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这位舞蹈精灵，才发现《雀之灵》仅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她的世界纯净、丰富、深邃———　　杨丽萍是一个谜。她处世低调、来去无声，只用惊世舞姿诠释一切。近日在蓉城美庐茶餐馆，香茶为伴，四川省歌舞剧院一级编导冷茂弘作陪，杨丽萍难得地敞开心扉，接受了记者独家专访。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她比舞台上更纤瘦，腕戴银手镯、长长的银指甲十分惹眼。

　　舞者的“眼睛”

　　追星嗅觉堪称全国一流的成都娱记竟然丝毫没觉察，8月，杨丽萍带人悄悄路过蓉城去了凉山、甘孜采风，9月中旬才返京。

　　此行很辛苦。从凉山到甘孜色达遇到大雪，杨丽萍穿夏季服装冻感冒了。这次来成都参加舞蹈大赛颁奖晚会还不停咳嗽。她说收获颇多。凉山布托，彝族“苏尼”的形体语言令她心动；甘孜道孚街头，一群藏族小孩子的狂舞让她最难忘。杨丽萍激动地舞动双手说：“这么全身心投入的舞蹈太少见了。我们现在一些艺人跳得太理智，这是境界的差别！”这时，一直在倾听的冷茂弘插话：“唐朝以后，舞蹈才正式进入宫廷表演，之前一直活跃在民间。现在，我们过于强调舞蹈本身而忽视了演员的投入，违背了舞蹈艺术的初衷。”杨丽萍立即道：“对，舞蹈就是自我内心的抒发，人不能仅是舞蹈的工具。”

　　谈及此行，杨丽萍感慨地说：“四川少数民族舞蹈素材太丰富了，不过很多原始的东西正在走味，如不抢拍下来，就再也没了。”她将要拍摄的这个舞蹈集锦，是从舞蹈家独特的审美角度去拍摄。她认为：“过去的许多电视舞蹈专题片，缺乏舞蹈的视角，拍摄的方法仅是局部展示、过于表面化，与舞蹈的整体韵味不搭调。甚至于把舞蹈弄轻、弄飘，弄得不实在了。像姜铁红跳的《阿惹妞》电视上演过，现场看又是两回事。”她说：“我喜欢进剧场表演，现在最怕上电视晚会。”冷茂弘也深有感触：“电视永远代替不了剧场艺术的魅力。今后，将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回到剧场看表演。”

　　《雀之灵》的版税

　　前不久，《为中国喝彩》大型晚会在伦敦上演，杨丽萍作为唯一的舞蹈家献演了新版本《雀之灵》，舞姿惊艳英伦。

　　杨丽萍问在座者：“新的旧的哪个更好？”大家表示：新版本更有创意。杨丽萍很坦率：“我更喜欢新版本。原来的通俗大众化，背景音乐写实有鸟鸣、流水，容易调动观众情绪。但太老套，太写实、太具象。去伦敦前，我专门请三宝重写《雀之灵》音乐，淡淡的韵律，抛开形式的束缚，有宇宙的空灵的唯美风格，我很喜欢。”杨丽萍滔滔不绝。

　　如何对待《雀之灵》克隆现象？杨丽萍满脸无奈：“《雀之灵》哪有版权？内地晚会歌舞厅夜总会满‘世界’都在跳，都在演。如果收版税，将是个惊人的数字。没有办法！”杨丽萍说：“我所知道的是美国舞剧《光环》，才十几分钟的作品，台湾一个演出商专门花了几万美金购买演出版权。”

　　关于晚会综艺化

　　怎么看晚会综艺化问题？杨丽萍答：“我以为晚会应尽量纯粹，找准观众的定位。不要把它搞成什么都有的大杂烩，各种节目搭在一起就乱了。从审美欣赏角度，看了小品看舞蹈，不是一种味，找不到感觉。”她担忧：“综艺晚会令舞蹈本身越来越迷失自己，往往居于配搭角色。观众在电视里对舞蹈欣赏已经很难完整了。”“现在舞蹈服装也存在品位问题。就说安塞腰鼓，许多人都拍过，我看只有陈凯歌拍得好。黄土地上，农民穿土棉袄，腰系麻绳，那鼓敲得太捧了，原汁原味。不像有的腰鼓表演，穿得红红绿绿，连鼓都镶上金边边，简直变了味。”

　　谈到中国舞蹈创作现状，杨丽萍感叹：“搞舞蹈太难了，综合素质要求高，作品要好到极致才有观众。现在的大部分舞蹈还停留于欢娱、情绪化的程度。精品太少。题材选择太重要了。”她指着桌子上的盘子，说：“我就编不了盘子舞，但孔雀、月光就是我的题材。”她认为舞蹈界确有圈子窄的问题。据杨丽萍介绍，台湾著名作家林怀民，转行舞蹈编导，搞的作品现代舞《新船》非常受欢迎，广场演出有5万观众，台下热烈程度不亚于听摇滚乐。

　　走下舞台我种田

　　少言寡语，孤傲冷艳的杨丽萍，沉浸在艺术探讨中便性格焕然一新。直率真诚而健谈。她说：“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倾尽毕生精力揣摩舞蹈。我的《月光》永远在变，我自己都不知道改了多少次。但我承认，宇宙也有极限，何况一个人。”

　　舞蹈演员的青春很短暂？杨丽萍不认同：“这是中国人的概念，前苏联的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72岁还能登台，关键看自己。”她讲了一个例子，国外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身材已臃肿，还参加现代舞比赛，这在国内简直不可思议。

　　问杨丽萍跳到什么时候？她悠悠地道：“我跳舞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觉。我喜欢纯艺术，不是外国人到中国唱茉莉花时那种模仿，它能表达自我，别人又懂。舞台是一个偶然选择的职业，如果我不在舞台上了，我仍然要跳舞，也许在火塘，不要鲜花、掌声。”舞蹈界新人辈出，你有危机感吗？杨丽萍一脸从容：“掌声、鲜花、经济效益是身外之物，是不是观众的焦点我不在乎。将来，我走下舞台可以回家种田，我父亲现在也是农民，我喜欢田园生活。”会出国定居吗？杨丽萍淡漠地说：“我不喜欢国外。”一旁的冷茂弘笑着说：“她太东方、太中国，她用东方的魅力征服西方。”

　　杨丽萍听着含笑不语。(记者 许佳 肖梦萍 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