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海岩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一年平均发表八九十万字,一年一部大部头作品问世,并且都被改编成电视剧,每部电视剧上映之后都引起轰动。如此这般连续了六年,这样的事到目前为止除了海岩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
只有小学四年级学历的海岩,却成为高级经济师、著名作家、重点大学的兼职教授。如此在几个不同的领域中取得成功的,也只有海岩了。
采访海岩前,向朋友打听他的为人。朋友说海岩此人古怪,你如果要采访他千万不能说自己的杂志如何牛X之类的话,那样他肯定不接受采访。往往越是小刊小报,成功的把握越是大。
据说湖南卫视曾经力邀海岩出镜,被他拒绝了,理由就是“你们电视台影响太大”。后有《艺术人生》向海岩发出邀请,但海岩以自己的形象不佳为由,婉言拒绝。《艺术人生》作出妥协,表示届时只在现场放一张海岩的大幅照片,他本人不必出镜,只播放他的声音。海岩听罢,顿有大限将到的不祥之感,赶快拒绝了。
我约海岩比较顺利,但到了当天,海岩突然说:“我了解了一下,听说你们刊物还是比较有影响力的,你看这采访能不能不做!”我骇然,心想我们努力工作,客观上也是希望将刊物做好,没曾想做好了反倒带来麻烦,真是有悖常理。我赶忙一边说自己杂志还很幼稚,一边说既然已经约好岂能爽约,如此这般海岩才接受了这次专访,想想都觉得古怪。
对赵薇的评价不高
问:你写完《便衣警察》之后有十多年没有作品问世,是因为你的生活积累和天分快枯竭了吗?
答:不是,那时还写了不少散文和中篇小说,也集了一些集子,还跟人合写过电视剧,只是没有自己独立完成过大部头的小说和电视剧。这有些像磕瓜子,嗑着嗑着就停不下来了,如果不嗑的话,停半年也可以。
如今我的资源早就枯竭了,没有更多的激情,想表达的只是很小、细微的冲动和感受,都不足以写下来。生活中每个人都会不断地闪现出许多感受,但是都是很小、很零散,没有什么很大的悲剧、喜剧想要告诉别人。
问:为什么在大家将要把你淡忘的时候,你又突然东山再起,连续每年都有大部头的作品问世,并且改编成电视剧和电影呢?
答:这也是很无意的。当时与别人合写一个叫《警察本色》的电视连续剧。一人写两集一个故事。我分的是一个走私的故事。正好那时有一个电影乐团的团长找我,他们团里有一把小提琴被人走私了,他找我问我认不认识国际刑警,想抓那个人。
因为有这个事所以我就想写一个走私小提琴的故事。写了两集容不下,我就问能不能写四集,后来写了四集还容不下,我就问能不能写八集,他们说肯定不行,那我就退出了。这个剧本就扔在那里,隔了小半年的时间,一次收拾桌子的时候找了出来,看看吧,觉得挺有趣,扔在那儿觉得白干了挺亏的,就写下去了。
这就是后来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也是徐静蕾演的第一部戏。那部戏被毙了,三年以后才允许在夜场放,但是在圈子里确实非常火。当时这部戏捧红了很多人:徐静蕾、姜武、丁志成和付彪。
这部戏完了之后,很多导演冲了上来找我谈,出版社、影视单位都追上来要我再写。
我写《便衣警察》的时候不是一个商业的时代,大家都没有为了钱、收视率和发行量之类的商业运作。你要是想写,求人家出版社去,爱写不写。现在是一看你是一个有价值的作家或者编剧。大家全都包围上来,逼着你一部又一部地写下去。
问:《玉观音》拍成了电影,你好像对这部电影并不满意。
答:我认为这个电影已经不是海岩的东西了。它是许鞍华、海岩和岸西共同的东西。而我和他们的艺术风格、艺术趣味是相去甚远的。我认为岸西没有看懂《玉观音》,她不了解大陆的政治背景、文化背景,她认为这就是一个琼瑶式的爱情故事。所以有些媒体批评得很中肯,这是一个拧巴的作品。
岸西是香港最有价值的编剧,许鞍华也有华人第一女导演的说法,我也还算个人物,可是强强联合却炒出一个特次的菜来。不过《玉观音》还是挣钱的,它在国内卖碟卖广告的钱已经把成本收回来了。国内票房还可以,这就是毛利了。
问:你对赵薇的表演评价好像也不高?
答:主要是许鞍华喜欢赵薇。
问:听说小说《玉观音》出来之后,赵宝刚导演不相信小说是你写的,是这样吗?
答:他有没有说过这话,我不知道,不过在坊间倒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海岩肯定有一个写作班子。我的同事中也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些小说是我写的。很多专业作家都说:都是写作的,这谁不知道啊,一年一部,一部八九十万字,而且部部都还不太一样,这怎么可能,咱不忙都不可能,你又忙这根本不可能!开始我还解释,后来我也懒得解释了。
受地摊文学启蒙
问:你是受了什么启示才突然开始从事文学写作呢?
答:我从小就对文字有一种崇拜,一种畏惧的心理,觉得铅字上印的就是真理,所以觉得自己是没有这个水平的。任何东西到了这种崇拜的份上,就很容易破灭的,因为你不允许它有任何毛病。
但是后来看到了很多特别烂的文字,包括小说。这时我的铅字崇拜就破灭了,一破灭就觉得铅字是可以任人玷污的这么一个东西。不管你写成什么样,只要你印出来就有人阅读,就有人跟着走。
我和别人不同,很多作家是受了经典文学作品的熏陶,或者师承关系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而我是受了最烂的地摊文学的影响,这么烂也可以印成铅字,我想我起码比它们强,就这样开始文学写作。
问:你还记得自己发表的第一篇文字是什么时候?
答:我第一个被公众传播,不能说发表的作品是在我当兵的时候。当时师里搞汇演,我写了一个独幕话剧。我写独幕话剧是因为当时师里给连队一个指标,连长对这事儿还特生气:“他妈的凭什么让我们写啊!”正好那时侯我脚崴了,出不了工,连长就说,那你也别闲着,你就写这个吧。当时就是因为脚崴了,不是我文笔好,那时谁也不知道谁文笔好。
我第一次正式发表作品,是在法学杂志和法制报刊上,是一篇关于正当防卫的学术文章吧。
问:你在写作过程中难道就没有挫折感和挫败感吗?
答:没有!我写的所有小说都发表了。而且都有很好的评价。我没有过退稿,也没有屡投不中,更没有写出来被人批评或者被人遗忘的事情。
问:你当时写作的时候还是在公安机关工作,写完《便衣警察》之后,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专门写小说当作家呢?
答:我老觉得写作不是一个正经事,它比较适合业余做做。写作基本上是靠生活积累和天分。你的生活积累和天分都会有枯竭的时候,而且当时自己也不知道写作可以给自己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当时不是一个很商业的时代,我从没有想过赚稿费,出名什么的。
问:你的作品几乎都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你在写作时是否会为了便于改编成电视剧而构思呢?
答:我觉得需要两方面地来说。首先呢我肯定是奔着一个小说文本来写的,是便于小说阅读的需要。而投资商、影视的制作商读了,他们会觉得很便于移植成为影视作品,这可能和我小说的本身风格有关系。现在的人包括我,可以不看书不看报,但是很少有不看电视的。电视剧是大家接受文艺作品的一个重要途径。人们接受一个故事、一个作品的习惯,已经被电视改造成为以更画面、更直观的方式接受一个故事。这种习惯对我也有影响。我觉得文学创作的手法也要与时俱进。
问:你觉得自己的写作中有没有商业写作因素呢?
答:现在任何成功的作品都有商业因素。《花样年华》里面那么多旗袍,你说那是真实生活吗?为什么非要用梁朝伟、张曼玉这样有票房号召力的人呢?能说没有商业考虑吗?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我的作品与商业没有关系,谁站出来说谁一定是个阴险的人,做了不承认。
我首先不否认我有商业的考虑,我是一个商业成功的作家。但是我的出发点不是商业的,出发点是表达我自己。我如果商业的话,那很简单,一我不会写悲剧。在现在的娱乐时代悲剧是不商业的,喜剧是商业的,主流文化和类型文化都是圆满结局,符合大众心理。第二我不会不写最擅长的反腐反黑。现在抓住热点题材就是最商业的。而我所有小说都不抓热点,都是写男欢女爱。我选的演员也都不商业,我当初选的演员都没有票房价值。去年我有两部片子孙丽、佟大为、于娜、刘烨有商业价值吗?都没有!但现在都火了,在早以前的徐静蕾、姜武都没有。
我现在的《平淡生活》三个主角都是业余的演员,一部戏都没演过,甚至都没学过演戏。但我的东西是有商业价值的,是获得巨大成功的。去年我的两部戏都进了全国十大电视剧,而且收视率非常高。演员都红了,制片商都发啦,广告商也发了,演员也发了,商业结果是皆大欢喜。但是我写的时候没有商业啊,所以说关键是作品要好。
梦想不上班不写作还能活得特好
问:人生总有许多坎坷,那你人生中有没有最苦闷的日子,最不得志的时候?
答:有啊,当然有,这个不方便说。人生有很多苦,很多失败的时候,我被单位撤过职,体制内的,官场上的斗争,这个很难说清。曾经当到很高的职位,到时哗的一下一撸到底,什么都没有了。反正我的人生挺不顺利的。不顺利就忍着呗,把我批了,撤了,反正我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不去主动争取和面对,我都忍着。
问:经历了那么多人生的起落之后,到了现在你觉得是否有种满足感了?
答:我确实不是一夜成名,我是累积成名。我在公司的岗位上,也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这么多年熬上来的。我分管的公司从一家企业到二十三家企业,从1000名员工发展到8000名员工,那是这么多年累积出来的。所以啊,成功来得太晚,快乐会减半。尤其写长篇小说,你写到后来,根本不想它成功不成功,赶快写完拉倒,太累了,而且我这还是业余写,能快点完就快点完吧。等到发表时,市场上有反映了,已经很久了,快乐来得太晚了。
问:你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答:我的梦想就是不上班不写作还能活得特好,特别轻松没有任何压力。既没有上级公司给我的压力,也没有下级八千多人仰着头看着我,我希望过一种安逸的生活。本报特约记者雪笙
附:解析海岩笔下的七段爱情
《便衣警察》.深沉的爱
聚光灯打到的,是背负着生活重负的男男女女。在海岩的电视剧集世界里,人的遭遇,故事的发展,都是以案件为中心展开的,但是案件又并非是最关键的东西。爱情才是海岩心中永恒的时尚,也许爱情本来就是不过时的时尚。但是海岩笔下的爱情又似乎都是甜蜜的陷阱,落下去,会令人窒息,舞台上的人爱得窒息,舞台下的人们也看得窒息。
《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爱就爱了
那些是怎样的风花雪月,为什么不如我们想象中的温和旖旎?那种深沉的爱贯穿了海岩整个创作生涯,从《便衣警察》我们开始了解警察的情感世界;《永不瞑目》悲壮的爱情令人不忍卒读;《你的生命如此多情》多么艰险的情路也要勇敢前行,情定今生。海岩不会抛弃爱情这个永远流行的元素,尽管他让故事中的人们爱得辛苦;《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不顾一切地爱过;《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流着血泪的初恋和热恋在南北的城市间上演,两对男女的错综关系也令人注目。《玉观音》,又是电视又是电影,可见安心这个女人不安静的遭遇值得一遍遍被讲述,尤其是迷一般的她吸引了太多男人的爱怜,却连稳定生活也留不住。海岩天马行空的行文造就了多少悲情的女子,痴怨的男子!
《永不瞑目》.爱没有结束
人言海岩近作似乎有改变的趋势。《深牢大狱》卧底的传奇色彩终于落了幕,柔顺的临家女孩能够给传奇一个归宿,算是唯一有结论的爱情。《平淡生活》比过去的故事简单一点。似乎背离了海岩离奇一贯的风格,暗恋的故事也不同于以往主人公们爱的热情、激情。这里有的只是平凡人物的平凡人生,比海岩各种有着经历坎坷迷离,内心崎岖主人公更贴近现实的人群。
《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依然爱你
其实无论曲折离奇之中,还是平淡生活之中,都表达了某种存在的状态,随着事件被一层层地剥离,人们看到似曾相识的东西。平淡的优优和复杂的安心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留给我们是历久弥新的伤怀感念。海岩是倾向于人生悲剧性的体验还是太了解悲剧感人的力量,尤其是那些凋零的爱情是否在他心里占据了太重的位置?他爱上爱情的如花绽放、五彩斑斓,也没忘记爱情凄清的归宿。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爱没有理由
无论是怎样的风花雪月,或者都不过是深陷囹圄的日常生活,挣扎了,挣扎过,只有经历了风雨的人们才能怀着感恩的心珍惜平淡的生活和生活中真正天长地久而非轰轰烈烈爱过的人。文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