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在两条狗战斗正酣时,梁必达和陈墨涵的手都下意识地按在了手枪上。最终,梁必达的狗战败而亡,但年迈的雪无痕也战死了。面对雪无痕的英勇顽强,梁必达也不禁动容。他看出了新二团官兵对他的不满,为了缓和气氛,他大大咧咧地要炊事班把他的狗拿去煮了犒劳新二团的干部;而雪无痕是条有战功的军犬,应该予以厚葬。
陈墨涵却冷冷地说:他们都应该厚葬,因为他们各为其主而战。当然,有战功的战犬和打烂仗的狗安葬的待遇是不同的。我希望你不光要尊重我的战犬,也应该尊重你的狗。
梁必达在陈墨涵这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以后,虽然他们在工作上都以大局为重,但在私人感情上,却总是有了一层隔阂。
已到卫生部和岳秀英一起工作的韩春云闻讯,来作陈墨涵的工作,劝陈墨涵不要因此负气。陈墨涵说:我不会负气,但我对梁大牙并不服气,若不是当初阴差阳错投错了地方,自己在新四军里决不会比梁大牙干得差;而梁大牙若是一开始就投到了国民党军队里,那就恐怕未必能有善终的后果了……
大军过江后,由原来的江淮军区变成的八纵又整编为野战军第某军。杨庭辉和王兰田分任军长政委。由麒麟山军分区变成的二旅整编为该军二师,梁必达和张普景分任师长政委。窦玉泉任参谋长。朱预道和陈墨涵分任一团长和二团长……
梁必达的二师一路南下,追击溃逃的蒋军。而那支溃逃的部队,正是由文泽远和齐格飞带领的一个旅。在此之前,高汉英看大势已去,把部队丢给了文泽远等人,自己从南京乘飞机逃到台湾去了。
追击几乎完全是在大雨和泥泞中进行。对于打惯了硬仗的原79团来说,赶路远比打仗辛苦,况且是在泥泞中疲惫不堪地奔跑。他们宁愿停下来好好地打一场阵地战,哪怕伤亡过半也心甘情愿。许多官兵实在跑不动了,纷纷要求团长陈墨涵让他们停下来哪怕休息半天。
陈墨涵心中不忍,去找梁必达要求全团就地休息两小时,就只要两小时!但是梁必达却没有好脸给他:"两小时?二十分钟,不,连两分钟也不行!停下来就是放跑敌人!慈不掌兵,你陈墨涵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你原来的79团,现在的新二团军容严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跳马单杠都比我们玩得好,我佩服,更佩服你们能打硬仗!但是你以为打仗就是像三国里那样,两军排好了再来打?对于共产党的军队来说,走路就是打仗,甚至是比阵地战更为重要的一种作战方法,如果不是两条腿跑得快,小米加步枪怎么就能打过蒋介石的坦克和大炮?!"
他们的对话是在快速的行进中进行的。在他们谈话的同时,朱预道的一团士兵正不停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梁必达对陈墨涵道:"你看看一团,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疲劳,一样辛苦,可是他们知道跑得快才能打得赢,一团有跑死的兵,没有要求休息的兵!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文昌店,那是个山中集镇,有两个出口,一个离这儿四十公里,另一个离这儿三十公里。远的那个是硬骨头,我把它交给朱预道的一团去堵;留下个软骨头让你们二团来啃!你们二团要是堵不住那个出口,让那一锅好肉从我们嘴边滑掉,那我们这么多天所有的路才是白跑了呢!作为指挥官,你应该知道责任重大!"
陈墨涵大受剌激,从两支队伍的对比中,他确实看到了自己的部队有韧性不足的一面。他跑回新二团,用军人的荣誉来激励自己的士兵:"我们从来没有服输过,我们的腰板比人家硬,可是我们的腿杆子没有人家的硬。要是这一仗我们落在了一团的后面,扎不起口袋,放跑了敌人,那我们的腰杆子在一团面前就再也挺不起来!作为军人我们都将蒙受耻辱!现在我命令你们,扔掉所有能所掉的东西,放下架子,不管姿式,就是把裤子跑掉了,光着屁股也得按时赶到文昌店!跑死了是烈士,谁停下谁就是逃兵!"
在陈墨涵的鼓励下,新二团终于抢在文泽远部的前面,和一团配合扎住了文昌店两边的出口,使得其中的国民党部队成了瓮中之鳖。
文泽远没有想到解放军的速度如此之快,他逃跑不成,只有两个选择,或战或降。在得知堵住出口的是陈墨涵团时,他派人去向陈接洽,送上黄金数百两,希望陈墨涵能对老上级网开一面。陈墨涵表示此网口不能开,但是诚恳地希望他能够率部主动投降,他会找梁必达争取当战地起义处理。
文泽远和齐格飞思考再三,只得答应向梁必达的部队投降。受降的先头部队是陈墨涵的二团。当年的同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自有一番感慨。
文泽远和齐格飞受到优待,开始了他们的另一种生活。
第二十三集
解放后,军队进城,梁必达师成了D市的驻军部队。
朱预道和岳秀英平生第一次睡在分配给他们的一张大软垫床上,想起了当年的瓜棚之夜。一番亲热之后,二人将心比心,想起师长梁必达还是光棍一条,决定要把梁必达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好的人选还是韩春云。
而梁必达在董闻音牺牲后就无心婚事;参谋长陈墨涵在高秋江生死不明后也是如此。韩春云的感情则在这两个差异很大但都很优秀的男人之间摇摆,不知该嫁给谁好,而两个男人对她都没有明确的表示,这使得她很伤心。
岳秀英和朱预道去说服韩春云嫁给梁必达。韩春云委屈地说:不愿嫁给他那是过去老八辈的事了,现在他不表态,我还能硬要嫁给他呀!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丑姑娘。说是这么说,想到自己已经年近三十,她到底还是有些惶恐。
最后在朱预道两口子和老首长杨庭辉和王兰田的撮合下,韩春云终于嫁给了梁必达。
在梁必达的婚礼上,陈墨涵心情黯然。他想到了高秋江。
新婚之夜,韩春云对梁必达说:"梁大牙你可看好了,我韩春云虽然晚嫁给你十来年,我可至今还是个黄花闺女啊!"梁必达当年的顽性不改:"那我们就抓紧工作,让你尽快当上黄花闺女她妈!"韩春云要堵他嘴已经来不及了:"这可是你说的,第一个要是生了女儿你可别怨我!"梁必达随口说:"生个女儿好啊,要是真生了女儿就给他取名叫董董!"韩春云心情黯然,她知道,在她和梁必达之间,会始终隔着一个已经逝去的董闻音。
陈墨涵怀念高秋江,去找可能知情的文史馆员文泽远打听。对于当年派人去杀高秋江之事,文泽远深感内疚。但是对于高秋江是否已死,他却不能肯定。虽然当初交差的士兵向他回复说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并没有见到高秋江的尸体。文泽远说他的处世哲学,做事从不把事做绝,这样自己也会有条后路……
洛安城也和所有新生的城市一样开始搞建设了,某处工地大兴土木,但工程因一封匿名信而停下了。信中披露:此处地下室中藏有日军的化学弹。经打开证实,果然如此。一时报纸报道,舆论大哗。
是谁写的信?对日军留下的东西如此知情?是不是高秋江还活着?梁必达和陈墨涵通过线索,终于查出了此信来自麒麟山地区的小镇--乌龙集。
当年从蓝桥埠出来的四个老乡结伴回了一趟麒麟山。一路上,他们回忆着当年出来时的情景。
在乌龙集镇,他们果然找到了高秋江化名教书的学校。但高秋江此时并不在学校。陈墨涵心有灵犀,说:我知道她可能在哪里,让我一个人去找她。
大雪天,在当年的战场故地,石云彪的坟前,陈墨涵又看到了那个伫立的身影。
陈墨涵问高秋江:"为什么不跟我联系,一个人躲在这里?"
高秋江不答。陈墨涵说:"跟我走吧,你心里是知道的,其实我一直在喜欢你!"
高秋江说:"我不能连累你,现在共产党坐天下了,象我这样的人,最好让自己忘掉历史,包括我这个人,从你们的视野里消失的越干净越好。"
陈墨涵:"那你为什么要写信?"
高秋江:"那是我没有完成的任务,我不能让那批还没有运走的化学弹,在打完了仗之后重新冒出来害中国人!"
陈墨涵诚恳地求她:"跟我走吧,我一直在等你!"
高秋江不答。陈墨涵不再说话,脱下大衣裹住已经快冻僵的高秋江,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向山下走去。在他怀里,性格像铁一样的高秋江终于融化了,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高秋江随陈墨涵回到了D市。但是她和陈墨涵的婚事并不顺利。陈墨涵打报告要求结婚,政委张普景以高秋江的国民党身份为由,坚决不同意。而梁必达却以党委书记的身份批准了陈墨涵的结婚报告。当然梁必达和张普景这一对老冤家免不了又大干了一仗。
新婚之夜,陈墨涵坐在床边久久地看着高秋江。高秋江知道,陈墨涵找到她,既是一份心中的感情,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这个刚硬的女人变得柔情似水:"我不是处女了,你嫌吗?"陈墨涵抱住她:"不是处女,才是女人!"
陈墨涵和高秋江开始了幸福的婚姻生活。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土八路出身的梁必达与朱预道两家差别很大。
梁必达和韩春云的婚姻生活也是幸福的,但不时有些小矛盾,主要是梁必达心中始终把董闻音放在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上,而韩春云有时不免感到有些委屈和失落,耍些小性子,要梁必达来哄自己。梁必达有时也很无奈:"要知道哄个女人这么难,当初就不娶你了!"韩春云:"后悔啦,那你离呀!"搞得梁必达毫无办法,只能一笑了之。
但是朱预道家里却出了问题。朱预道没有抵挡住一个年轻女学生的进攻,差点当了陈世美。但岳秀英可不是只会哭哭啼的秦香莲,她拿起手枪把那个女学生吓了个半死,朱预道的婚外恋只好不了了之。
第二十四集
朝鲜战争爆发。不久,杨庭辉率部轮战,赴朝参加第五次战役。
这时二师的结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朱预道升任副师长,陈墨涵升任师参谋长,赵无妨升任师副政委。一团团长曲向前;二团团长余草金,政委马西平;三团团长陶三河。而副政委江古碑已经转业到地方工作。江古碑耿耿于怀,认为又是梁必达的排挤所致。
二师在战役的最后阶段,参加了掩护东线某兵团撤退的经江阻击战,被部署在清化里一带二十公里宽的正面上,抵挡两个美国师和两个南韩加强团的攻击。
梁必达在战前得到情报,联合国军方面的指挥员竟是解放战争前期跟他打过交道的切斯特准将。这使他对眼前这场战争中的敌友关系,有了一番深切的感慨。
防御计划由陈墨涵制定。时间紧迫,任务仓促,在兵力部署上,陈墨涵既考虑到战局也考虑到和梁必达过去的一些过节,主动把自己的旧部二团放在承受主要打击的位置的所得堪一线,陶三河的三团欠一个营在右翼防守。
所得堪这里相对平坦,身后是一马平川,汉城至平壤的公路穿行其间,便于机械化行动。敌人进攻发起后,这一线将是飞机和炮火的主要轰击目标,二团必须硬着头皮顶住前几轮进攻,待主力部队在二道防线上站稳阵脚,才能相机回撤。
陈墨涵把梁必达的老部队一团放在次要位置上--台山枧一带。这里是崇山峻岭,群峰嵯峨,林密道险,道路崎岖,易守难攻。其余直属部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机动增缓。陈墨涵的这个作战计划是将二团置于很可能打光的位置,而一团的压力和危险则要小得多。
没想到梁必达却把一团和二团调换了位置,这样的结果就很可能是首先死打硬拼的是一团,而最后收拾战果的功臣部队却是二团。这样的安排使陈墨涵大感意外,同时也消除了一些过去的误会,加深了一分对梁必达的敬意。
计划上报被批准了。军部和兵团在半天之内连续下发了几道通报,全是友邻部队的危险局面和清化里防线对稳住战局的至关重要的意义,以及敌人对清化里防线志在必得的态势。杨庭辉命令梁必达部务必死守,至少坚持三天,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能后退半步。直到此时,陈墨涵才明白,梁必达对作战位置的部署,很可能是怕二团顶不住。他心中既有悲哀,也有欣慰。悲哀的是梁必达信不过二团能顶住;欣慰的是在梁必达心目中,一团和二团已没有了亲疏之分。
但是战争的变化常常出乎人的意料,实际的战况是,敌军并没有攻击难守易攻的一团守地所得堪,反而全力猛攻二团所守的台山枧。二团伤亡过半难以坚持,而一团却毫发无损。
在这种情况下,陈墨涵要求调用其他兵力增援二团,连副师长朱预道也要求率领预备队增援二团,但梁必达不为所动,未下任何命令。这种做法不得不使陈墨涵感到其间有公报私仇的因素。他找到政委张普景要求给二团增兵。张普景在说不动的情况下和梁必达大吵,但梁必达依然固执已见,认为在这种猛攻后面潜伏着更大危险,只要二团还有一兵一卒,就不能把别处的兵力贸然往上调。直到兵团另派了部队顶上来,他才在增援二团的问题上松了口。
梁必达在指挥上的独断引起了其他所有师团领导的不理解。
这场惨烈的战斗,几乎让二团又一次全军覆灭。连团长余草金和亲临二团指挥的副政委赵无妨都英勇阵亡了。惨烈的伤亡使二团官兵心中悲愤。这让二团一些老人想起了当年高汉英对79团的作法,怀疑梁师长在动用部队上的亲疏之分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许多人要求陈墨涵去告梁必达。但是陈墨涵在沙盘前思考了一夜之后,从此封闭了这个话题,再也不提台山枧战斗。对于这场战斗用兵方面的疑问,一直到很久以后他和梁必达一同被关在牛棚里时,还有后来在接待美军指挥官切斯特的儿子小切斯特来访时,才把答案揭开……
进入和平时期了。梁必达和张普景这一对军政主官的关系时好时坏。他们的战友情份和历史旧帐时常挤到现实的工作中来。而朱预道、陈墨涵和窦玉泉的副职关系有时也颇为微妙。
在地方上,已经转业数年的江古碑官场失意;文泽远悠然赋闲。
梁必达和陈墨涵到军事学院学习,两人关系总是不冷不热。
在窦玉泉代理师长期间,师里出了一个假典型,张普景打电话向梁必达通报了情况,征求如何处理的意见。在假典型问题的处理上,梁必达和张普景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梁必达从军事学校回来后,张普景坚决要求调到别的单位工作。谁知竟是梁必达找到杨庭辉和王兰田,坚决挽留了张普景。
一次危机解决了。但是已经担任D市农业局长的江古碑来访老战友时,在言谈中故意又挑起了昔日的矛盾。
在宿舍大院里,梁必达和张普景两家合住一座小楼;陈墨涵和朱预道两家合住一座小楼。
在日常生活上,梁必达习惯性地也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压张普景一头。两人时常唇枪舌剑,搞得两家老婆也都习惯了。两人要是有一段时间不打嘴仗了,两个家属都会感到有点什么不对劲。比如儿女的起名问题;比如两家围墙的问题;比如照片问题等等,令人哭笑不得。
和男人们的常起冲突不同,三个女人岳秀英、韩春云和高秋江倒相处得相对融洽。使韩春云常感到委屈的,是梁必达对董闻音的怀念超过了对她的爱,连女儿的名字也要叫做梁董董。
朱家、梁家、张家、窦家的孩子们接二连三地生出来了,只有陈墨涵家里毫无动静。这让高秋江既感到内疚又感到压力。
第二十五集
有一件事情打破了和平生活的平静。
二师干部们尊敬的老首长杨庭辉,在一夜之间成了彭德怀军事俱乐部的成员,受牵连被发配到三线工作。杨庭辉正准备悄悄离开时,梁必达带着一帮老部下来送他。大家心中都不胜感慨。
对于彭德怀的获罪,梁必达一言道破:其实就是毛主席在记恨他。他这话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到了六十年代,这些麒麟山根据地的人的工作位置又交错变化。
先是陈墨涵二次进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班深造后,一跃成为K军参谋长。然后是张普景调到军里当了政治部主任。窦玉泉也随后调到军里当了后勤副军长。
几个老下级暂时都成了梁必达的上级,韩春云耽心梁必达心里不痛快,便宽慰他,梁必达却并不在意:"他们升官是好事嘛,难道就他们升,我不升,我就不信!"
到文革之前,梁必达又由师长直接升任K军军长并担任军党委书记。朱预道任副军长,张普景任第一副政委……
文革开始了。
一直不得志的江古碑忽然成了风云人物,当上了某造反兵团的司令和D市革委会副主任。
他的表现让梁必达不屑:江古碑那样的人也当起"司令"来了!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鸟司令!但他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他看不上的鸟人和鸟司令,把他的K军搞了个稀里哗拉。
D市的文革在江古碑等的鼓动下如火如荼,军队却在梁必达的掌握下纹丝不动。江古碑腾出手来,开始要把火烧向军队了。他先找窦玉泉下手,但窦玉泉依旧是过去的那种决不出头的态度。
孩子们也骚动起来了,要造反,要串联。各家大人对此有不同的态度。韩春云努力稳定局面。梁必达把几家的孩子们集合到一起,宣布了纪律:要造反,不成!儿子不能造老子的反,老百姓不能造共产党的反!但是要串联,可以,让他们组织起来,选举出一个头,借大串联的东风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他没想到被孩子们选出来的头却是窦玉泉的儿子。
随着文革的深入,一个又一个所谓有历史问题的人被揪了出来。高秋江感到了巨大的危险,觉得自己在劫难逃。陈墨涵只能尽量安慰她。
韩春云知道梁必达对文革心怀不满,但鉴于杨庭辉的前车之辙,又怕他在政治上犯错误,时常提醒他说话应该注意。这又让梁必达心中不快,觉得韩春云不理解他,有些对中央做法不满的话又不能对韩春云说,这使他更加怀念起董闻音来。
已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岳秀英是某单位的领导。她开始按照中央精神支持鼓励本单位职工造反,但是造着造着,她感到不对劲了,反已经造到她自己头上来的,有一天上班,她这个党委书记的权竟让造反派给夺了去。
江古碑又去找张普景,抛出了一堆要整梁必达的材料,要张普景站出来支持文革。张普景的态度是:造反可以,但要有理有据,没理的反我是不造的。
江古碑再去找陈墨涵谈台山枧战斗,以为能够挑动起陈墨涵和梁必达的宿怨,但是依然没能得逞。
靠K军上层不行了,于是他在红卫兵和工人造反队中散发传单,把梁必达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军阀。群众很快就发动起来了。
为了避免和造反派发生冲突,窦玉泉安排梁住进了K军医院。朱预道则借赴京开会出去躲避。梁必达想让张普景和陈墨涵也躲避一时,但一向讲原则的张普景坚决不躲。
为了彻底打倒梁必达,江古碑再次翻出了李文彬的历史旧帐,把李文彬的被捕叛变完全说成是梁必达和朱预道的预谋,目的就是为了搞臭张、李、江这一批干部。当年的李文彬事件成了江古碑倒梁乱军的一个重磅炸弹和突破口。由于当年李文彬叛变后是由韩春云和高秋江联手除掉的,韩春云和高秋江便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倒她们的丈夫和她们丈夫的战友们。
高秋江越来越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她找到韩春云,要韩春云把当年处死李文彬的事全推到她一个人身上。韩春云不干,高秋江说,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梁军长、张政委他们一批老干部。我和陈墨涵反正都在国民党的大染缸里呆过,想洗干净也洗不干净。而梁军长就不一样了,他是正宗的共产党,而你自从晏公庙战斗之后就成了共产党的人。我暂时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梁军长他们不倒,就还能救我。如果他们这批人都被打倒,谁还能救我们呢?
一番话说得韩春云热泪涟涟,不得不佩服高秋江的侠义和胆识。
高秋江终于被揪出来了,宣布为国民党和日本双料特务,当年为了接近日军机密和日军家属的合影都成了她是日特的铁证。为了解脱韩春云,她把处死李文彬的事完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并说这是由国民党方面高汉英下达的任务。高汉英是她的哥哥,早已逃亡国外,造反派如有本领,可以出国去找高汉英外查证。为了不牵连陈墨涵,她提出离婚。张普景也劝陈墨涵离婚,但陈墨涵执意不同意。
为了让陈墨涵在离婚书上签字,高秋江谎称这些年她其实并不爱陈墨涵,陈墨涵只是一个替代品。她心中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石云彪。
陈墨涵被她的一番话伤透了心,情绪激动之下提笔在离婚书上签了字。但是第二天他就感到了后悔,他明白了高秋江之所以用恶言恶语来激怒他,其实是因为爱他而想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但是高秋江此时已离家出走,不知所终。陈墨涵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都无踪影。
而造反派却以为是陈墨涵把高秋江藏了起来,揪出了陈墨涵。
江古碑再次找张普景摊牌:"造梁必达的反,是上面定的调子,怎么反,我来安排,你应该配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文温尔雅,也不能教条主义,这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革命的需要。你要清醒!"
张普景说:"革命的需要也不能瞎胡闹,我不能按你的路走。斗争梁必达可以,但是不能丧失人格!"
江古碑冷笑道:"你确实是书呆子,你在这里讲人格,一旦放虎归山,人家要你人头落地。"
张普景正色道:"宁可人头落地,我也不能胡来。江古碑我警告你,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反军乱军,如果我再发再你在K军出现,我就命令部队把你抓起来,交给梁必达同志。"
江古碑大怒:"张普景你等着,你这个革命的叛徒必有你负不了责任的一天!"
第二十六集
在批判张普景和陈墨涵的大会上,造反派给他们加上的罪状让他们瞪目结舌,那些罪状许多分明是他们在革命年代里为革命所做出的贡献。
梁必达的罪行有三十多条。历史问题有认贼作父、侵吞军费二百大洋孝敬汉奸、以抗日除奸为名去嫖娼、借敌人之手除掉李文彬同志等等;现实问题有执行资反路线、反对和破坏文化大革命、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和副统帅等。
陈墨涵的罪状有:出身地主家庭,当过国民党团长,藏匿特务老婆,不同梁必达划清界限,有反党言论等等。
张普景的罪行有:在红军时期侵吞警卫员干粮,导致该战士活活饿死;在麒麟山时期搞"纯洁"运动,迫害了许多同志;同梁必达沆瀣一气,破坏文化大革命;对部队下黑指示,不许部队参加文革;一贯以革命派自居,竟然自称张克思,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切都是江古碑在背后操纵。江古碑在斗争的风口浪尖上得意非凡:"以前的所有革命不过是这次革命的铺垫而已,这次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才是真正的革命,这次革命中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和最终胜利者!"
批斗结果,陈墨涵被打伤,张普景差点被打死,终于从台上倒了下来。江古碑让造反派把张普景押到一个郊区医院秘密关了起来。
梁必达没有想到,最后向造反派提供他当年"借敌之手除掉李文彬"罪证的,竟是他最铁的战友朱预道。
但朱预道这样做也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他在北京期间受到了中央文革某首长的接见,告诉他像梁必达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打倒的,你出力他也被打倒,你不出力他也被打倒,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往死路上走,就看你的表现了。在这个期间,朱预道听说了许多老同志因为对抗文革被整死整倒的悲惨下场,某某自杀了;某某完蛋了;他还看到了已成为大区副政委的王兰田被批斗的场面……最后朱预道权衡再三,向那位首长探询到底要他提供什么样的材料?那位首长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他说梁必达不仅制造了李文彬被俘的陷阱,还伙同国民党高汉英的情报站联合编造了李文彬叛变的谎言,并借国民党特工高秋江之手除掉了党内的异已。事实上,李文彬并没有叛变,他在敌人摩掌中坚贞为屈,他的死是一个天大的冤案。
朱预道终于顶不住了,如果李文彬没有叛变,那所有的事情都要倒过个儿来看了!而且此时,从军里传来张普景被斗死,陈墨涵被打断肋骨的事,朱预道的精神防线崩溃了,他按照首长要求站到了革命的一边,揭发了梁必达的问题。
朱预道回军里后,和江古碑密谈了一次,梁必达便在劫难逃了。
在是否引出梁必达让造反派抓的问题上,朱还在犹豫,但是江古碑威胁利诱双管其下。朱预道的内心矛盾: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了,那时候光棍一条,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打死拉倒,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干革命。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反革命,要是抱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就死有余辜遗臭万年。何况还有老婆孩子要跟着受累。思前想后,朱预道终于走出了卖友求荣的第二步。
梁必达被抓是朱预道下的诱饵。朱预道谎称某战备设施遭到破坏,要军长务必赶到现场。梁必达出于军人的责任心,再加上对朱预道毫无戒备,立刻赶去了现场。
在梁必达执意要去之前,窦玉泉已经预感到这是朱预道的叛卖行为,提醒了梁必达,梁必达根本不信。他赶到现场,被造反派抓了起来。他的警卫员要开枪保卫他,但梁必达看到来抓他的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就让他们抓吧!我们当年干革命,不就是为了他们吗?儿子们要这么胡闹,老子们还真能杀了他们?"
朱预道的行为让岳秀英不耻,在把朱预道痛骂一顿之后,岳秀英宣布和他离婚。她随后也被造反派隔离审查。朱预道虽然代替梁必达当上了军长,但内心深处十分痛苦,他之所以对梁必达反戈一击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可是恰恰是这一击使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离他而去。
老战友落马的落马,变节的变节,窦玉泉在受到冲击的同时,还得尽量地收拾烂摊子……
父辈们的变故,使孩子们惊惶失措。除了父亲被抓被关的梁必达和张普景的孩子,连朱预道的孩子也不愿和父亲在一起,全都聚集到了梁家的小楼里,韩春云成了所有孩子的妈妈。
但是小楼里也呆不住了,造反派要把他们扫地出门,韩春云感到难以支撑,欲投环自尽,孩子们抱住了她的腿。
第二十七集
张普景被江古碑"坚壁清野"了起来,他已处于濒死和精神分裂状态,但是江古碑还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江古碑知道,早在麒麟山时期,因为路线的分歧,张普景一直在不屈不挠地研究杨、王、梁、窦、包括他自己的历史和现实问题。历次运动张普景都表现积极,只要上面有号召,他就会执行。如果能把他掌握的材料抛出,那将是一个集束炸弹。但是的张普景现在却成了反对文革的死硬分子,就是不肯把肚子里的货吐出来。
这时候的张普景,却正在为革命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而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个自认为最坚定最纯洁的革命者居然成了反革命,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真的是反革命吗?那么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反革命的呢?
江古碑经常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威逼和诱导两种方法来对付他。
而张普景的精神也常在两种状态中游移。当他糊涂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双料的反革命,为此而痛哭流涕;而当他清醒时,他又成了一个像在过去的斗争中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决不屈服的革命者,而江古碑则成了卑鄙的行刑者。有时候在神情恍忽中,张普景觉得自己竟成了当年的李文彬,李文彬倒底是叛变了还是没叛变,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有时候他又想,现在造反派对他的严刑逼供,恐怕也不比当年日本人对李文彬的逼供差,自已可以坚持住不叛变,李文彬为什么就叛变了呢?
梁必达被抓以后,也必然被斗。文泽远也被拉来当了陪斗。想想往事,看看现在,实在让文泽远感慨人生无常。好在他已成了死老虎,而造反派们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打活老虎上。
以梁必达的性格,他是不会老老实实地被斗的。在斗争会上,他先是和造反派们唇枪舌剑,当造反派们对他拳脚相加时,他竟与造反派大打出手。
在危机关头,北京来了电话,窦玉泉让造反派头头去听电话,电话是周总理亲自打来的,说:要斗梁必达同志可以,但决不可武斗,谁造成严重后果,谁要负全部责任!周总理的保护,终于使梁必达躲过生命的一劫。造反派把他发配到农场的牛棚里去,勒令他不许再叫梁必达,只能叫梁大牙!
江古碑对张普景的威逼始终没有取得太大成果。但既不敢轻易地杀掉,也不敢放,只能长期秘密关押。终于有一天,看管他的人发现张普景疯了。在他疯病发作时,他把过去麒麟山的历史和当今世界革命的形势常常一锅烩地作起了大报告。
为了卸掉这个包袱,江古碑把窦玉泉带来了。张普景的惨景让窦玉泉心有不忍,说江古碑太过分了。但是江古碑却提起了当年窦玉泉让他看的那个"患"字,说我是从你那儿学到不能养虎为患的道理的。
窦玉泉动了恻稳之心,说张普景这个人已经废掉了,要求江把张普景交给他去处理。
窦玉泉被整下台后,因为他一贯不当出头椽子,所以情况要比其他老战友好得多,他现在是军里某农场的场长。他也把张普景安排在了这里。张普景时常沉默时常发作,只能小心照顾。有时候连窦玉泉也在心中犯嘀咕,不知道张普景是真疯还是假疯。无奈中他找韩春云商量怎么办?韩春云一直以为张普景已经死了,知道他还活着,觉得当务之急是让一直在寻找张普景下落的妻子儿女见一面,窦玉泉冒险答应了。
张普景回家了,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张普景天天闹着要给军里干部们做报告,不让做,就把家里东西砸个稀巴烂。
窦玉泉反复考虑,想出了一招。他去找正代理军长的朱预道,要求让朱预道借个空礼堂给他,让张普景如愿以偿地做一次报告,,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吐出来,没准能让他醒过来。
这个要求让朱预道很为难。他现在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被造反派知道了就要大祸临头。但在窦玉泉一番既有骨头也有肉的说服下,老战友的情份还是占了上风,他同意借一上午礼堂给他们。
张普景一直要召开的大会终于开了。窦玉泉和老战友的孩子们对大会作了精心安排。在张普景的这个报告中,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镜头和情景不时闪回到当年的某些人和事上去。他也谈到了文化大革命。谈到最后,这个疯子的评议却越来越深刻,越来来越"反动",许多在拨乱反正之后人们才敢讲的话,竟在那个时候就被他这个濒疯濒死的张克思讲了出来,使不多的几个听者心惊动魄。
报告做完了,张普景的生命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