华格(Jimmy Swaggart)*,一边是杰瑞·李·刘易斯(Jerry Lee Lewi)*。一边是神圣的,一边是邪恶的。然而实际上都是一回事。感觉我们像是被操纵了一样。我最记忆尤深的是,他们的说法都是:“你其实一无所知。。。”

  *吉米·史华格:布道师,认为摇滚是“毁掉我们圣洁的价值观、毁掉青少年的、色情的、退化的污秽之物”。

  *杰瑞·李·刘易斯:知名白人摇滚乐手

  GQ:你的人生倒是没有因此被搞得一团糟?

  皮特:并没有,只不过小小年纪就想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而已。

  GQ:最好的演员能够和角色融为一体,考虑到你现在的知名度,现在要融入角色应该会很难了吧?

  皮特:除了这张脸,我还有很多其他招数。(例如姿态和动作)

  GQ:在新片《战争机器》(War Machine)里,你发觉一些细小的动作可以让格伦·麦克马洪(Glen McMahon)更加立体形象,例如他跑步的样子,那真的很滑稽。

  皮特:对于我而言,跑步的方式非常重要,它可以在不知道自己真实外表的情况下幻想出自己的伟大之处。

  GQ:格伦这个角色的声音也很有特点,这是从何而来的?

  皮特:这有些老生常谈了,不过我真的乐在其中。首先,巴顿将军肯定是一大创意来源。还有就是我在塑造角色时脑子里一直摆脱不了斯特林·海登(Sterling Hayden)*的样子。我对他非常着迷,不管是电影里的形象,还是镜头外的样子,我摆脱不了他的影响。格伦的声音里还有点克里斯·法利(Chris Farley)*的矫揉造作。另外基伏·萨瑟兰(Kiefer Sutherland)*在《怪兽大战外星人》(Monsters vs。 Aliens)里的卡通配音也给了我一点灵感。

  *斯特林·海登:知名演员

  *克里斯·法利:演员、谐星

  *基伏·萨瑟兰:知名演员,《24小时》系列主演

  GQ: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多涉足一些政治领域?

  皮特: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多努力。我可以通过电影来传达一些特定的信息。我必须要被一些事物所触动——这我可没办法装出来。我成长于历来不信任政客的欧扎克人家庭*,所以我还不如在新奥尔良给人捐点房子*,或是推动一些本来没法上映的电影成功上映。

  *欧扎克地区:密苏里州南部和阿肯色州北部的山地,这里的人会说欧扎克方言

  *这里指的是卡特琳娜飓风席卷新奥尔良后,皮特为那里的人捐建150栋房屋

  GQ:你很擅长饰演那样的角色,那种对于自己没有真正清晰认识的人。

  皮特:我身上的任何缺点都来源于我的狂妄自大。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惹麻烦——起码我自己认为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我经常大嘴巴说错话。我经常说出错误的话,身处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我没有说话的天赋。我最好还是用其他艺术形式来说话。不过我在努力做得更好,我真得在努力这么做。

  GQ:电影也展现了这点,是吧——美国式的狂妄自大?

  皮特:如果我身处麻烦之中,那一定是因为我的自大。如果美国身处麻烦之中,那一定是因为美国国民的自大。我们总认为自己更有头脑,这就是所谓的美国例外主义*,我们认为自己在很多地方都与众不同。我确实这么认为,但我们不能把这个想法强加给其他人。我们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就和如何做一名好父亲一样。我们应该展示自己的原则和理念,给出自由和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强加给孩子,过度保护孩子。当然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让我来告诉你一些非常悲伤的事情吧。有这么一部处于宣传期的战争题材影片,当这部影片在欧洲发行时,欧版海报里背景里出现了美国国旗,当时市场部的反馈是:“把国旗拿掉,这玩意在我们这里(欧洲)并不吃香。”这就是我们给美国这个品牌带来的影响。

  *美国例外主义又叫美国卓异主义,这是一种理论和意识形态,认为美国是个特殊的国家,和其他国家完全不同。

  GQ:你演过身处痛苦之中的角色。对你而言,什么是痛苦?

  皮特:是的,我确实演过不少这样的角色。我认为那更像是对于痛苦的一种粗浅经历,一定程度上是某种逃避。我曾听到过失去9个家人的非洲母亲放声大笑,她笑得比我知道的任何人都要响亮。这算是什么?最近我也生平第一次接触R&B音乐。R&B其实就来源于巨大的痛苦,但它却是一种庆祝。对于我而言,痛苦就是拥抱你所失去的东西。就好比那位非洲妇女,在失去家人之后,却能够发出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响亮的笑。

  GQ:你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感悟?你在听哪些音乐?

  皮特:我听了不少弗兰克·奥申(Frank Ocean)*的作品,我觉得这位年轻人非常特殊。他的作品直面血淋淋的真实。他也是一位非常诚实的人。他非常非常特殊,我找不出什么负面的东西来。很讽刺的是,我也听了马文·盖伊的专辑《Here, My Dear》。

  *弗兰克·奥申:R&B歌手

  *马文·盖伊:注明的灵魂乐歌手,《Here, My Dear》是一张有关于离婚的专辑。

  GQ: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过去六个月的经历并没有发生,你是否还会处于现在的状态?

  皮特:我觉得不管怎样,过去六个月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GQ:人们把这种情况称之为中年危机,你觉得和你正经历的是一回事么?

  皮特:并不是这样。我将中年危机解读为对于衰老、死亡的恐惧,趁现在赶紧出去走走,买辆兰博基尼什么的。[停顿了一下]事实上,仔细想想这些做法倒还挺适合现在的我![大笑]

  GQ:那你将来可能会买好几辆兰博基尼!

  皮特:我倒是有一辆福特GT。[大笑]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有一些时间节点,让我彻底厌烦自己。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时间节点。这些时刻往往会成为促使我转变的重要因素。我也心怀感激。大学毕业之后,我每天都得喝点酒,抽点大麻烟卷什么的。香烟这样的东西,就跟安抚奶嘴一样,戒不掉了。有了这些东西之后,我会失去感觉。我非常非常高兴可以戒掉这些东西。我开始组建家庭时,其实就已经戒掉酒之外的东西了。然而即使这样,喝酒也让我在去年发生了我自己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我喝的太多了,这成了一个问题。我很高兴半年之前,我开始戒酒,重新找回了感觉。我觉得这就是人类面对的挑战的一部分:你要么一生都对它们坚决说不;要么你面对它们给出答案,然后做出转变。

  GQ:戒掉大麻难不难?

  皮特:不算难。当我还吸大麻的时候,我一直都想尝试把杰克(Jack)、史努比(Snoop)、威利(Willie)*放在一起吸个痛快。要知道当你是个瘾君子的时候,你会有非常愚蠢的想法。

  *大麻的不同品牌,其中一款名叫杰克闪电,一款名叫史努比,一种名叫威利·尼尔森。史努比是知名说唱歌手Snoop Dogg建立的大麻品牌,威利·尼尔森(Willie Nelson)的名字则源于一位同名摇滚歌手。

  GQ:那么戒酒难不难呢?

  皮特:要知道我们自己有一个葡萄酒庄。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喝葡萄酒,不过这方面我真的是过头了。说实话,我可以把一个俄罗斯人一起喝伏特加,最后把他灌倒。我曾是一个职业酒徒,我的酒量很好。

  GQ:所以你就这么戒掉了?

  皮特: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GQ:酒精的替代品是什么?

  皮特:蔓越莓汁和起泡矿泉水。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我拥有全洛杉矶最洁净的尿路!糟糕的是,我总是倾向于把一件事情做的非常彻底、非常极致。这也是为何有些事情被我弄得结局很悲惨。

  GQ:你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皮特:所有事情我都这么做,我做的很彻底,直到筋疲力尽,然后离开。我做事情,经常是用季来划分,一做就是一整季。。。有时不止是季度,还会是半年,一个任期。。。

  GQ:真的吗?所以现在就是戒酒喝饮料的季节。。。

  皮特:[大笑]是的,就是这么蠢。我记得我还有过《席德和南希》季,那是我刚刚来到洛杉矶时候的事情了。

  GQ:所以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之后,你就会停下来。不知道怎么,我突然想到了一栋房子,你是怎么“重新装修”你自己的呢?

  皮特:我想你首先得移除掉所有的装修和装饰部分,只剩下最原来的结构。喔,我们可是做了不少隐喻啊。。。[大笑]

  GQ:能给我们描述一下你的住所么?你是从去年9月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么?

  皮特:一开始的时候,住在这里我感觉太伤感了,所以我搬到了朋友家里,那是圣莫妮卡的一栋小平房。我偶尔会回这里,因为我的好朋友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就住在这里,他家的大门永远对我敞开。我在西区有很多工作,所以我在朋友家里住了一个半月。我在那里的寄居生活一直到某一天才结束,那天早上5点半,一辆监视车停在了外面。他们并不知道我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就把车停在了那里—这是个漫长的故事—然而他们的行为比TMZ的狗仔队可要严重的多,因为他们黑进了我朋友的电脑。现如今他们能做到的事情真的是令人难以想象。。。所以我的妄想症有点犯了,我决定离开那里,回到这个住所。

  GQ:你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皮特:这栋房子以前一直是嘈杂而疯狂的,每个地方都传出声音和碰撞,而现在,如你所见,这里非常庄严肃静。我觉得每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很有创意的。所以我去了一个朋友的雕刻工作室,在那里消磨了很多时间。我的朋友托马斯·豪斯雅戈(Thomas Houseago)是一位严肃的雕塑家。我在他的工作室里蹲了足足有一个月了,我简直玷污了他们的雕塑圣堂。

  GQ:所以你开始做一些雕塑活了?

  皮特:是的。我其实十年前就想尝试这个了。

  GQ:具体一点,你的作品是什么样的?

  皮特:我什么都做。我尝试过黏土、石膏、钢筋、木头这些材料。我要试着了解和学习这些材料。这让我自己都很惊讶。不过这是一个非常孤独的活,涉及到很多体力劳动,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很有好处。周围摆着很多很多的黏土,被拉扯、被截断、被移动和清理着。昨天我一直难以静下心来。我产生了很多混乱的想法——试着想明白我现在的处境,而我过去做的事情并不是有约束、平衡和完美的。

  GQ:所有这些糟糕的事情,你会把它们加进你的故事中去么?

  皮特:这些糟糕的事情开始持续出现。我已经53岁了,才开始陷入到一些问题中去。有一些事情,过去我觉得自己一直控制的很好。我记得一年还是一年半以前,当别人遇到一些丑闻时,我还想着:“感谢上帝,我永远都不会碰到这样的事情。”我过着自己的生活,有着自己的家庭,做着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我没有挡着别人的道。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有句名言叫做:真理会最终给予你自由,但是你首先得忍受真理带给你的各种麻烦。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美国知名作家,代表作为《系统的笤帚》和《无尽的玩笑》

  GQ:雕塑是不是一件西西弗式*的工作,把石头不断地推上山丘,用行动来擦去你所有的思考?

  皮特:实际上我认为这恰恰相反。雕塑更像是你手头的一项任务。在雕塑时,你需要在晚上把东西揉成一团,在第二天,你则带回秩序,消除混乱。我觉得这是一次让我自我反省的好机会。不过我也要特别仔细,不要走得太远,让自己被隔绝起来。我非常善于把自己隔绝起来,这一直是个问题。我需要变得更好接近,特别是对于那些我爱的人而言。

  GQ:你之前提到了你在《战争机器》里饰演的角色,还有所谓幻想的概念,我们需要创造我们自己的神话、我们自己的故事,来解释我们自己并不自豪的东西。

  皮特:但也要付出真正的代价。

  GQ:你怎么让自己不陷入幻想之中呢?我担心——

  皮特:你不用担心这个。幻想可不是能够轻易摆脱的东西。你会被狠狠打脸。作为人类,我们会构建这样的捕鼠夹心理游戏,以彻底摆脱它。有时候我们实在是太聪明了。

  GQ:如果一个人能够将人生中所有糟糕的瞬间变成幻灯片,那他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个幻灯片。然而你过去生活的方式,使得你的幻灯片向大众开放。

  皮特:然而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准确的,我实际上避开了绝大部分糟糕的瞬间。这是一场漫长的游戏,而我希望我的意图和我的工作能够为我正名。不过有时候你的一些特定的事情被拉出来放在公众面前,还被扭曲误解,这确实挺糟糕的。我更多地是为我的孩子们担心,他们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他们的朋友们会因此得到一些错误的信息。这么做的人显然不会小心谨慎、洞悉真相,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出卖这些信息,你知道越轰动的消息就卖的越好,这是他们的目的,这让我很痛苦。现阶段我更担心的是我孩子们所拥有的那些幻灯片,我需要确定它们是和谐的。

  GQ:你如何理清楚过去六个月发生的事情,让自己的人生继续下去?

  皮特: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的。将死之人不会谈论他们的成就或是奖励,他们谈到的总是他们爱的人,或者是他们的遗憾之处,这就像是一个惯例。我是站在一个工作狂的角度来说出这番话的。孩子们太敏感了,他们可以吸收一切事物。他们需要你抓住他们的手,给他们解释一些东西。他们也需要你去倾听。当我进入疯狂的工作模式,我就不能倾听他们的话了,我希望做的比以前要好。

  GQ:当你开始组建家庭,我认为你想要创造的是另外一种家庭,其中融入了你已经拥有的美好事物,还融入了你没有,但你想要的东西——

  皮特:我试着把一些东西放在他们(孩子们)面前,希望他们能够吸收进去,这些事物将来对他们会有意义。就算是在现在,他们还是会对此不屑一顾,不过未来的某个时候,他们会明白这些意义。另外大人和孩子也身处不同的世界里。我们知道的更多,我们也更专注于心理状态。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当你擦伤、割伤或是有些小毛小病什么的,人们压根不会提起,而是就这么忍受了。然而这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当你情感方面有了伤痛,你也不愿意展现出来。就我本人而言,如果去盘点、弄清楚情感方面的问题,那我是很迟钝的。我更擅长于遮掩这些问题。我出生于一个父权至上的家庭,父亲被认为是最厉害、最强壮的,而我们其实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不知道他也有着自我怀疑和挣扎。这次离婚对于我而言就像是直接打脸一样,告诉我一个事实:我需要做的更好。我需要为他们付出更多,我需要展现给他们看,这方面我做的并不好。

  GQ:你现在是否明确知道自己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么?

  皮特:是的,我们现在正在商量这个事情。

  GQ:有段时间你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探访孩子,那对你而言一定非常艰难——

  皮特:当儿童与家庭服务部参与其中时,我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被束缚在了一个系统上。离婚后,我们一直都致力于找出一个解决方案。我们都在尽自己的全力。有一个律师对我说:‘法庭上根本没有赢家,只有受伤害少的一方,和受伤害多的一方。’这个说法看起来没错,你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找证据,就是为了证明你的论点,为何你是对的,为何对方是错的,这简直就是在刻薄和仇恨上做投资。我是拒绝这么做的。幸运的是,我的伙伴(朱莉)也同意这一点。这次离婚对于孩子们而言还是非常糟糕,他们的家庭突然就分崩离析了。如果有人留心的话就会注意到,我们共同抚养孩子时会特别仔细小心,一切都会围绕这个方针展开。

  GQ:你要怎么把离婚这件事告诉你的孩子们?

  皮特: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们,因为他们要理解未来的情况,理解现在的情况,理解为何我们会走到这一步,这也会带出一系列我们之前没有讨论过的问题。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让所有人都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成为更好的人。

  GQ:事实上,你们双方前景的方向并不常见,通常都会上法庭。如果你们最终对簿公堂,那会是一场惊人的恶梦。

  皮特:绝对是这样。这样的情况随处可见。这样的仇恨和痛苦会延续很多年,摧毁彼此的生活。如果你上了法庭,什么事情都会围着诉讼转,什么事情都会变得无关紧要。这真的太糟糕了。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是《血色将至》(There Will Be Blood),除了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和主演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 Lewis)的景仰之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部电影,我就是喜欢它。不过有一天早晨当我醒来时,我突然醒悟到,天哪,这部电影讲述的不就是一个人的仇恨么。拍出这么一部有关仇恨的电影实在是太勇敢了,不过在生活中,我却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我看到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朋友身上——夫妻中的一方竭力要和另一方竞争,希望能够摧毁对方,通过这种行为来为自己辩护,把很多年时间都花在了仇恨上。我不希望过上这样的生活。

  GQ:过去的一周里有什么东西能给你极大的愉悦么?你现在还能感觉到这种愉悦么?

  皮特:快乐对于我而言实在是难以捉摸。过去的一周更像是痛苦的一周,而不是普通的一周,只有特定的一些事情发生了,不过我可以看着窗外感受快乐,我可以看到棕榈树的影子,看到我某一个孩子脸上的表情,离别的微笑,我也能从黏土上找到一些幸福的瞬间。要知道快乐无处不在,只是有待你去寻找。在我的经验里,快乐可以源于非洲母亲的笑声——先得有忧郁布鲁斯,然后才有R&B。

  GQ:你会写本书么?

  皮特:不,写书对我而言太费劲了。

  GQ:你是不是担心别人描述你的文字?

  皮特:丘吉尔是怎么说的?历史会对我很友善,因为历史是由我书写的。我知道写书会很费劲,因为会由我自己来写。我并不关心别人怎么去写我。每当我有些悲观时,我都会进入“没事的,总归都会过去的”思考模式。我知道有人爱着我,了解我,这就已经足够了。

  GQ:还记得自己做过的梦么?

  皮特:是的。几个月之前我做了一些恶梦,我有意识的状态下躺在床上问自己,我怎么能摆脱这一切,我从中能够学到些什么?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并不处于这个事件的开头,也并不处于结尾,而是正在经历着这件事。我他喵的正卡在中间,我不希望躲闪,我就希望站在这里,敞开衣服,接受惩罚,然后看着这一切。

  GQ:我觉得这显然包含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痛苦,就像是死亡时一样——

  皮特:是的。

  GQ:这需要一个过程——

  皮特:没错,对于所有人都是这样。对于孩子是这样,对于我也绝对是这样。

  GQ:你有没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试图要——

  皮特:我第一时间涌起的冲动是抓住不放手。

  GQ:接着呢?

  皮特: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给他/她自由。”现在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也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意味着爱,不应有占有欲。爱,应该不求回报。不过这句话说起来简单,斯汀(Sting)唱出来时听着也不错,但是它对我毫无意义,直到你亲身经历到这一切。

  这也是为何我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何要伴随着基督教教义长大——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教义里一切都和“不要”有关。我觉得如果你不找出自己的界限,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是谁,能做什么?你需要跨过去,才能知道这个界限在哪里。

  GQ:你之前在一周里去了三个国家公园,拍了一些照片,这听上去像是一次boondoggle。

  皮特:什么叫boondoggle?

  GQ:就是一场有些荒唐的冒险旅程——

  皮特:听上去非常欧扎克式的一个词语,听上去我应该知道这个词,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这是场很棒的旅程。摄影师瑞恩·麦克金利(Ryan McGinley)让我们跑进大沼泽国家公园里。我觉得如果《原始生活二十一天》(Naked and Afraid)*里这么拍的话,我还挺愿意这么干的。然而这次他们开着一辆破旧的牧马人吉普,手里拿着一根捕蛇杖,那根捕蛇杖上面有钩爪,就像是祖母从架子顶端拿东西用的工具。不过没事,他(摄影师)之前来这里考察过,他没有被野兽吃掉,那我应该也不会被吃掉。

  *《原始生活二十一天》:探索频道的一档节目,一对求生者要在没有食物、水和衣服的情况下在丛林度过21天。

  GQ:接着是白沙国家公园?

  皮特:是的。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那些沙丘就像是雕塑一样,现代、简约、广阔、有着难以置信的形状。白色的沙子,反射出白色的光,天空看起来都比地面要暗淡。这是一个古怪而美丽的地方。

  GQ:第三个呢?

  皮特:我们还去了卡尔斯巴德洞窟国家公园。

  GQ: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作为一位演员,你是不是感觉到了很多束缚?

  皮特:不,我真的不认为自己还是一位演员了。现在演戏这件事情占据我很少的时间和注意力了。演戏对于我而言是一种简便的方式,用来处理那些痛苦的感受。不过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特别是我为人父之后。

  GQ:如果用饼图来分析演戏的比例,大约能占到多少?

  皮特:只能占到非常小的一块。

  GQ:你认为自己算不算一个成功人士?

  皮特:真希望我当初换一个名字。

  GQ:这样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了?

  皮特:就像吹牛老爹(P。 Diddy)*这个名字一样。我可以起名叫帕费(Puffy)什么的。我感觉布拉德(Brad)这个名字是拼写错误,让见鬼的布拉德闪到一边去把。

  *吹牛老爹:美国著名说唱歌手

  GQ:你什么时候会对演戏失去兴趣?

  皮特:用一个更具喜剧性的比喻,这就像是在赌博一样。我最喜欢的作品恰恰是我演技最烂的一部——《神枪手之死》(The Assassination of Jesse James)。如果我深信一件事情是有价值的,那么我知道它在将来也会有价值。有时候我也会非常的愤世嫉俗。我在设计工作上花了很多时间*,也包括现在正在学的雕塑。会有一天这一切都归于尘土,那么这一切的意义何在呢?我就是这么一次次地循环下去,你知道么?那么意义何在呢?

  *皮特早在几十年前就涉足设计行业,其实他也是为不错的建筑设计师,还设计过家具

  GQ: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皮特:我其实有答案。意义在于去沟通,去联系。我认为我们都像是一个躯体内的细胞,都是同一个构造的一部分。尽管我们中的一部分是癌细胞,但大部分都是有益的细胞,会互相帮助。

  GQ:接下来的计划如何?

  皮特:我急切地想要赶到雕刻工作室去。毕加索曾经说过,当你看着一个物体,在帆布上作画的一瞬间,艺术就此诞生了。对于我而言,当我的手指尖感受到情感时,就是类似的一瞬间。不过我还没办法把情感应用到年涂上——还没办法突破这层窗户纸。所以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我只知道体力劳动对我很好,我也会了解材料的价值和界限。我需要从头开始,从底层开始清理,你懂么?

  (Heaven)

(责编:k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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