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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导演尤小刚访谈:拉响电视剧警报器(附图)
http://ent.sina.com.cn 2002年06月20日18:01 南方周末

  过去,港台以及海外电视连续剧曾长期充斥着国内的电视屏幕。近年来,以《宰相刘罗锅》、《雍正王朝》、《康熙王朝》等为代表,国产电视连续剧开始走俏海外华语电视市场,在香港、台湾,东南亚以及北美等华人聚居较多的地区,打开电视机,欣赏到国内制作的电视剧,已经不是一件稀罕事。

  然而,从去年下半年以来,随着国内各地电视台的合并,电视剧制作开始出现了一些
问题,在5月中旬结束的北京电视周上,这些问题已逐步暴露出来。5月下旬以来,北京一些主要影视制作机构如北视、中北、海润、华谊兄弟等,已多次召开座谈会,讨论有关问题。

  6月11日,在第九届上海电视节的一个研讨会上,陆莹(北京广播电视集团艺术总监)、王长田(北京光线传播总裁)等业内人士再次发言,对国内电视节目市场的政策、管理提出批评意见。著名导演、中北电视艺术中心主任尤小刚发言认为:当前的电视产业政策,以及各地广播电视集团的地区性垄断,已经制约了国内电视剧的制作,国内电视剧市场正面临停滞及萎缩的危险。

  会后,本报记者就有关问题采访了尤小刚导演。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了你的发言,你谈到大陆电视剧制作已成为华语电视剧节目的主市场,这个观点是怎么来的?

  尤小刚(以下简称尤):由于台湾、香港及东南亚经济的衰退,电视广告大幅减少,媒体发展受到影响,它们已经丧失了往日的投资能力。以一集电视剧的制作成本为例,台湾原来是140万新台币,现在基本上是60万新台币,折合人民币15万元,香港也不超过15万港币,其他东南亚地区大概5万左右,可是内地电视剧价格却在40万-50万元。

  这么高的制作成本,却仍然无法吓退投资者,这说明资本市场看好我们这个领域。内地制作的电视剧,不仅能满足国内电视台的播出需要,还不断销往海外。这表明,大陆已成为华语电视剧节目的主要生产基地和市场。

  记:我们知道,近两年来,中国大陆生产的电视剧开始走俏海外,受到当地华人观众的喜爱。

  尤:是这样。我最近到了一趟台湾,我们内地生产的电视剧在那里播得非常好,以台湾“中视”为例,6∶30到7点档,放的是大陆戏,8点黄金档是大陆戏,10点档还是大陆戏。我4月份去的,他们播的是《橘子红了》,听说6月份马上又要上《天下粮仓》。香港也是这样,今年3月播的最好的戏是《康熙王朝》。

  记:这种局面是怎么形成的?

  尤:从政策上讲,主要是有政府“五号文件”,限制电视台在黄金时段里对境外制作电视剧的播出时间,这有力地保护了内地电视剧的生产。此外,电视台之间的竞争机制带来了整个市场的活跃,整个节目市场在按照市场规律发展。

  记:最近你几次“报警”,认为国内电视剧节目市场正在受到抑制,你的依据是什么?

  尤: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我随意乱讲。今年的北京电视周和这次上海电视节所表现出来的状况可以证明:总体节目制作水平一般,优秀作品不多,价格人为被压,交易额下降,更糟糕的是,参展制作公司的数量和交易节目量下降幅度很大。

  与去年的火热相比,今年的北京国际电视周,参展的制作公司,比去年少了122家,电视台也少了100家。去年广东的公司参加的有38家,今年来的只有6家。这说明整个行业资本投资总量在下降,资本是市场的生命,投资减少,这个市场肯定出了问题。

  记:那么你觉得原因在哪里?

  尤:不回避地说,这种状况与去年的电视台整合有直接关系。在整合以前,全国各地电视台黄金时间对电视剧的要求,是一年7000多集,现在已降到了5000多集;播出电视剧的黄金时段,由过去的3800多小时降到了2200多小时,这些直接影响了电视剧的需求量。

  记:把各地的有线、无线电视台等合并起来,成立一个广播电视集团,是这两年广电系统的一个总体政策,是要“做大做强”,这和电视剧制作生产有矛盾吗?

  尤:我并不是说媒体整合不好,面对加入世贸组织的形势,我们必须把国内小而散的频道资源整合起来,来加强与国外媒体竞争的实力。但问题是做大了就能做强吗?做大只是在人员规模、频道规模上,而做强应该是在内容上,它们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记:做大了,怎么就影响到节目生产呢?

  尤:因为绝大多数电视台合并后,领导者们所关心的是机构怎样调整,人员怎么安排,怎样开源节流,而开源节流的第一关,就是把流向电视节目市场的资金减少了:他们用限价购买的办法,干涉原来的自由交易。比如说上海,未合并前,上海是三家电视台互相竞争,上海电视台、有线电视台、东方台,有好片子了相互竞价,原来黄金时段一集电视剧的片价是5万至8万,现在合并成一家后,只有一个节目购买中心,就给你限价,最高价到头了,一集也不超过5万,卖不卖?你不卖拉倒。

  记:说到底这是一种垄断行为。

  尤:而且还是一种行政性垄断,是在用原来的计划经济手段来管理市场。限价的结果,是严重影响资本的投入,许多制作公司纷纷减产或停产,甚至倒闭。

  我可以说,凡是有垄断的地方,节目质量肯定在下降。原来国内节目的收视率可以达到10%-20%,现在有6%-7%就是很高了,最后倒霉的是观众。

  记:成立集团,是不是就必然造成垄断?

  尤:成立集团并没有错,问题在于这种媒体整合是按照行政命令来进行的,行政权力的力量超过了市场自身力量之上,结果出现了地区性垄断,它背离了市场竞争的基本原则。

  记:你觉得这种限价政策如果不取消,未来会出现什么后果?

  尤:如果有关方面不重视,其结果将非常严重,不仅会造成电视节目市场的萎缩,这两次电视节目市场的交易量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大家都忧心忡忡,成熟的电视单位的制作周期,一般是16个月到18个月,一旦停产,一年半以内都无法恢复,这在某种程度上,已影响了海外购买的热情。而且内容的缩减,必将使频道成为无水之河,这样限价的结果,最后封死的是电视台自己,当频道没有合适的节目和活跃的市场支撑时,频道离消亡也就不远了。

  记:电视台在合并,频道却是在多元化,这是问题吗?

  尤:以前有个观点,以为有了频道,就能赚钱,所以电视台一开就是七八个频道。我并不反对频道多元化,要抢市场嘛!但是节目市场不培育起来,开那么多频道也没用。凡是有专业化频道的,基本上是放国外的节目,我们是放开大道,让开市场,把市场让别人占领了。

  记:谈了那么多,你认为到底该怎么办?

  尤:关键是看我们到底是要鼓励竞争,还是实施垄断?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思路,一个是依靠市场的自发调节,一个是用行政命令管理市场。事实上也只有竞争才有出路,去年全国省级电视台有一半亏损,一半持平,只有两家电视台赢利:江苏台和浙江台。什么原因?他们的省市电视台还没合并,省台和市台之间竞争激烈,竞争购买电视剧,所以吸引了广告投放商,广告额反而都上升了15%。

  所以当前还是应该打破垄断,鼓励竞争,放水养鱼。电视台的垄断限价,看似“节流”,其实是在“截源”,没有了丰富高质的电视节目供应,电视台怎么能吸引到广告商投放广告呢?因此,“限价”实在是一种短视的自伤行为,电视台和节目内容商应该是坐在同一条船上。本报记者万静波 李宏宇/文本报记者周浩/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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