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法国电视的庸俗和商业化已令人产生耻辱感,还是由于法国人固有的“不从众”心态或文化至上的情结作祟,你若问一个法国人看不看电视,只要被问者不属于“4至14岁儿童”或“50岁以下家庭主妇”这两个广告商最看重的群体,那人大多会回答说不看,或只看由法德合办的以高雅著称、但收视率从不超过5%的ARTE文化频道;遇到“入时”一点的巴黎“波波”族,甚至会断然否认家里有电视机!
但是据2003年版《法国大观》公布的数据,截至2001年年底,法国家庭的电视装备率为93.6%,拥有两台以上电视机的家庭数量增至40.6%。
另据法国国立媒体收视率测量研究所一份最新研究报告称,法国人2001年收看电视的时间达到了历史最高记录,每天的平均电视开机时间达5小时28分钟。
国营电视的义务
法国的电视媒体,可分成私营商业台和国营台两类;有全国性影响的免费赫兹综合频道主要包括私营的法国一台、法国六台和国营的法国二台、法国三台。此外,以体育和电影为主的CanalPlus私营收费频道、国营的教育培训专题频道、法国五台以及法国与德国合办的ARTE文化台也是法国人所熟悉的赫兹频道。除此之外,还有近年来大量发展的通过有线或卫星频道传送的近100个主题台,但目前还只有约20%的法国家庭订用这类收费的主题频道。
法国各大综合电视台的“收视率”市场份额分布依次为:法国一台(32.7%)、法国二台(21.1%)、法国三台(17.1%)、法国六台(13.5%)、CanalPlus(3.6%)、ARTE及五台(3.4%)。近百个主题频道的收视率已占整个电视收视率的近三分之一。然而,法国公众对各大综合频道形象的满意程度,却和各频道所占的“市场份额”大相径庭。法国电视观众最喜爱的频道排名中,前三名都是国营台,分别为:法国三台(观众满意率为76%)、法国二台(68%)和ARTE文化台(60%),法国五台和法国私营六台并列第四(59%),其次才是私营的法国一台(56%)和CanalPlus(29%)。
上世纪60年代初,由国家垄断经营的惟一广播电视机构———法国广播电视台(ORTF)成立的时候,便以法律形式确立了它的“资讯、教育、娱乐”三大公共服务使命。至20世纪80年代初,法国电视市场开放,将原有几家国营电视台中的一家私有化,成为目前占市场份额最高的法国一台,电视市场的商业竞争格局从此形成,“收视率”专制也随之愈演愈烈。在竞争过程中,如果说私营台因其投资性质可以完全依从市场,只提供各种能带来商业利益的、投普通观众或广告商所好的节目的话,那么,国营频道则因为其投资是通过国家向拥有电视的家庭征收“视听税”得到保证,因而必须履行法律所要求的“公共服务”使命。而“文化类节目”就属于那种私营台可以完全撇下不顾、但国营台却不得不为的“公共服务”范围。出于这一历史原因,法国的国营电视台便自然成为文化类节目的主要提供者。
新闻、故事片、文化约会
法国电视节目中的所谓“文化”概念,相对比较宽泛,大抵介于布尔迪厄“一切皆文化”的泛社会学文化观念和以知识、价值、自由信仰、艺术、创造等森严等级为基础的传统精英主义文化观念之间,具体说来,既可包括文学、电影,又能容纳音乐、艺术和科学,也即马雅可夫斯基所说的某种“适合大众的精英主义”文化。照此定义,国营电视台大致通过3种形式,提供文化类节目,以履行其“公共服务”义务。
第一种形式为“文化约会”专栏节目。例如,法国二台2002至2003年度的节目表中,除电影作品外,共有17个文化类定期专栏节目,分日播、周播和月播三种周期。其中最有影响的包括:由杜朗(DURAND)主持的以介绍书籍文字作品为主的每周专栏节目“校园(Campus)”,由著名文化节目主持人毕沃(PIVOT)主持的每月一次、以介绍在法国生活并操法语的外国知名人士为主的“双重之我”(或“双重游戏”———DoubleJe),以及类似科普知识介绍的月播专栏节目———“我告诉你为什么”,等等。法国三台的节目安排中,也设有7个与艺术、书籍和音乐相关的定期文化专栏,其中包括由在“小荧屏”上息影多年后复出的原法国一台明星主播安娜-圣克莱尔(AnneSIN-CLAIR)主持的每月专栏节目——“文化冲击”。第二种形式是利用历史和文学遗产资源定制或联合制作电视故事片。例如,法国二台曾斥资900万欧元联合制作总投资超过3500万欧元的电视剧《拿破仑》,在本台播出后大受欢迎,得到1000万观众的收视率;法国三台也曾将法国文学名著《吕布拉斯》和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名作《一个陌生女人的信》改编成电视故事片,获得很好的收视效果。“文化节目”的第三种形式是在每天的午间和晚间新闻中插播一条文化新闻,或介绍一本新书新出版物;法国二台的这类“文化主题”累计时间占电视新闻总时间的6.5%至9.5%;法国三台及其地区分台在2002年6月至12月间共计播出407个文化主题的报道、采访或讨论。
宪法给文化撑腰
无可否认,法国电视受以收视率为标志的商业化冲击愈来愈激烈。特别是最近两年以来,私营的法国一台和法国六台咄咄逼人,纷纷推出被媒体和社会舆论指责为“垃圾电视”的各种“真人秀”节目,以博取观众欢心,蚕食市场份额。而国营的法国二台和三台,一方面因受制于“公共服务”义务及相关的价值准则,不能采用私营频道的那种惟“收视率”是图的经营方式,另一方面,也不能不顺应市场竞争,通过提高收视率,增加广告收入,弥补国家投资的不足,改善国营台作为企业的经营效益。
显然,“文化类”节目虽然占播出时间不少,观众需求呼声也从未间断,但无疑不是拉动收视率的主打节目。例如,目前法国二台杜朗的“校园”专栏节目,每次播出的平均收视率为11.7%左右,为该台晚间第二时段通常平均收视率的一半。其他各类文化专栏的情形也大致如此。于是,法国综合频道的文化节目便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一方面,虽然专栏节目每年常有变动,有的消失,有的更换形式或主持人,有的则为全新推出,但总量上基本保持不变;另一方面,对这类文化节目,电视台从不确定“收视率”指标要求,但为保持频道在黄金时段的竞争能力,电视台通常又不得不把文化节目挪至晚间第二时段(即晚上11时左右)、甚至第三时段(午夜以后);这样一来,给人造成了“电视台在人们已经入睡后才开始播放文化节目”的印象,消费“文化节目”也就成为一种基本上只有“夜猫子”和“非上班族”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电视的商业竞争和收视率专制,虽然没有使“文化节目”从法国国营电视台的荧屏上消失,却日渐变成一种“夜晚与夏天”现象:观众想看文化节目,要么得熬夜,要么得等待夏季假期的重播!这在一定程度上,已构成对“公共服务”义务的一种变相违背,因而不断受到由作家、艺术家、教师、出版商等组成的“文化族群”的批评;同时它也是法国政府业已意识到并试图在不妨碍传媒自由和商业竞争等法律原则的前提下力图进行纠正的问题。
在法国社会和政界,“公共服务”是一个超越左右派政党和意识形态的“共和国原则”与理念。前面曾说到,法国电视频道收视率排名中,私营台遥遥领先,但在观众心目中的电视台形象排名中,却是国营台名列榜首。从这一矛盾现象中,其实可以看出法国公众对国营电视台“公共服务”使命———也即文化节目的肯定。本届法国右派政府文化部长去年一上台后,即公开表示,国营电视台的“公共服务”使命有待加强,并于去年6月正式委托法国女作家卡特琳娜-克莱芒以“国营电视与文化”为主题对法国电视中的文化节目现状、问题及改善方向进行调查并递交报告。克莱芒女士已于2002年12月10日向文化部长提出了相关报告。在这份以“夜晚与夏天”为题、长达100多页的报告中,描述分析了法国国营电视台各类文化节目的现状和问题,提出了一系列建议,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动议是:在宪法序言中,加入“组织广播电视公共服务是一项国家应尽的义务”,使它与现有的“组织免费与非宗教的公共教育是一项国家应尽的义务”一样,成为一项宪法原则。据作者解释,这一具有“象征效率”的作法一方面可以使国营电视提供的公共服务“神圣化”,另一方面可以彻底杜绝法国经常出现的要把现有3家国营电视台其中一家私有化的企图,以保证国营电视台永久履行“资讯、教育与娱乐”使命,特别是保障文化节目在未来电视中的重要地位,从而切实体现法国一贯主张的“文化例外”政策。
此外,“克莱芒报告”还建议通过在国营电视台与规管法国视听行业的独立行政当局———法国高级视听委员会(CSA)签署的协议中,加入某些限制性条款,要求“把时钟往前拨”,保证文化节目最迟能在晚间10时30分至11时之间开播,以便这些节目能够面对尽可能多的电视观众。这一半小时至三刻钟的提前,貌似简单无谓,但对电视中文化节目的命运和地位将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据调查,法国人一般的习惯,是在晚间11时“关机”上床;如果任意让电视台推迟节目的播出时间,无疑等于实际上扼杀文化节目。就像法国一位幽默作家所说的,“你总不能要求电视观众起个大早来看你的节目吧?”□让居易
法国电视消费指数
据统计,2001年法国人对6大免费赫兹频道的年平均“消费”时数为1055小时,其中用于各类节目的时间分别为:
电视故事片 262小时(24.8%)
专题与资料片215小时(20.4%)
电视新闻 161小时(15.3%)
游戏 90小时(8.5%)
广告 86小时(8.2%)
电影 74小时(7%)
体育 51小时(4.8%)
综合文艺 (4.3%)
青年专题 28小时(2.7%)
最近几年来,电视观众实际消费率呈连续增加趋势的节目包括:专题与资料片、电视新闻和游戏。
法国电视生产指数
法国6大免费赫兹频道(法国第一、二、三、五、六台和ARTE文化台)所提供的各类节目中:
专题节目与资料片 32.6%
电视故事片 20.6%
综合文艺 8%
青年专题 7.6%
广告 6.6%
电视新闻 6%
电影 4.8%
游戏 4.7%
体育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