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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誉为中国第一言情作家海岩的小说我并没有看得太多，跟很多观众一样，知道海岩是从他的影视作品开始。从少年时代看的《便衣警察》，到《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到《你的生命如此多情》、《永不瞑目》，到近期的《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玉观音》，海岩的作品光是题目就十足的吸引，而作品的内容更是紧紧抓住观众的心理，与时俱进。我跟海岩的对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海岩回答起任何刁钻的问题都充满自信，侃侃而谈。海岩是作家又是企业家，他让我看到了一个作家身上的时代标签。

　　时代标签1

　　多元的时代多元的爱情

　　记：在你笔下很少有终成眷属的爱情，几乎原因都是背叛，《玉观音》中安心与毛杰一夜激情，杨瑞对贝贝和钟宁背叛，你是否认为背叛是现代爱情的常态？

　　海：这不好下结论。但是现代社会的情感短暂、产生是非变故是常见的现象。从伦理道德来看，现在的家庭的稳固性是不如过去时代。在过去，无论是职业选择，还是家庭形态会有统一过程来进行，而现在的自由度更高，很多人都不屈服于一个观念来生活，因为个人的道德判断会更多，公众不会成为个人的禁锢，人与人之间无论经济还是思想上的差别也很大。

　　记：你说的过去时代是以什么为分水岭？

　　海：以前计划经济，提拔个科长什么的也要有年限，更不可能跳槽，到了年龄就要结婚，否则家里和邻居就会说。现在生活方式多元多了，有人说离婚率上升是社会的退步，也有说是进步，但我觉得就中国来讲，不会发生崩溃的社会(思想)形态的转变，很多思潮只是有起有伏，也会回归。也可能有突发的事件使其有所偏移。比如，“9·11”事件就让美国人的生活观念发生变化，大家更注重亲情、小范围内的团聚和快乐，再如中国现在的“非典”，使我们更注重亲情、友情和家庭快乐，而到处找女孩就变得极不重要———这就是突发事件的影响。但是，中国的传统道德力量永远是非常大的，儒家思想可能不用学都通过父母和身边的人让我们潜移默化。说到背叛，我的小说归根结底都是歌颂最专一的爱情的，即使有背叛。因为这是符合中国的传统道德，人们受到感动是因为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传统的爱情，每个人都向往没有任何交易成分的爱情的，做不到是一回事，但喜欢什么人们还是很明确的。

　　时代标签2

　　说我是从商业出发不公平

　　记：无论是你的小说，还是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几乎都是畅销或收视的保证，请问你认为你成功的诀窍是什么？流行是因为你刻意捕抓了受众心理还是作品与大众心理不谋而合？

　　海：现在很喜欢研究什么作品是流行的，但是大家都看好的却不一定流行，流行的克隆一下可能就不流行了。其实，作品受欢迎的共同点就是文学质量比较好，影视作品的技术跟质量的差别不是很大，音画、表演的差别也不大，现在的影视剧绝大部分都是明星在演啊。

　　记：那你现在在写作手法上是不是已摸出一套规律了？有固定模式了？

　　海：我的每一部小说都是从头想怎么写，每一篇都有接近，但并不说明我克隆自己，总有一个东西激动我，而不是我刻意寻找一种变化，怎样表达更有力就怎么表达。有人说我的小说很商业，其实我的很多小说都违背“商业规则”，所谓的“商业规则”在好莱坞就是大团圆结局，中国也是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呀。但是我觉得我不想这样表达，说明我不是从商业规则出发。现在也有人批评我节奏慢啊，但我就喜欢这样，如果高潮提前会伤害人物，我宁愿失掉一部分观众也不提前。所以说我是从商业出发是不公平的。

　　记：我想知道的是海岩的作品如果没有明星来演它还会收视这么高吗？

　　海：我的作品都没有多少明星。《永不暝目》，陆毅在演它之前演过800部话剧，都没有人知道他吧。《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刘烨老百姓都不知道啊，他可能是媒体英雄。于娜都没有学过表演，印小天更不知名。《玉观音》只有何润东较出名啊……我认为是一个文学的问题，写警察和爱情的太多，但好看不好看呢？这关乎作家对生活的理解是否到位，我的作品是靠细节堆起来的，并非大情节跌宕起伏就好的，不引人共鸣的作品太多，你必须说服读者、观众，包括哭。可能创意相同，但出来的作品有成有败。我觉得语言功能也是细节能力之一。

　　时代标签3

　　现在是电视霸权主体的时代

　　记：你是作家与影视合作的成功范例，像《玉观音》现在就有两种版本，能否谈谈文学与影视的互动，改编影视是提高了文学还是降低了文学？

　　海：影视和文学是两种表达方式，小说里非常有趣的东西可能影视表达不出来。当然影视也有它的擅长，可能文字是没有的。而好作品也有适不适合改编的问题，就比如优秀的相声要改成芭蕾舞剧？(这不太可能吧？)它们都各有特点各有擅长，只是表达方式不同。所以很多作家都不走这条路，包括小说剧本的尝试。其实作家的总体水平要高于编剧，但是大部分作家不去写剧本也不擅长，这也是导致了目前电视剧水平不高的原因。改编的影视不能完全表达作家的作品，甚至曲解。但现在不是阅读时代，而是一个电视的时代，电视是一般老百姓的娱乐主体，我称现在是电视霸权主体，纯文学或畅销小说能卖到30万册的作家一年没几个，一般能卖5万册就已皆大欢喜了，而一部好的电视剧有的是上亿的观众。电视也让阅读的习惯渐失去，阅读成了少数人的很雅的事。所以我们必须把文学与电视结合起来，损失的可能是文学不能完整表达，但是受众却是100万倍或是1000万倍！通过影视推而广之，这不是文学的胜利吗！现在很多文学家就是写东西给自己看，没有想到要写给群众看，希望谁来与你共鸣呢？这必须在结构、方法、媒体媒介上，有大众性。

　　时代标签4

　　初恋与老人的感情最让我感动

　　记：爱情与死亡是文学永恒的题材，你的作品也是，你自己是怎么看待爱情跟死亡？

　　海：爱情是把人类最激动人心的光辉释放出来，当然，新生、亲情也很美丽，但爱的永恒不在于长久，与亲情友情比，瞬间的光辉是最美的，如果追求长久，很多人都会有痛恨。我看过很多爱情，我觉得初恋始终是最美的，中年时的家长里短其时并不美丽，当然，也有人生活得很美丽。还有一种到了老年，儿女大了，有自己的家了，“老来伴”的恩情一直持续到老到死，这样的人生景象我就很感动，少年相恋也感动，中年夫妻老吵就不感动。

　　记：那你写感情有没有从亲身体验出发？

　　海：作家不一定根据自己来写。其实我写小说很少自己出去采访、体验。对生活不断积累、丰富的情感、理解自然界与人类规律性的东西，都可产生好作品。作家的天分就是敏感。有人看过就过了，可是我们有很多想法，不是经历，而是重新创造。

　　记：从《便衣警察》到最近的《玉观音》，到《平淡生活》，你觉得我们时代的感情观有何改变？

　　海：《便衣警察》更关注时代命运，当时确实能导致命运起伏；现在更关注现实情感、生存地位、金钱，爱恋主题更大一些。

　　时代标签5

　　这个时代不朽作品是不存在的

　　记：据说你连续6年每年都有一部长篇小说，每部都是30万字，再加上一个40万字的电视剧本，你是怎么完成的？

　　海：我白天8点半上班，到晚上9点钟下班，10点以后到早上8点之间的时间用来创作。最近有杂志让我写1200字的长篇小说开头，就是放到杂志上、网络上去，让网络写手接下去写，叫做帮海岩完成一段爱情故事。小说名字叫《对面无缘》。

　　记：著书立说是传统文人的理想，作为一个作家，人们总会想起他的一部作品，你觉得你的传世之作是什么？

　　海：我与传统的观点相反，我觉得不朽作品是产生在上个时代的，这个时代日新月异，每一年产生巨大变化，不产生不朽，只产生“速朽”，不能只用上个时代的思维。现在动不动就讲艺术片、商业片、纯文学，这些框框已经框不下丰富的时代。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文艺批评还是用上个时代的标准，已经不很确切。我的一个带研究生的朋友说，我们还是研究以前的文学。王朔这些年地位明显，但是非常受排斥。我对写作不觉神圣，现在3岁小孩子都可以写小说，18岁写长篇已经算老，说我是“写书的”，我也臊得慌。

　　时代标签6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记：能否谈谈你的功利观？

　　海：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功利的时代，不给稿费我肯定是不写的，我不为主张写东西，但为了钱，什么都写这样的事没干过。曾有一个人，他弄的东西要署我的名，答应要给我一大笔钱，但我看了不想署名，如果拿《红楼梦》让我署名我就署，我的《玉观音》曾卖了两个电影版本，把故事分成两半卖给两个公司，可以收两份钱，结果男主人公的部分很难独立成章，不是很有意思，我就退钱不要了。

　　记：企业家与作家的头衔你更喜欢哪一个？

　　海：我在企业家的圈子里说自己喜欢作家这个头衔，在写作圈里说自己是搞企业的。以文唬武，以武唬文。本报记者陈羽中(本文部分有删节)

　　原载于5月23日广州日报大洋网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