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的十周年歌会上，几句即兴发言后，解小东竟泪流满面。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然而每个人却都被感动了。人们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一直是笑脸的青年，突然这么动情？解小东为何泪流满面

　　解小东在歌会上的发言

　　我一直坐在这里静静地听。此刻的心情我不知怎样来形容。

　　本来，节目开始前我跟导演说，我想感谢很多很多身边的朋友，他们给了我很多的支持。但是，刚才听到唐朝乐队提到了张炬，使我不得不想起一位我一直以来没有勇气去提起的人。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我有两个哥哥，晓卫曾和我一同登台演唱过，还有一位叫晓兵，他在一年多前离开了我。他的离开，是我心中最大最大的痛苦，以至于我没有勇气去提出来。他似乎是无意中离开的，但又是他的一种选择。我一直无法理解他的这种选择，就像此刻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晓兵和我年龄相仿，我们的感情很深很深，但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的离开使我想到了很多东西，就像刚才韩红提到了西藏，使我感受到了人的存在本来就需要一种勇气，我们更应该相互地去理解、去支持、去关怀。

　　此刻，我用我唱过的一首歌来表达我的心情，虽然它是一首爱情歌曲，我还是想送给他。同时也代表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同样怀着一种愧疚的心情，他们需要帮助，而我应该能给予更多的帮助，却一直没有更好的机会。我也希望大家能更多地去关注你身边的朋友。我更要感谢《朋友》栏目给我这样一次机会，不是你们，我可能还没有勇气来提起它。

　　希望晓兵能听到这首歌，愿他在天之灵能过得快乐。

　　解小东出场的时候，我刚好经过电视机前，与他十年前的一面之缘，使我停了一下脚步……

　　只是还没完全听明白他说了些什么，却见到他的眼泪，已悄然滑落下来……

　　应该说这是个悲剧……

　　来到小东的家，已是夜里十一点。

　　我们家哥仨，大哥和我都是学音乐的，偏就我二哥非要考个正经大学，家里也非常支持，可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也许是方法不对，他一连考了七八年都没考上，我想后来发生的一切大概都缘于这件事……

　　我没有想到小东的陈述是这样的直截了当。他给我的印象从来都是坚强的笑容，连他的公司的同事都说：“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解晓兵(小东的二哥)的事。”

　　他一开始被诊断为轻度的精神分裂，一直是时好时坏，可以说我们全家为了他……我们始终都没有放弃希望。我们天天都在跟他谈，跟他聊，我们帮他找朋友，帮他找工作。我跟我的朋友说：“你让他在你这里随便干点什么，如果他确实帮不了什么忙，他的薪水由我付。”我们全家还帮他找女朋友，请那女孩儿到北京来，跟她谈，希望她耐心一点。他一会儿要唱歌，一会儿又要当主持人，我们都想办法帮他完成他的愿望，可总是不行……他的自信心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最后这几年一直是在靠药物来维持着……

　　此时已是夜里一点多了，周围很安静，偶尔从外屋传来哗啦啦洗麻将牌的声音，而小东依旧保持着很快的语速，声音低而清晰。黄色的灯光从他背后打来，勾勒出他的轮廓———比电视上看到的他要瘦。

　　他走的那天，我爸刚好有事离开家去找我大哥，我妈当时在北京(没在安徽的家里)，我爸还特意请了两个阿姨来照看他，又偏巧他女朋友头一天打来电话说第二天有事要下午才到。就这样，他早上还好好的，中午阿姨去叫他吃饭，他没开门，还以为他睡了，直到下午他女朋友来，才发觉不对，撞开门，就看见他躺在床上，旁边是一瓶安眠药和一封遗书……

　　当时我正在外地参加抗洪救灾的演出，我大哥和我老爸在匆忙从阜阳赶往蚌埠的路才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一切，我当时正在后台候场，大约还有两三个节目到我，我止不住的深呼吸，想让自己镇定，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后来上了台，唱了歌，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完成的这一切。

　　我妈一直在责备我爸，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晓兵，可是老爸不可能一分钟也不离开，再说大家一直都希望留出适当的空间，让他有点独立，有点自信，好面对女友，面对生活。我妈也责备自己没留在安徽继续陪着小兵。其实她这十几年已经完全无愧的把所有一切都给了我们这几个孩子。我们都在想，在自怨，哪怕哪天，无论谁给他打个电话，结果也许就不会是这样……

　　十年了，我们全家一直都在盼望着他好起来……

　　小东的话随后开始出现跳跃和闪回，但我却没有马上打断他，因为我知道那是任何一个重感情的人情到深处时的自然流露……过了很久，我慢慢将话题转到了那台歌会。

　　《朋友》十周年歌会的编导给我的要求是在串场时谈一个最难忘的朋友。当时我就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因为要谈朋友，我不能只谈一个人，如果一定要讲，我就想借这个机会向我的很多朋友表示一下感谢。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歌会的编导将我们所有演员都安排到在观众席上就座(一般的文艺演出，演员出场前都是在后台做准备)，现场的气氛感染了我，尤其是从郑钧开始，到唐朝的时候，他们谈到了他们的朋友、已故的乐队成员张炬，我突然间被震撼了，我也想到了很多我身边离去的朋友，像赵丽蓉老师、陶金、谢津……还有我二哥。

　　我觉得晓兵也应该算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儿、一起去乡下，那么多年，我们共同付出，共同努力……他是我哥，也是我的朋友。

　　但当时我就在犹豫，到底提不提他。你知道这一两年来，我们家里一直都在回避这件事，不敢提……但接下来韩红的出场使我下定了决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使我想起了西藏的天。我很喜欢那里……一切都是在瞬间决定的。事实上我在上台前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儿了……

　　我唱的歌原本是首情歌，这是早订的，但它的很多词与当时我谈的内容特别的吻合……

　　晓东随即哼唱了几句，目光已游离到了对面的墙上。

　　爱你实在太累／虽然我不后悔／不知不觉流泪／忽然之间心碎／谁能真正体会／这种伤心滋味／你想要展翅高飞／自由自在别怕谁……

　　记得在电视上，就是唱到这几句的时候，晓东已是泪流满面了。

　　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控制，就是那种没有任何修饰的流露，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尤其是结束时听到观众热烈的掌声时，我对音乐的观念瞬间就改变了。我突然觉得，音乐不仅仅是一种供人欣赏和娱乐的东西，它可以打动你，可以震撼你，可以给你的灵魂造成重创。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活着的意义理解得这么深。晓兵的离去，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不停地问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面对有些东西，我们的力量是苍白的，尽管我们在试图改变它……我们只有尽可能地将它做得最好。再有就是去真心地关注我们的朋友和亲人……那是生命、是生活、是最真实的……

　　曾经采访过很多明星，他们总要刻意地谈一谈人生价值，以示自己的高深。每逢此事，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然而今天，当小东谈到这个话题时，我不但一直在听，而且还跟他交流了一些我的经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一切都很真实。

　　明天是小东的生日，不知又大了一岁的他会想到什么……

　　谨以此文祝他生日快乐！

　　 文／郑叶

　　解小东日记一则

　　生命无常这个概念，对于它的体会除了我自身所经历的桩桩事件中的心跳记忆外，更有晓兵，谢津，陶金，及两天前刚刚离我们而去的赵丽蓉老师。赵老师的去令很多人怀念，因为大家喜欢她，尊重她。陶金的死，是我所亲身经历过的最令人目不忍睹的情形，他走的前一天，我和那英、杭天棋一起去看的他，他很痛苦，瘦瘦的蜷缩着的身体，已无法自控的承受着病痛的折磨，瞑瞑之中似乎知道了我们的到来，用力抽动着身体好像想要对我们说些什么，然而却只能终结在脸上苦痛的挣扎。

　　……

　　晓兵的离去，是我这一生中迄今为止最大的打击，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生活在一起，共同成长的经历，所有的童年趣事，即使是小小恩怨和淘气怄气，在此刻也变得那么珍贵，也更加重了我的思念和心痛。我看着他躺在那里，那么坦然，怎么也无法相信竟从此再也不会站起来……我的痛苦已到了极限，从接到他死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了抑制的能力，仿佛很多年的泪水积攒到了一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想了很多很多，他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家人也都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难道就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么？我始终无法放下这个问题，不能接受的事实折磨了我很久，而他的遗言中竟然充满了那么多的复杂的矛盾心情：“无法忍受的痛苦……再见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请你们原谅我的选择，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对不起，再见……”就这样，他走了，带走了他所有的痛苦，留下我们的无尽思念。

　　我从福州赶往蚌埠的路上，仍幻想着奇迹，可一切就这样发生了，结束了一个人的一生，我少了一个亲人，很亲的人，于是我一直在痛苦的回忆中，想着为此写一首歌，为他而写！2000.7.22于九宫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