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格衬衣》
作者：刘亦
武汉，深圳，广州，东莞，北京。一程山水一程歌，从南方到北方。
南方渐渐变成一种模糊而温暖的怀念。比如，汉口夜市一条街上的喧闹热烈的大排档和雨后的小巷，深南大道上美丽的榕树与清风送来的暗香，夜幕下天河中心璀璨的灯光可与满天星星媲美……还有，还有在某个夜晚回荡在虎门某个跑马场上空的笑声。
叫人怎能不怀念？当我们渐渐失去真纯，当纯真年代一去不返。
真的不愿意跌入回忆，可是每每看到这件蓝格子衬衣，一些事，一些人，清清楚楚的显现在脑海里；于是我便会在沉默中露出神秘微笑。而我的朋友，我一定又不自觉的在告诉你：我在思想逝去时光。
（一）
1999.05
深圳的夜是闷热、潮湿的，有燥动的空气流动。尽管白天走在深南大道的时候，你会感觉它是阳光城市。
我的生活与常人无异。在工作日穿标准工作服、高跟鞋、抹一点口红，准时上下班；尽量保持嘴角微微上扬，以符合职业微笑标准。工作时颇卖力，以便以狡诈著称的香港佬按时付薪。他的准时付薪可使我偶尔小资一下。例如看看电影，购购书，去去酒吧，买买红酒和5元一支的白色香水百合；还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到广州和邻近城市看看朋友。
5月底公司业务发展呈上升势头，上司一高兴请我们几个兵去某夜总会。第一次感受深圳夜生活，原来无非是灯红酒绿，无非是暧昧灯影下媚眼如丝莲步轻移暗香浮动。老头身边有靓女，富婆旁边有俊男。原来这一切都真实存在。
顿觉索然无味，暗暗后悔拒绝与华哥去南头吃饭后打乒乓球的决定，于是决定独自到静吧听歌。
那时就看见穿蓝格衬衣的勇在台上表演。
那时我还没有想过他会成为我的朋友。
清楚记得他在台上弹唱《Tears in Heaven》，"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发音不很标准，但对音乐的整体感觉很好。
我生来不惧陌生人。中场休息时，他和他的乐队朋友们在后台喝水、休息，我走过去与他们打招呼。他微笑看着我，其它人则以暧昧眼光看我。呵呵，做乐手和歌手的人一般都会惹许多小姑娘莫明疯狂崇拜与追逐，他们一定把我当成她们了。无所谓。随便聊了几句，他们下半场表演时间很快到了，我走到台下继续欣赏表演。
我以为他是吉它手，后来才知道他主攻贝司，其次是吉它。那晚下半场他没有再唱歌，另外一个男孩弹吉它，他弹贝司，他的女友静唱一些蓝调歌曲。《你到我身边》也被他们编排成了JAZZ风格，他偶尔唱和声，别有一番味道。那时我想，他们真是一群可爱的人。
那晚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静吧的。
（二）
1999.06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奇怪。
因故辞去深圳的工作，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小工业城市东莞谋生。没有盼望过在异地会遇故知，更别说萍水相逢的朋友。可在新去的公司附近酒店的音乐吧里，我又遇见了他和他的BAND。无法解释，只能说，缘分真是奇怪的东西。
那段时间因工作之外实在无事可做，亦无处可去，我几乎天天去他们演出的酒吧混时间。有时会在周六下午看他们固定排练新歌。排练间隙他们休息时，我会把玩乐器。先在架子鼓上一阵乱敲，再拔弄一会儿贝司和吉它，最后用一个手指在键盘上反复敲单调的曲子：“我的家温暖可爱又安祥”。勇经常笑着说：你就不能安静会儿？不过“小女子得势并猖狂”，并不听他的，只是自得其乐继续制造噪音。
某个周末的下午，他们照常排练的时候，无意间在没有任何伴奏的情况下我对着麦克唱了一首很老的英文歌《Right Here Waiting》，他们夸张的尖叫鼓掌。呵呵，小小的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
后来，勇向他们建议给我排几首歌，在乐队最后的Show time演唱。尽管没有报酬，这仍是件快乐的事情。为此，耗费了不少金钱花都在买他们建议的磁带上。有一天下班后在办公室里忘情放歌，被公司董事SIMON听到，夺路而逃。这件事情被阿菀讲给他们听，笑得他们前仰后合。
于是尝试着和他们一起排练了。但两周后，我和他们一样绝望的放弃了：我有乐感，但毫无节奏感。唉，秀逗大了。
和勇及他的BAND呆的时间是简单而快乐的。
有时我会跟着勇和他的女友静一块儿去买光盘软件；他们练琴练歌的时候我在一旁看MTV，或者听他们唱新歌。偶尔也聊天，甚至混到娱乐组冒充女歌手，以便混吃混喝。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到附近的运动场踢球。我不懂踢足球，骑着静的单车绕足球场一圈又一圈；但顽皮劲上来就去捣乱，这时勇会说：老师（我教他们一点点英文歌曲），你和静一边儿呆着去！这是男人的运动！不过他们脚下的功夫足以使我不战而败，根本就抢不到球。
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期间他们去广州演出一段时间，后来又回到这里。
（三）
2000.04
分离总是突如其来的。
勇和BAND及他所在酒店的财务部女孩子酒吧聚会，算是为我饯行。每个乐队成员都唱了一支歌，说，送给老师。呵呵，老师，我算是什么老师，但这个称呼一直被他们延用到现在。
那次是我突然离开。因为不敢肯定对R的感情，加上身边的人们都持反对态度，工作的无味等等，于是决定迅速北上。
在北京一呆就是一年，但始终保持联系，间或以电话联系。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到在南方的时光，忍不住微笑。
我在北京一年的时间里，他和女友从东莞又返深圳，后来去了青岛、威海等地演出，走了很多地方。他和静感情根基稳健，准备过几年就定在南京。家里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房子。
（四）
2001.04
人生何处不相逢。
4月份接到他的女友静的电话：老师，我们和南京的一个鼓手马上来北京了，帮着看看北京的房子吧。吃惊、快乐，然后准备请半天假去车站接他们。他们说不用，因他们在北站下车，而我离西站近。然后他们被他们的BAND友接走了，没有时间和我见面。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担心他们租不到合适的房子，因为他们要练琴，不能住楼房。然而他的北京BAND友在东直门北小街的一个胡同里把他们安置下来，我的担忧就此放下。而工作突然变得繁忙起来，而他和静忙于聚会及旅游，也没有时间。三周过去，我们才见北京相见。
那天风沙很大，我穿着橙色的宽肥休闲裤和旧式红色薄薄小夹袄，编着极短的麻花辫子，用蓝色的带流苏围巾把自己招了个严严实实。他和静站在胡同口等我，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都没有发现我。等把围巾解下来，我们三个站在那儿笑成一团。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可乐，很像村姑。然后他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背过气：老师怎么还是长得那么胖乎乎！
终于停止暴笑。看到他穿仍旧着蓝格子衬衣，外面套一件牛仔马夹；静是非常美丽的女子，窈窕性感无双颜如玉，穿着与他非常登对，显得非常休闲。
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在南方的日子。然而时间、场景都变了。
（五）
2001.05
原来有了朋友，生活简单也会很快乐。
一个月后他们结束了旅游，开始找场唱歌。北京竞争比南方激烈太多，我知道。他说女友在深圳更容易赚钱，已经回深圳了。但是他和鼓手留下来。
有一次公司自发组织在北京七中踢足球，我是发起人之一。知他酷爱踢球，于是我将他和他的BAND友请来一起玩。我被当作可有可无人员安排在后卫位置，但允许满场跑，可以闯禁区，呵呵。他和键盘手是前锋，球根本就踢不到后场，我悠闲的左手叉腰右手吃冰棍。他和BAND友回头看见我的样子，禁不住大乐。
5月22日和23日他请我看地坛公园举行的喜力2001音乐节，有国内外众多音乐人和乐队组合参加。票价有些高，开始只买了公园的门票，然后在现场外转圈。我看到有一颗高大的树非常适合攀爬，于是一个劲的鼓动他爬树。可惜的是还没等我们过去，就被公园的管理人员阻止。只好乖乖买票。
第一次看现场高兴得忘乎所以，我随人群起舞；他远远坐在后面的看台上。
周末没有出行计划，白天我一般会去他那儿玩。他会煮饭给我和鼓手吃。鼓手在架子鼓上面铺了布垫，打鼓没有多大声音，他练电贝司，我弹木吉它。小屋子里响成一片，但绝不喧闹。天气好的时候，屋子外面的天空蓝得近乎接近纯色，从绿色的树叶缝隙向上看，美极了。
快乐似神仙。
（六）
2001.06
人生聚散无常。
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场。南京的朋友让他和鼓手回去搞音乐工作室。
他告诉我6月20日左右他会离开北京。
工作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我在电话里与他告别，告诉他与我网上联系。
他的蓝色格子衬衣有一次因为天气突然变化被我穿回家，一直没送还。他说就送给我做袍子穿，因为他实在长得太高了。蓝格子衬衣变成一件礼物。
上周收到他的两封E-mail，没有内容。标题1：老师你吃了饭吗？标题2：没吃回家吃去。我在办公室里捂着嘴乐了好久，然后写了一封信将他大骂了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
不过这已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