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眼里的陈燕民——乌龙茶男人。不论到那里，他只喝自己带的大筒瓶装乌龙茶，而且始终在手里把玩，即便已经喝得空空荡荡也不丢弃。
今年年初以来，陈燕民导演先后委托OO网为他挑选演员、编剧和副导演。为此，他数次来到OO网，与推荐的人选见面、对话。每次来到OO网，处于创作激情中的陈导都会大谈他今年要拍摄的大戏——40集电视连续剧《无字碑歌》，有时一谈就是几个小时。现在，我
们将他的谈话整理出来，送给喜爱他的作品的观众们。
为何还要拍武则天？
武则天是唐高宗李治的皇后，唐代女政治家，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有绝顶的才能和超人的智能。她在位时，以强硬的手段统治她的王朝，取李唐江山而代之。而到了晚年，她却把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国家交还给了后代李唐统治者。根据她的故事改编成的影视作品也已很多。有冯宝宝版《武则天》、刘晓庆版《武则天》、归亚蕾版《大明宫词》、张青版《上官婉儿》、还有王姬版《京都疑云》、贾静雯版《至尊红颜——武媚娘传奇》。而在内地电视剧中，由陈家林导演的刘晓庆版《武则天》和由李少红导演的归亚蕾版《大明宫词》应该是影响力最大的两部“武则天”电视剧，各自拥有相当的受众，某种程度上，观众印象中的武则天就是这两部剧中的武则天。已经有这么多的“武则天”了，为什么还要拍《无字碑歌》？
陈燕民导演说：中国有皇帝的岁月一共有2132年，从秦始皇开始到溥仪，正式继承帝位的皇帝共有262个。他们中只有武则天的墓前立了一个无字碑——千秋功罪，留给后人评说。然而后人对她评说不一，她也和秦始皇、雍正、和珅、曹操、吕不韦等并列成为历史上十大争议人物之一。评说可以不一，戏剧可以戏说，但做为历史正剧，则决不可以胡编，更不可以篡改、歪曲历史。比如，有的电视剧中说诗人王维爱上了太平公主，在太平公主府有一幅字，是那首《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而实际上太平公主死的时候，王维才十一岁，这个情节不就是胡编了吗。将太平公主塑造为完美女人的形象，以至于李隆基也深为其动心，而实际上，史载长安有八恶，太平为八恶之首。我算了一下，我这个岁数的人，因为赶上文革，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二年级，一共学了古文十篇，诗词七首，就这么点。我们的孩子们对历史的了解就更有限，主要是从课外读物，尤其是从电影电视里获得的。如果电视里都是这样不严肃地对待历史，甚至歪曲，以后我们的孩子将会怎样？即便是史书里的东西，也要分析。后来的统治者为了他们的需要，也对历史进行了很多篡改。比如司马光写的《资治通鉴》，多有名的一部编年史呀，可是那里面偏颇的地方仍然太多了。我举一个特别简单的例子，书里记载说武则天为了争宠，为了取得自己在后宫独一无二的地位，嫁祸王皇后和肖淑妃。王皇后来看过她的女儿之后，她就把女儿给闷死了，书里的原话是“扼而杀之”。高宗大怒，于是把王皇后贬为庶人。司马光也承认，这个女儿是老二，老大是太子李弘，老大死后又立二儿子李贤为太子，这中间明明白白写着，老大李弘是武则天二十八岁那年生的，二儿子李贤是武则天三十岁生的，二个儿子之间差了十七个月，问题就出来了，十月怀胎，怎么可能在十七个月之间生了三个孩子出来？这么推理下来，关于这段历史，司马光就是编的了。而且还有很多唐代的史料可以证明这一点。这些篡改历史的东西搁在那儿，我实在不服气。有人说现在电视剧就是快餐文化，没必要这样认真。我认为不是这么回事。既然说到快餐，那就拿餐饮业来打个比方吧。比如快餐类的，麦当劳、肯得基特别火，它们都是美国的，但为什么美国不敢自称是饮食大国呢？尽管他们拿面包、汉堡包把我们饮食业完全给侵略了，可是他们自己却不敢自称为饮食大国，因为他们没有那么久的渊源，没有那么深厚的饮食文化，拿不出那么多的菜系来。文化也是这样啊，我们现在需要轻松的东西，可是那决不能代替主流文化，等过上几年再回头看就完全不值得一看了。真实的、深刻的、尊重历史的东西到什么时候都会是有价值的，我相信是一定会受到观众喜爱的，但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咬了牙我也要把这部戏拍出来，拍好。原来，今年我们计划是拍一部《酒王》，后来，斯琴高娃大姐对我说：“姐姐年纪不饶人啦。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演一回武则天，再晚了姐姐就演不上啦。”于是我们决定先拍《无字碑歌》。我想，这部戏将来做成了，在中国电视剧史上也会是一笔痕迹。
怎样拍好武则天？
陈燕民导演说了上面这番话，实际上等于把自己先逼到了绝路——《无字碑歌》必须拍成让人心服口服的一部精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陈燕民说：要把《无字碑歌》拍成尊重历史的正剧，又要好看，首先要在剧本上下足工夫。我提出了一个六字方针，就是“重史实，找好看”。拍历史剧要有良心在，有责任感在。要从史料中挖出“好看”的戏，可以有创作，但必须有根有据，而不是瞎编。怎样做到“重史实，找好看”？我花8000元买了一套《国学宝典》光盘，里面有3508部古籍，6亿1千多万汉字，只要输入关键词，相关内容立即就出来了，棒得很。我比较喜欢研究历史，为了这部戏更是下足工夫，经常为一句话看上两夜书。我读了300多万字的史料和有关的研究资料，根据这些资料，从中选出“好看”的、具有戏剧情节的素材，编出剧本。不但我要看书，剧组的人都要看书，比如采景队，原来都不看书的，现在全都得看了，不然的话，总觉得不对。我整理了一本七万字的资料，剧组主创人员人手一册，每个人都要熟知这段历史，熟知有关的人物事件，尤其是要将拍这个戏的出发点烂熟于心。这个功夫得下，不然外界老是说影视圈没文化。影视圈是有些人没文化，没有治学态度，但不是全没文化。另外，要尽最大努力拍出历史剧场景的真实。为了采景，我这回跑了十一个省，2003年前跑了七个省，十一月份跑的最多，拍戏以来是第一次这么全国地跑。我这次去了西安，现在的西安城区只是过去长安的十九分之一。过去的长安87.3平方公里，比罗马大十一倍。所以我们这个戏将会需要3D人才。我要拍一个镜头，从云上下来，俯视长安城，这个肯定是需要电脑做一下的。其实咱们国家玩3D的这帮人不比国外的差，只是咱们的片子用的实在是太少了。但是这次我不用都不成啊，比如说武则天与丈夫去泰山封禅，是个特别大的祭天地的仪式，前后近七个月时间，仪仗队长达百华里，从山顶到山底有三十多万人，这场面怎么拍呀，没有办法拍的，那个大缆车你就避不开，但又要拍，只能用3D来做。又比如武则天的明堂，又叫万象神宫，现在咱们国家所谓的帝王大殿，最大的有三座，故宫的太和殿、孔庙的大成殿和岱庙的正殿，这最大的三个殿还不及当年武则天万象神宫的一个基座高呢！那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建筑，98米，基座四周各长100米，多大的宫殿呀。现在这个大殿有可能搭建成实景，如果真做成了，将是继横店秦王宫之后又一巨型景地。有关武则天时代留下的遗迹我们我们都要拍，在做电视连续剧的同时，套拍出一部关于武则天的电视专题片。还要在细节上下工夫，比如唐代的服装和化妆，有的我们已经失传了，但是听说日本和韩国有保存，我们剧组要去考察。(说到这里，陈燕民指着身边的女演员张唏的眼睛对化妆师说：“你看，她的睫毛化得就很象唐代古书上记载的样子，叫麟德眉”。)
如何评价武则天？
在与OO网推荐的几位编剧见面时，陈燕民让大家给他提问题。他说，只有通过讨论，大家的观点统一了，才能密切合作。几个有备而来的年轻人马上提出，对于武则天，人们印象最深的就是：“酷吏、宠臣、 ”。
陈燕民说：历史上说武则天重用酷吏，残害天下。实际上武则天重用酷吏只有三年多一点，公元686年开始任用酷吏，到690年登基伊始就开始杀酷吏了。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女皇，她上台，那些宗室贵胄肯定是不服气的，如果靠她自己去杀、去灭，不但做不到，而且还会给以后的统治留下隐患。她用来俊臣去肃清政敌，这是一种政治手段。所以，到一定时候，她杀掉来俊臣等酷吏，天下自然就清平了。我现在设计的全剧第一场戏，就是武则天杀来俊臣，而且要体现武则天杀来俊臣时的特殊心情。还有，武则天用酷吏，主要是对付宗室及追随他们的官员，并没有以此对付百姓。她对大臣绝不轻饶，对官吏绝不手软，对宗室毫不客气，对百姓却非常亲和，“不爱吾身而爱百姓”。比如，她频繁地更换年号，最长的一个年号也只是用了四年，最多的时候一年换两个。包括唐太宗时期的两个年号，她一共经历了33个年号，单从她上台理政到去世，就用了25个年号。她换年号完全是女人的行为方式，比如，李显出生了，就改年号为显庆，觉得大佛的脚印特别吉祥，就改年号为大足，长出新眉毛了，就改为久视，等等。这是为什么？每次更换年号，按规矩就可以大赦天下，就可以给百姓一个宽松地社会环境。
说到宠臣，我们应该历史地看待历史人物，不要苛求。中国历代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佳丽？武则天在丈夫去世寡居多年之后，宠幸了三至四个男宠，于是，后代人就说她荒淫无度。我觉得她比历史上最不荒淫的帝王都要不荒淫得多。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翦伯赞的话。而且，那几个宠臣也就是陪老太太开开心而已，后人以此大做文章，实际上是中国封建男权主义传统根深蒂固的具体体现。
对于武则天的评价，重要的是看她“治天下”的功绩，是老百姓的生活。武则天当政的年代，是唐代版图最大、政治最稳、纷争最少、国力最强、老百姓最富的时期。唐太宗时，长安一担米卖3000文，到武则天死时一担米仅卖5文钱，差了600倍。李世民过世时国家有384万户人口，而武则天过世时增加到618万户，期间仅仅不到60年，人口数量增加了近一倍。宋庆龄说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封建时代杰出的女政治家”，毛泽东也说过，“武则天确实是个治国之才，她既有容人之量，又有识之智，还有用人之术。你觉得武则天不简单，我也觉得她不简单，简直是了不起”。
所以应该说，武则天是一代明君。 (文/鹰子，新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