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解玺璋 □受访者:张国立
■刚才看你读《晨报》上关于《康熙微服私访记》收视率的报道,对于《康熙》所取得的收视成绩,你有什么想法?
□我是挺欣慰的。《康熙》做了三部了,从开始做,第一部的时候最轻松,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成也罢,败也罢,一部戏而已。等决定做第二部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压力,一些来自外界的压力,狗尾续貂呀,见好就收呀,灌输得太多了。做第三部时我有一种反而轻松了的感觉。因为拿到剧本后我一看,剧本写得比第二部还好,我特别喜欢这几个故事。我们创造了这种新派古装戏的风格,我们说了,我们不是历史,咱们别来欺世盗名,说我们是历史剧,告诉人家,我们是戏剧之说,我们是亦庄亦谐的风格。所以后来拍第三部的时候,我就很轻松了,心态很平静了。在外地和境外放的时候,给我一些信心,同时也给我一些压力,因为我这是在北京做的戏,如果说在外地这么红,收视率这么好,回到北京反响不一样,那我就觉得这个东西还是虚的,尤其是我们北方的戏在南方,落差特别大,结果这个戏在南方非常好。在上海,定的收视率是22%,虽说只有21.8%,差0.2个百分点,还给上海台赔了钱,但这是上海台今年以来收视率最高的一部戏。在苏州、在杭州、在南京几个地方,都超过了《还珠格格》的收视率。所以,听说北京要播出《康熙》了,我心里特别害怕,担心北京如果不叫好的话,那么这个戏打了一圈,像假的一样。我今天看报,见收视率已经冲到30%几了。这个30%几和前几年的30%几可大不一样了,因为我们的频道已经多得多了。
■《康熙》这个戏,老百姓都特别喜欢,你觉得主要是喜欢在哪一点上?
□我们第二部时在南京开过一个研讨会,有几个理论家说,《康熙》这个戏之所以受到欢迎,主要在于“《康熙》是个筐,现实往里装”。特别逗的就是那种巧合,比如第二部里写倒卖假药的,没多长时间就出了一件卖假药的事;再比如买官卖官,没多久,就出了山西卖官的事;你说打击恶霸,没多久就出现黑社会势力抬头,就好像是和现实对照着来的,有现实感。再一个,这个戏的剧本写得也非常好,很生动。就像《刘罗锅》一样,有人老在探讨《刘罗锅》,说《刘罗锅》这个戏当时怎么会那么红?我跟他们讲,你不可以用艺术标准来谈论《刘罗锅》,《刘罗锅》是一个现象。而现在你想把一个戏做成一个社会现象,那是不大可能的。但《康熙》这个戏已经做成了这个样子,大家都来看,我觉得,这几年所有的劳动,所有你想承受的和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实际上,想来想去,《康熙》这个事情,还在于我们比较理智地判断市场,我们从开始就确定这个戏要做三部。
■对市场的把握主要是在哪一点上呢?
□这个戏特别逗,每次一播完,都收到大量的群众来信,甚至给你提供情节,甚至给你编故事,甚至我到外地去宣传,吓得我直躲,因为有人告状也来找我,让我给他做主。
■真拿你当皇上了。
□真拿我当皇上了。这种事情特别多,我们就感觉到,观众所关注的热点在哪儿,我们能知道了。另外的问题是节奏,我们戏喜欢娓娓道来,一点一点铺垫,生怕哪点讲不透。但我跟静之都意识到了,我们的观众这十多年已经被港台剧给改造了,现在根本不是看懂看不懂的问题了,是人家要求你节奏快一点的问题了。
■第三部觉得还不错,看着挺舒服的。
□第三部也是30集,让我给剪掉4集,这个对投资方来讲是个大损失,但是我坚持要这样做,我跟邓建国讲,你要想让《康熙》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你就必须舍去这4集的钱。邓建国还是听我的,最后我们剪成了26集。想想如果再塞进4集的话,那这个故事可能又拖了。
■我们看的时候也议论说,不知道再往下还能写什么,好多可以想到的人物都写到了,皇上身边的人也写了,再往下,写什么?挺难的了。
□我曾接到一位老人的来信,写得非常厚,20多页,一点一点地分析这个戏,告诉你现在应该怎样写,他作为一个老人觉得这个戏特别好,喜欢看,这都特别感动,我觉得,到现在这个时代,一部戏还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挺难得的。还有我觉得演员选得比较好,当然这是个模式,贪官他就是那副嘴脸,衙役他毕竟是那个样子,有人在今天的报上说,全是一种样式,现在难就难在你还不能突破这个样式。
■刚才咱们谈到一个话题,我想,原来我们在讲到“戏说”这种模式的时候,只有港台的例子,今后大家可能就会举《康熙》的例子。但我觉得这里边确实有咱们自己的特点。它不是表面那点事,故事是故事,它后面还有很多东西。
□我们应该看到,文艺还有一个娱乐的作用,它最大的作用实际上是娱乐的作用。我看到一篇报道说,拍《拯救大兵瑞恩》的时候,斯皮尔伯格为了恢复当年诺曼底登陆的壮烈场面,调了大量的历史资料片来看,拍出来简直就跟当年的诺曼底登陆一样,都说是真实历史的写照。但没多久,美国老兵协会提出强烈抗议,说根本不是历史,因为当年诺曼底登陆,打先锋的两个团基本上都是黑人,战死最多的也是黑人。但甚至连纪录片里有关黑人的镜头都少,连真实的纪录片里都有种族歧视,它就不真实了。
■纪录片也是有主观选择的呀。
□所以他说,真实的历史是在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们的心中。我觉得这话说得挺有意思,连真实的历史纪录片都能做出虚假的东西来,那么,谁能拿一部小说来,照着小说拍一部戏,就说我拍的是历史?小说本身就有创作者的一些加工,再加上你拿到的资料是不是真实的?你何必做欺世盗名这种事呢?总是有人在戏说还是非戏说的问题上纠缠,你要是说《康熙》开了国内戏说先河的话,一定会有人来攻击我,戏说怎么可以呢?历史怎么能戏说呢?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去讨论。
■我曾经说这是一顶美丽的帽子,你不要怕戴这顶帽子。你觉得这部戏的成功和你本人有什么关系吗?现在很明显的是,你这个皇帝的形象算是打出来了,有人已经把你评为“天下第一皇帝”了,你和这个戏之间,的确有许多有意思的事,你成就了这个戏,这个戏也成就了你。这个是相辅相成的。如果没有你,这个戏可能不会到这种程度。
□我和静之是因为《琉璃厂传奇》认识的。我一看他的本子,就觉得他的本子写得非常好。我想要帮邓建国的时候,就和静之商量,写一个皇帝微服私访的故事。我们当时就想,这个皇帝不能是宫廷的皇帝,不是宫廷斗争的皇帝,微服私访把人物的走向就定了,你必须每次都得下去,你得在下边遇到事。我们首先把皇帝弄成个平民,先把你的皇袍扒了去,让你走到民间,你是一个普通人,这样去产生故事。所以,这个《康熙微服私访记》没有邓建国,没有我,没有邹静之,那确实就不可能。但这个东西,不仅是成全了我,也成全了静之,也成全了邓建国。
■《刘罗锅》演的是宫廷内的皇帝,《康熙》演的是宫廷外的平民皇帝,这两个皇帝演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宫廷内的皇帝,我在把握那个皇帝的时候,他是固定式的,人物关系是固定态;贪官、清官、皇上,这个皇上把握起来比较难演的是什么呢?实际上是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皇上,谁贪谁清他心里明白,他要在中间搞平衡,实际上是玩两个大臣于股掌之间的,比较累心。到了这个皇帝,游戏态比较多了,这个戏就要你真挚一点。比如矿山那场戏,皇上说,这是我的江山吗?这是朕的大清国吗?这几天把我绑在烈日之下,我的眼泪流了,我演了两次,演了一次眼泪流,演了一次眼泪不流。我觉得眼泪流它可能是一种真挚的东西,那个内疚,那个自责,和看到百姓被鱼肉的那种感觉,他真正痛心了。
■感情流露得更自然一点。
□还有一点就是他愤怒了,他是皇上的身份,我们拍完剪的时候,大家说,流泪的好,他这个时候已经把自己完全忘了,在他觉得我愧对这个江山,愧对子民的时候,他会流出这个泪来。皇上流泪绑在大柱子上,多荒诞呀,可那段戏很感人。所以我觉得演这种戏的时候应该更真挚一些,更感情投入一些。(摄影王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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