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倚在门上,欣赏着她的神游。
灰色的汪洋。静默的一片汪洋。
段砚静静地走进去,汪洋转过头来看他。
“这里真高。”她说着。
“先去洗澡,否则会着凉的。”段砚说着,头发上依旧在滴水。汪洋才注意到他的身上也是没有一处干的。
“你先去。”汪洋看着他,有些抱歉。如果不是她,他不会淋成这个样子,何况他的身体不好。
段砚笑了,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湿透了一样,他拉住汪洋的手,把她拉到盥洗室门口,而后把汪洋推进了那里:“你享受的时间千万不要太久,否则我真的会着凉。”他开玩笑说。
汪洋看看他,而后点头。
看到她关上了门,段砚才放心地回到房间里,才坐到椅子上,就打了个喷嚏。真的着凉了。
他幽幽然地吐了口气。
如果不是事先给妈妈去了电话,他们或许就不能住在这酒店里了。他觉得服务台的小姐很有趣,不过他可以理解,毕竟他也觉得不自然——带着女孩子来酒店。还好爸爸最近不在上海,要是让他撞见了铁定是要吐血的。妈妈倒是很开通。
“定房啊?双人间?没有证件?没问题!我叫大堂领班肖小姐给你放行。”
妈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还笑得很是诡异——她一定是想歪了。
段砚才想到这里,汪洋已经出来了,穿着雪白的浴袍,用雪白的毛巾擦拭着湿湿的头发,她一抬头,看见段砚正坐在那里注视着她,脸,不由地泛红。
段砚收回目光,站起身。
“该我了。”
汪洋点点头,而后自顾自擦着她的头发。
汪洋的心,在他的身边渐渐地安静下来,但依旧在隐隐做痛。
对于自己的荒唐,汪洋依旧觉得好笑。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地改变心中存在了良久的念头,这样的汪洋她不喜欢,甚至讨厌。
她不由皱眉。
头发略略干了,汪洋扭头看看那依旧关闭着的磨砂玻璃门。
她告诉了他,他问她的事情。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可是,除了那句“你想回家吗?”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说。面对她歇斯底里的发泄,他所做的就只是沉默,就是这样而已。
他是怎么想的?对于这种事情觉得平常?还是觉得其他?
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汪洋正想着,段砚便从里头出来,也和汪洋一样穿着浴袍,白色的。
看着汪洋,他很腼腆地笑了。是觉得挺奇怪的。不过,他叫的服务应该很快就会来的——他们的衣服得尽快去洗。果然,还没有等他走进房间,服务小姐就来取衣服了。老爸的酒店还真的是很不错,至少速度一流。
“饿吗?”等小姐取走衣服,关上门,他走进房间,汪洋正坐在他方才坐的椅子上。他问她,“叫东西吃,好吗?”
汪洋摇头。
“那可糟糕了。”他说得很严重的样子。
汪洋不解地望着他:“糟糕?”
“我叫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汪洋还是很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叫的?”他们一直在一起,他叫了东西,她却不知道。
段砚顺手提起电话,冲汪洋笑笑:“现在。”
穿着浴袍吃牛排,大概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他果然叫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但是,汪洋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她的脑袋胀胀的,才拿起刀叉,却又放下来。
“真的不饿?”段砚轻声问她,她没有动过眼前的美食。他也放下刀叉,和她对视。
汪洋摇头,没有说话。
“心情不好?”他继续问.
汪洋看看他:“没有什么心情不好。只不过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去接受的事实跳了出来。”
“父亲有外遇的事实?”他说得轻描淡写。
汪洋静静地看着他,听不出他的言语是什么意味。
“因为这样,所以你说你不相信爱情?”段砚问她,汪洋没有回答,她径自站起身,走到她放才站的那个地方,地毯依旧是湿漉漉的。
汪洋的目光依旧萦绕在一片玻璃幕墙之外的世界上,她不想对着他,她怕他看到她眼中的伤痕,怕他就这样看到她心里去,自己就是这样赤裸着在他的目光中呆立着。
玻璃上印着外头的世界,也印着汪洋的世界,模糊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西藏吗?”
汪洋突然发问,目光没有落到段砚身上,依旧流连于玻璃幕墙上的世界。没有等段砚回应,汪洋径自往下说:“我父母是在那里认识的,上山下乡的时候。”她断了断,又说,“是所谓的有志青年吧!”她的脸颊上露出的是她招牌似的嘲讽,“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可以让人那么轻易地许诺着天长地久?换了个地方,曾经的感情就会变质。”汪洋痛苦地闭上眼睛,“是被父母骗大的。他们总是说着那些他们在西藏的爱情神话,结果最先背弃这样美妙神话的居然是他们自己。”汪洋幽幽然地吐了口气,“那个地方骗着人们去相信天长地久,却没有神力去保护这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