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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是个大作家,也是个大编剧,他的作品,观众并不陌生。可近来他干了一件“出格”的事,竟扛起了电视剧《少年天子》总导演的牌子。那么,刘恒此番改弦易辙滋味如何?本报记者独家采访了他。
虽然以写小说成名,对电影的迷恋却始终不减。写小说不过瘾就写剧本,写剧本还是不过瘾,怎么办呢?只好做导演了———总导演。
记者:小说家当编剧不算新鲜,可当导演的毕竟不多,我印象里知难而上的只有刘毅然,似乎也并不成功,您怎么趟起这道“浑水”来了?
刘恒:这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三十年前迷上写作,最先干的事儿是写诗和写电影剧本,最后才是写小说。虽然以写小说成名,对电影的迷恋却始终不减。写小说不过瘾就写剧本,写剧本还是不过瘾,怎么办呢?只好做导演了。现在做导演基本上是年轻人的事,咱还不能降了身份,那就先做总导演吧(笑)。在纯文学的圈子里,写剧本是下贱的事情。在一些朋友的眼睛里,我是掉在影视的泥坑里爬不出来了。我后悔动手有点儿晚,早点儿跳下来就好了。
记者:跳?您要往哪儿跳?您是指做导演吗?当导演要算是跳泥坑,那艺谋、凯歌算爬不出去喽!
刘恒:我指的就是这个。我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作导演秀无论如何是太老了(笑)!如果早二十年投身进来,会有不同的结果。但是那个时候,电影的神秘感把我给吓住了,我觉得它是一件太复杂的事情。其实,如果在世界上找一件跟写小说最接近的勾当,除了做导演还有什么呢?这两件事儿太像了!现在的DV技术越来越普及,用起来像笔一样灵活,人的想像力真的要插上翅膀了。
记者:可写小说一杆笔就能完成,做导演得“掺乎”多少事儿?像这部戏还涉及到两千多万元的投资,两千多万啊!你不觉得雷顶得大了点儿?
刘恒:没什么压力。真的没什么压力。剧组上上下下都是高手,花的又不是我的钱,我怕什么?小说写不好得一个人顶着,戏拍得不好大家绝不会赖我一个人,至少演员得先挨骂吧?当然,戏拍好了,露脸的肯定也不是我一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对彼此都合适。
平民化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探讨生命的意义,并为此喜悦或哀伤。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搞什么都行。
记者:古装戏类型很多,戏说的有《戏说乾隆》,秘史类的有《孝庄秘史》,正剧类的有《康熙帝国》《雍正王朝》,您的这部《少年天子》要归哪一堆儿呢?
刘恒:不好说。我觉得哪一类都归不进去。戏说类偏重娱乐,大都是喜剧。这部戏是悲剧,是让人难受的。我自己写得很难过,演员演得也很难过。秘史类大都是情节剧。这部戏最下力的是人物塑造,情节为人物服务。正剧类的一般来说都是“政”剧,着眼于帝王的功绩和抨击时弊。这部戏怎么说呢,基本上是从这些地方绕开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记者:照您这么说,《少年天子》的出现意味着清宫戏又有新路子了?一不留神……
刘恒:要这么想就太狂妄了。我没那个本事。这也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跟我写小说的目的完全一样。我只想传达我的世界观,传达我对事物的看法,比如对死亡的看法,对暴力的看法等等。我对清宫戏的新路子之类不感兴趣。
记者:您的影视作品一直走的是平民化的路子,《本命年》、《秋菊打官司》、《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等无不如此,大伙儿也都挺喜欢的,您为什么不接茬儿练,反而去搞“劳什子”古装剧呢?
刘恒:我还是那句话,平民化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探讨生命的意义,并为此喜悦或哀伤。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搞什么都行,逼急了写诗都行,可惜我没那个本事,暂时也没那个愿望。至少在现在,视觉的表达比较吸引我,它比诗和小说更能使尽可能多的人了解我的思想和我内心深处的感情。我在剧本中落泪的地方,演员也落泪了。我希望观众跟我们一起落泪,大家能因此体味彼此的善良和感伤。
历史不是圣经,只是一种不停地被修正的常识,用不着顶礼膜拜。但是我会遵循基本常识。
记者:您改编的《少年天子》跟教科书有没有啥不一样的地方?是人性版的教科书?还是历史版的教科书?有爱钻牛角尖儿的可是会精研到“禹是一条虫,鲧是一条鱼”的。
刘恒:这个问题我得多说两句。别人的东西我管不着。首先咱们谈的这个东西是电视剧,不是教科书,更不是历史教科书。不管它渗透了多少人性,渗透了多少历史,它也不是教科书。有人把电视剧当教科书来看,是一种难得的品位,也是一种习惯,更是人家的自由,无可厚非。可是如果有观众把电视剧当教科书来要求,要我说这个观众就有点儿不太厚道了。历史是记载者的历史,体现了记载者的观点和好恶,与真正的史实不是一回事。我们越想接近真正的史实就越能发现历史记载者的自相矛盾和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这就证明了一件事,历史不是圣经,只是一种不停地被修正的常识,用不着顶礼膜拜。你刚才问这部电视剧会不会完全遵循历史,我只能告诉你不会。但是我会遵循基本的常识。如果哪位历史剧作者说他完全遵循了历史,我们最好不要相信他。如果有人说跟教科书不一样的电视剧必定误人子弟,我们更不要相信他。他太瞧不起观众了。教科书不是教条,电视剧更不是教科书,这道理小孩子都懂,小孩子要是不懂,教小孩子的人得负全责(笑)。我们的后代无论如何不能呆成这样吧?快救救孩子(笑)!
记者:您的这部电视剧有很多新的视角,您希望各界人士如何评判这种全新的解释?
刘恒:我欢迎七嘴八舌的批评,不过首先得盼着人家有兴趣来批评你。据我的观察,专家根本不跟外行人一般见识,人家都懒得搭理你,觉得跟你计较历史ABC是抬举了你。有个别一五一十开导你的,不是太厚道,就是平时太喜欢电视剧,看哪儿不对付了就想说说,全是为了你好。我希望这样的专家能多一点儿。如果大家感觉不到这部电视剧里包含的善意,我只好自认倒霉,可也倒霉不到哪儿去。
冒险归冒险,新面孔也有新面孔的好处。演员跟作家一样,越老越有运气的时候不多,运气来了,千万要抓住。
记者:这部戏的主要演员大都是新面孔,从收视率的角度来说,是不是太冒险了?您觉得谁有可能火一把?当然,这话问您可能也是一种冒险。
刘恒:这是投资人和制片人在冒险,他们有他们的策略,跟我没有太大关系。冒险归冒险,新面孔也有新面孔的好处。我不多说,大家看了就知道了。相信大家不会失望。值得欣赏的人有好几个,各有各的妙处。演皇帝的邓超,形象占的便宜不是太多,爆发力却特别足,按都按不住。如果他对表演的控制更加成熟,应该是个大演员的材料,前途不可限量。我事先不太看好演皇后的郝蕾,不料她越演越好,几场重头戏演得淋漓尽致,闪现了过人的才华,让人不能不对她以后的表演怀有深深地期待。演佟妃的杨蓉和演贵妃的霍思燕戏少了一些,表演的分量却很重,我同样深信她们在表演事业上会有美好的前程。这拨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还打算吃演员这碗饭,一定能活得很滋润。他们辛辛苦苦演了这个戏,我得好好祝福他们。
记者:您不觉得这部戏压住场子的是老演员?他们表现得怎么样?
刘恒:棒极了。潘虹演的皇太后,斯琴高娃和宁静都演过,以后还会有人演。对比之下,潘氏风格的长处在哪里,相信观众会有一个客观的评价。我个人认为,自《人到中年》之后,这是潘虹演的最好的一部戏了。我在剧组里跟她说过这个意思,她当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相信。最迟下个月她就该相信了。等着瞧吧。何赛飞、王辉、李法曾、郑天庸、武利平在剧中都有精彩的表演。我相信他们在荧屏上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儿。演太监的李建义不到五十岁,也是老演员了,在话剧界的名气比在影视界的名气大。我预计这部戏之后局面会有所改观,他辛勤的努力将得到回报。演员跟作家一样,越老越有运气的时候不多。一旦运气来了,大家伙儿千万要抓住呀!
记者:您是不是太偏爱这些演员了?能不能挑点儿小骨头?
刘恒:不说。这是留给他们的同行和观众说的。当众指摘别人的弱点,不是我的为人。更何况这些都是合作者,躲开舆论,在底下交流意见对人家比较公平。你在我嘴里问不出这些东西。
这个剧的收视效果应该不错,越往后看越精彩,如果谁看了失望,找我算账好了。
记者:您觉得《少年天子》的收视点在哪里?和以往的古装历史剧有什么不同?
刘恒:我建议大人和孩子都来看看这部戏,看看两代人之间的悲剧性矛盾给大家带来的痛苦,相信所有长辈和晚辈都能从中有所体悟。我还建议知识充足的人也来看看这部戏,看看封建主义到底是不是给民族留下了这么深的伤痕,彼此可以探讨一下。我说不清它和其它历史剧的区别。打个比方,顺治皇帝有点儿像贾宝玉,紫禁城有点儿像贾府。这么攀龙附凤可不是不要脸,我只想沾沾人家反封建的光,没有别的意思。
记者:您对观众有什么期待?您预测一下掌声会不会……哗……
刘恒:要我说效果应该不错,越往后看越精彩,跟着看的人肯定不吃亏,如果谁看了失望找我算账好了。总不至于打我一顿吧(笑)?说老实话,谁没看这个戏谁才吃亏呢!不过不要紧,等播二轮的时候再补也来得及。家长请注意,别让不懂事的孩子跟您抢遥控器,按着他的脖子让他跟您一块儿看吧,看完了他准保懂事儿了!开个玩笑。
此剧拍摄期间,父亲不幸辞世,剧中落泪的篇章全是献给他的!当电视剧哀伤的主题曲响起来的时候,我一定能在夜空中看见父亲慈爱的笑容。
记者:听说您剪辑的时候还抹了好几次眼泪,您觉得哪场戏最煽情呢?
刘恒:凡是看片子落泪的地方,都是我写剧本时落泪的地方,无一例外。我和演员彼此感谢的原因就在这里。剧中几位主人公的离世最让人哀伤。顺治和静妃分手的戏,还有静妃和谨贵人分手的戏,不光让人难过,还让我震惊。我相信,最直接作用于观众的,是演员表演的魅力。编剧和导演的首要任务是让这种魅力焕发出来。否则一切无从谈起。
记者:不怕您不待见,难道您就没什么遗憾吗?重拍一次的话,哪处会拍得更好些?
刘恒:由于分组拍戏,使用了不同的执行导演,技术方法上有一些不太协调的地方。如果沟通得更充分一些,效果会更好。关键在于,我不是内行,比如布光,比如影调,比如镜头调度等等,弄不好就说了外行话,逼得人家手把着手教我。好在这些朋友都是高手,是不跟我要钱的老师。戏虽然有个把地方不协调,我却学了不少本事,就用不着得便宜卖乖了。遗憾有,更多的是喜悦。张罗重拍我可不干,我宁肯弄新的。
记者:尘埃落定,您最感谢的人是谁?
刘恒:首先感谢小说原作者凌力允许投资人使用她的版权,这好比给我提供了一块场地,随着我的性子信马由缰。我的大范围的自以为是相信能够获得她的谅解。其次要感谢资深制作人陈勇先生,他在拍摄期间再着急也没有跳楼,是他的幸运,更是我的荣幸。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父亲刘金钟。此剧拍摄期间,老人家不幸辞世,此剧落泪的篇章全是献给他的!儿子用劳动祭奠了他,愿他的灵魂安息。当电视剧哀伤的主题曲响起来的时候,我一定能在夜空中看见父亲慈爱的笑容。
记者:您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刘恒:还是等干了再说吧。本报记者赵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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