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关卡,两个国度。
汪洋就这样在四个人的视线中消失,飞向了那遥不可及的国度。
鼎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很是不好。
汪洋的母亲杨清坐在副驾驶座上,依旧抹着脸颊上的眼泪。
“我对那个浦东国际机场真的没有一点儿的好感了。”鼎点闷了良久才说了句话。严澍很是体贴地握住鼎点有点发冷的手。鼎点看看他,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汪洋是不是可以找到段砚。”说完,她又扭头看窗外快速移动的风景。
汪博一边开车,一边很温柔地抽了张纸巾递给身边的妻子:“段砚?”他在印象中搜索着这个名字,而后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想来,是想起了这个男生,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一切。“是个不错的男孩。”汪博静静地说着。
21天
登陆德国的时候,一切都很茫然,眼前的一切,在汪洋的眼中,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一切的一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陌生——还是陌生。
这样的陌生,却奇迹般地并没有给汪洋带来任何的害怕和恐惧。
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在德国的第一步。
2000年12月31日。23:00。
街上人真的很多,这是不是柏林的夜生活呢?好像所有的柏林人都涌上了这街头。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呢?
蓦地,汪洋立定在原地。
新的那个世纪,一个小时之后,踏点而来。21世纪。
一年前的此时,她流浪在上海的街头。
一年前的此时,她流浪在命运的时分。
一年前的此时,她寻觅着生命中的他。
一年前的此时,她寻觅着预言里的他。
一年前的一小时后,他——出现在眼前。
一年前的一小时后,她——寻找到了他。
段砚……
你在不在呢?那么偌大的一个柏林,你究竟还在不在呢?你又究竟在哪里呢?
段砚……
一个小时,一个希望,一个人生。
段砚……
能找到你吗?
段砚……
汪洋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着。
有卖花的,火红火红的玫瑰,是今天的宠儿。许多许多的恋人籍着它们起誓,让这爱,绵延至百年。
不要百年,只要现在,此时此刻,只要再见到他,哪怕只是一眼。
见到他,而后告诉他,她的生命已若向日葵般灿烂,并且这一生都会如此。
见到他,而后告诉他,她的生命已经烙下他的痕迹,这一烙便是满满一生。
见到他,而后告诉他,感谢他在她的生命中放置的那向日葵,真的很感谢。
汪洋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着。
在火红火红的花海中,她看到了,她最爱的灿黄色彩。
只是几丛,却照亮了整个眼际。
是向日葵。居然是向日葵。
汪洋加快脚步,径自向卖花人走去。
她的向日葵。
衣衫褴褛的东方人,灿烂耀眼的向日葵,无人问津的窘迫。
“我要向日葵,所有的向日葵。谢谢。”汪洋用熟练的德语和他做着交易。
卖花人愣了一下,一边用乱乱的报纸包裹着一簇簇向日葵,一边用说着,用中文:“谢谢。”
汪洋愣了许久,而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是中国人?”用中文问着。
卖花人又愣了一下,而后也笑了,那是一种在黑暗之中看到阳光的笑容。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世纪了,希望这花会带给您新年的好运气。
汪洋笑了:“谢谢。您是我下了飞机之后碰到的第一个中国人。”接过向日葵,满满的一束,汪洋从钱包里取了钱给他。
卖花人也笑了:“这是我的荣幸。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汪洋低下头,想了想,笑着抬头:“我在找人。但是,我想,你帮不上我。”她抬头看看墨黑的天际,“我要自己去找,去找我生命中的那朵向日葵。”
卖花人:“小姐,你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吗?”
汪洋看看他,而后摇了摇头。
卖花人皱眉:“可是,那么大,你怎么找?如果找不到呢?”
汪洋看着怀中的那束向日葵,沉默了片刻,而后浅浅地笑了:“那就表明,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颗流星,仅此而已。我要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找到他。”
卖花人:“那祝你好运。”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汪洋低头看腕上的手表,离那片刻还余下十分钟。
2000年12月31日。23:50。
段砚……
街上依旧有车,但只是偶尔,蜻蜓点水一般掠过,速度很快。
所有的人都急着赶着迈进新世纪的门槛吗?
段砚……
街上人的脚步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汪洋的脚步也随之加快。
有人与汪洋接踵而来,擦肩而过,很大力地蹭过汪洋。
啊!
汪洋怀中的向日葵零落开来,凋落在地面上。
无奈地摇头,汪洋欠身去拾,一朵朵去拾这路上的向日葵,她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