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没有朋友。汪洋的世界里只有汪洋自己。
没有刻意地去疏远朋友，只是汪洋习惯一个人。
汪洋往后一仰，倒在很大很大的床上。床，有金属的支架。是汪洋喜欢的那种样子。简单，看起来很坚固。和妈妈跑遍了整个上海才得到了它，那时的妈妈还开玩笑说，加上出
租车钱，这张床价值近万元了，这么贵的大床，汪洋睡着一定会做个昂贵的发财梦。而后，汪洋和妈妈都笑了。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吧！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
妈妈说错了。这样的床，没有让汪洋睡着做昂贵的发财梦，而是，而只是，让汪洋躺着回忆曾经的一切，一遍，又一遍。
每一件家里的陈设都曾是父母，和汪洋共同的努力成果。每一件家里的东西潜藏着父母，和汪洋快乐的对话。
而现在，触目惊心？是的。的确。触目惊心。
汪洋笑起来，依旧是她招牌似的嘲笑。
爱情，真的是不可信的。
当同寝室的室友们争相看着爱情小说，并为之欢笑，或是落泪的时候，汪洋觉得好笑。好笑极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相信着这“奢求”中的爱情？真是不可思议的奇怪。曾几何时，汪洋不再流连于这样的爱情小说，就是那个时候，从那个时候起，汪洋的字典里，“相信”与“爱情”永远不会有任何的干系。所以当室友们侃侃而谈着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时，汪洋没有任何的言语，没有任何的期待，没有任何的在意。
就是这样。爱，爱情，离汪洋已经太远太远了。
不会再为爱情做梦的女孩子。应该说是幸福，还是不幸？
屋里很压抑，屋外很冷。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汪洋能呆的，该呆的。
电话铃声让汪洋清醒过来。是华非。又是他。汪洋坐在床畔，没有去接听。
于是，电话留言开始工作。
“汪洋。华非。现在是1999年12月31日0点整。离新的千年，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想找你一起去迎接新千年的钟声。给我电话。我等你。还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希望……希望我可以让你开心地去做每一件事情。就这些。再见。”
电话录音没有了。
很真诚，让汪洋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汪洋想起了华非对她的种种，温柔的，体贴的，深情的。
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新的班级之后，是华非第一个和她言谈。
当她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而不愿与人交往的时候，是华非一次又一次，试图打开她的心锁。
进入政法学院之后，又是华非前前后后地为她忙碌。
上课睡觉，跷课不去，却有着详尽的笔记，这还是华非的杰作。
汪洋相信他，但却不相信爱情。
所以，华非……
对不起。很抱歉。
给他回个电话。
这是汪洋想起来要做的事情。
于是，她提起了电话。
电话照例是华非接的。他是在等她的电话，坐在话机边上。
“是我。汪洋。”
“一起去外滩看灯，好吗？”温柔而磁性的声音，“很多朋友都去。你也来吧！好不好？大家一起热闹一点。听说外滩的灯今年很独特，有许多都是新安装的，整个外滩，浦东或者是浦西，今天都会是灯的海洋噢！听起来很诱人吧！一起去吧！”他很努力地介绍着，好像他已经去过了一样。
汪洋在电话的这头平淡地听着他的叙述，没有说话。
华非握着话筒，倚坐在沙发上，和汪洋说着话，借着电讯这件工具。
他已经说了许多了，却不希望听到汪洋的回答。而汪洋好像也是很配合的至今没有给予任何言语。
“看完灯之后，我们还可以去狂欢！去唱歌，去跳舞，去泡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由，近在咫尺！很不错吧！”
他尽力地说着。很期待，却也很担心。在这些年的邀约中，他从来没有成功过。就连学校组织的春、秋游，她都从来没有去过。认识她一年半的时间，她并没有快乐过的样子。虽然想尽了一切的方法，但是，她未曾快乐过。想到这里，华非就很心痛。华非觉得她笑起来一定异常甜美，但是，除了冷笑，和她特有的嘲笑之外，华非并没有看到她真正的笑颜。
华非没有弄清楚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而且居然就那么那么地喜欢。
因为她并不出色，也并不美丽，而且，和华非原先的理想取向也相去甚远。但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对于她的喜欢，华非已经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了。好像现在的华非最大的理想就只是让她开心而已。
在这个问题上，一向自信自满的华非也没有任何的信心了。但是，他依旧在努力着，没有放弃的念头，从来都不曾有过。
他现在就是在努力。
终于，词穷。
华非开始等待她的答复。每次这种时刻，他总是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拒绝。
“我去。”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华非整个人愣在那里。良久之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他含糊地问道。
“我去。”汪洋重复着。很清楚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