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的新派武侠小说,延续了明清章回体小说的传统,梁羽生、金庸等均是驾驭古诗词的高手,两位的古文造诣实不分上下,故而才有了这么一则有趣的梁羽生与金庸暗中较劲儿的故事。
梁羽生招招攻心,直击要害
要说起这事,必须从1966年1月香港《海光文艺》创刊号的一篇文章《金庸梁羽生合论》说起。该文为署名“佟硕之”之人所作。后来知悉,佟硕之就是梁羽生的笔名。
这篇文章比较金庸、梁羽生作品的异同,也分析了二人的优缺点,持论大致客观公允。例如说金庸是“现代的洋才子”,梁羽生则有浓厚的中国“名士气味”;虽然二人都“兼通中外”,但金庸受西方文艺(包括电影)的影响较重,而梁羽生受中国传统文化(包括诗词、小说、历史等)的影响较深;虽然同属“新派作家”,但金庸的故事情节变化多,而梁羽生的写作手法则比较平淡朴实,虽有伏笔,却不够曲折离奇。可是,文中不但从武、侠、情等方面批评了金庸,认为金庸写武功有时候过于离奇怪诞,写侠义有时候不辨忠奸正邪,写爱情有时候不顾是非礼仪。而且,在谈到二人的文字风格时,佟硕之一方面肯定自己的旧文学造诣,能用旧回目、能写诗词,一方面却对金庸的小说,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下列批评:
金庸很少用回目,偶尔有一两联过得去,经常是连平仄也不合的。就以《书剑恩仇录》第一二回凑成的回目为例,“古道骏马惊白发,险峡神驼飞翠翎”,“古道”、“险峡”都是仄声,已是犯了对联的基本规定了(《碧血剑》的回目更差,不举例了)。大约金庸也发现作回目非其所长,《碧血剑》以后诸作,就没有再用回目,而用新式的标题。
金庸的小说最闹笑话的还是诗词方面,例如在《射雕英雄传》中,就出现了“宋代才女唱元曲”的妙事……
所谓“宋代才女唱元曲”,就是指《射雕英雄传》中女主角黄蓉与“渔樵耕读”中的樵子唱答《山坡羊》一事。樵子所唱的三首《山坡羊》曲子,以及黄蓉所答唱的那首,正是引自前人的作品。前者出自张养浩,后者出于宋方壶,二人俱为元代散曲的名家。《射雕英雄传》最后以成吉思汗之死而结束,而据考证,成吉思汗死于公元1227年8月18日,因此黄蓉与樵子唱答《山坡羊》之时,成吉思汗应该还在人世,时间当在1227年以前。然而,张养浩出生于1269年,宋方壶更在张养浩之后,试问黄蓉如何识唱元曲?
金庸自谦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梁羽生和金庸曾是香港《大公报》的同事,志趣相投。金庸应编者罗孚的邀约,却在《海光文艺》第四期写了一篇2000多字的《一个“讲故事的人”的自白》,来作回应。他自谦之所以写武侠小说,只当娱人而已。文中他很含蓄地对梁羽生的批评提出了辩驳。他说:
我以为武侠小说和京戏、评弹、舞蹈、音乐等等相同,主要作用是求赏心悦目,或是悦耳动听。如果一定要提得高一点来说,那是求表达一种感情,刻画一种个性,描写人的生活、生命,或是政治思想、宗教意识、科学上的正误、道德上的是非等等,不必求统一或关联。
梁羽生一向认为主题应该非常鲜明,前后一致,要扣紧历史,反映时代,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写武功,不宜太离奇怪诞;写侠义要写典型英雄,形象鲜明;写爱情要发乎情,止乎体。
古龙及60年代以后大多数的港台武侠小说作家,通常强调的是人物与个性,而非武功本身,他们不用联句回目,不多运用旧诗词,甚至不再注意故事与历史的结合,无朝代可记的作品多的是,而这个转变,金庸是一大关键。更明确地说,自从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等书不用旧回目,改用新形式而获得读者热烈的回应之后,后来的作者可能是避难而趋易,也可能是迎合时代的潮流,多已舍旧而用新了。(文/吴宏一
新闻排行 我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