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解放军报》2000年06月08日讯 无论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无论信息网络怎样丰富了我们的视野，但眼下看来，文学还是不可或缺的，文学仍然是当代一切艺术重要的母体之一。无论文学评论出现了多少新名词新概念，也无论人们的阅读趣味提高到怎样的层次，好小说总是会受到青睐的。衡量一部小说的优劣，不外乎两个简单的东西，好看和耐看。好看的小说有穿透力，能够迅速地命中读者的心灵。耐看的小说厚实，看了一遍还觉得意犹未尽，很长时间以后回过头来再看，又会有新的感受。那么，假使一部小说既好看又耐
看呢？无疑，那就是小说中的上乘之品了。
窃以为，《历史的天空》就是这样一部小说--既好看又耐看。
好看的小说当然离不开个性鲜明的人物和精彩的故事以及巧妙的编织，这是现实主义创作必须遵循的一个重要法则。文学是人学。首先，它必须在我们生活的空间里“造”出一个或一群“人”出来。《历史的天空》在“造人”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作品人物几乎避开了所有的中国战争文学作品中已经成形了的那些脸谱。第二次世界反法西斯斗争胜利后，世界上出现了大量优秀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但我们可以说，中国的抗日战争文学，力度和深度都是很不够的。我们要说，中国的英雄就是中国的英雄，抗日英雄就是抗日英雄，英雄既有民族特色也有时代的特色。《历史的天空》之所以好看和耐看，就是因为它写出了中国的抗日战争英雄的特色。
《历史的天空》主人公梁必达早年大名梁大牙，小镇雇工，日军打进家园后，逃到凹凸山，游击队司令员杨庭辉苦口婆心地动员梁大牙参加八路军，梁大牙认为土八路要粮没粮要枪没枪，当八路实在委屈了自己。梁大牙的主意改变得很偶然———恰在此时，门外暗了一下，进来的是两个青年女子……看着这个俏模俏样女八路，梁大牙的脑子一热，对杨庭辉说：“也好，这个八路咱就先当着试试。”就这一步，梁大牙从此就走向了战争和政治，并一步步显示了自己的卓越。刚当大队长的时候，梁大牙说：杨司令信得过咱，咱不能光当官不琢磨事。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往后作战，不能光拼老命，要设圈套给鬼子钻。可以跟他真打，也可以跟他假打，可以把他弄到西边打，也可以把他撵到东边打……由此，梁大牙的战术直觉、领会上级意图的悟性可见一斑。在所谓的“纯洁运动”中被逮捕，梁大牙再次幸免一死，释放后他对东方闻音说：你去看我之后，头一夜我想了一夜，想的是一旦有了出头之日，我就要和他们斗争。第二夜我又想了一夜，想的还是要和那些假革命的人斗争，我还是要杀鬼子。那几个人口口声声喊革命口号，但是他们并不懂得革命……就是那天我想明白了，革命就是斗争，但我不能像他们那样瞎胡闹，我要成为一个有思想有策略的革命者。我要让他们看看，在革命的路上走得最快走在最前面的，最终是我梁必达，而不是他们！读到这里时，我们就不能不拍手叫好了———进入这个境界，一向给人印象鲁莽的梁大牙，政治素质就显露端倪了。没有当初梁大牙的鲁莽和渺小，就没有以后梁必达的睿智和崇高。
在《历史的天空》里，作为一个老资格的革命者、曾经同梁大牙誓不两立而最终成为肝胆相照的战友的张普景，也是个十分成功的形象。抗日战争中他时刻警惕梁大牙的“非革命行为”并开展坚决的斗争，他甚至怀疑李文彬的被俘与梁必达有关。抗战后期和解放战争时期，梁大牙已更名为梁必达，担任分区司令和旅长，由于同梁大牙斗争的急先锋李文彬被俘并叛变，使以正宗的“布尔什维克”自居的所谓的“江淮派”威信扫地，而梁必达在部队威信与日俱增，特委副书记和分区副司令员窦玉泉等人也都变得“惟梁大牙马首是瞻”，此时只有张普景大义凛然，说：“李文彬叛变了，未必说明我们大家都是叛徒。你们也用不着灰溜溜的，梁大牙有问题，我还是要开展批评。”在和平时期，梁必达好大喜功的毛病时时抬头，在对待一个假典型的态度上，梁必达的意思是含糊下去，而张普景则声色俱厉地要求重新调查。
梁必达的成长固然离不开战争的大背景，但是，《历史的天空》给我们营造了这样一种氛围，梁必达是在以杨庭辉和王兰田为代表的支持者和由张普景、江古碑、窦玉泉、李文彬等人组成的“反对派”的无数次反复斗争中“突出重围”而冉冉升起的，尤其是张普景永不妥协的斗争，正是梁必达的政治智慧得以提高和成熟的先决条件。以至于在后来的“文革”中，张普景因拒绝向造反派提供梁必达的黑材料而遭到残酷迫害，最终丧命。军长梁必达和军参谋长陈墨涵被削职为民，下放到某农场“劳改”。
中国革命战争的最后胜利，归根到底是用人策略上的胜利。一个“用”字，奥妙无穷。如果说梁必达本来是一块未经冶炼的矿石，那么，坚持原则、斗争性强的张普景等人就组成了一座炉膛，梁必达因为有了张普景等人的制约，斗争性日益得到提高，张普景等人也因为有了梁必达在战争实践中的卓越表现而改变了许多轻视工农革命者的幼稚的毛病。也许，出于一些完全多余的顾虑和误解，有的作家在创作类似题材的时候，故意绕开了一些在他们看来是不大“革命”的细节，也从而绕开了在这些将领成长过程中诞生的最精彩的人与人之间的磨合，他们或许想为所有的高级将领都保留一个始终高大并且洁白无瑕的形象，而此举恰好违背了文学创作的规律，使人物显得轻飘和虚假。《历史的天空》正是因为把目光聚焦于战争中人的成长的曲折复杂的过程，正是紧紧抓住了“用”的过程，正是抓住了在战争和政治中各种关系的激烈碰撞和微妙变化，使梁大牙在这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网络中脱颖而出，从革命的最底层走到了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的境界，其形象才是血肉丰满且高大的———这一点，可以看成是《历史的天空》之所以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文/朱建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