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石
作者:李文平
又是一个下着冰雨的季节，南京的春季是多雨的，雨很细我并没有打伞。雨花西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忽然在街角发现一个很小很小的茶馆，不注意看是很难被发觉的。古色古香，门是敞开的没有窗户，全身棕灰色看上去像是在一个前年老树上开了个洞，其余我只能用精致来形容，里面灯光很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一种属于我的压抑，不自觉间我已来到门前仿佛他就在里面等我。
“姑娘，进去吧！现在很少有人喝茶了！”
“他在里面吗？”我没有抬头，恍惚的盯着门内。
“谁？”“哦！对，对不起”我红了眼睛，这才抬起昏沉的头，讲话的是个接近七十的老头眼睛深深陷了下去不过目光很和蔼。
“进去喝杯茶吧！”老人微笑着示意我进去。
“有雨花茶吗？”那是我和他的味道，是香是苦已记不太清了。老人点点头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知道我在等你吗？
“在等人吗？”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已在我身后。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你盯着手机大半天了”我点点头没有做声。
“大爷，你知道今天什么节吗？2月14，知道吗？”我忽然问！
“情人节！你们年轻人的节日我虽老了但这个还是知道的”
“是，是情人节”端起来压了一口，好苦，比想象中的苦的多...
忽然我那沉寂已久的手机死命的叫起来，我迟迟不敢去接，看着闪烁的蓝屏，我那死去的心仿佛又复活了。老人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接吧，这没有别人”多么暖心的话语，让我顿时充满勇气
“你好！我是兰雨！”
"兰小姐，你有一封国际信件和一塑花，您地址变动请取回”
“谢谢！”闭上眼深深呼吸
“去吧！这杯算我请，你肯定会回来的”我起身对着老人笑了笑消失在雨中.
这一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回的只有当坐在家里沙发上手上捧着花和信时才回到现实！那是一塑郁金香淡雅而别致，你说过就像我，信上的字没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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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雨：
又一个情人节到了！想我了吧！花香不香？不要等我我不会回来！你要知道不是每个爱情都有结果也不是每个结果都是爱情，就像我们。你不是常说吗！没有实现的爱情最美丽。我很好！是不是又胖了！请你幸福，我会每年情人节写信给你，学着自己长大吧！
......
永远爱你的 石
20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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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谁能告诉我这算什么！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一颗一颗打在粉红色的信纸上，信封上还是没有地址，我将信折好放回又摘下一片郁金香放进去，将它放在胸口努力的回想我们的点点滴滴。泽石，你的样子我已记不太清了，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头不断痛起来。泽石，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用力想你我的头就好痛好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的样子甚至你的名字怎么办？四年了，你到底在哪里？我有时甚至怀疑你是否还存在这个世界，你知不知道一个天使断掉翅膀的滋味？直觉告诉我你会回来的但你没有，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像要窒息一样。我一定要找到你，不论北海道有多大，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总要去面对，我不能一天只靠几封信过活！
做了这个决定连我自己都感到惊奇，走的那天我又去了那个茶馆待了好久好久。这次我才发现这个茶馆没有名字门前只用一个“茶”代表。
北海道的风是温顺的偶尔带点咸咸的味道，站在海边的芦苇坡上显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7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泽石！你到底在哪？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清晨的大街上，拿出泽石的照片端详了好久，一切的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这时有人拍了我一下：“小姐找人吗？我可以帮你。”
“这个人你见过没？中国人！”
“中国人要到首中街找那有好多中国人的！”
“谢谢。”我兴奋的对他说，总算有点希望了
首中街是一条很窄的街，似乎全是中国人。我见人就问泽石的下落结果很是失望。忽然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急急的回头。叫我的是一个老妇人，呆呆的站在那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眼里已充满了泪水，我一时之间懵住了：“请问你是在叫我吗？”她看了我好久。忽然跑过来不顾一切抱住了我。我吓了一跳并没挣脱：“伯母你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
“小雨，你真的？难道是真的？我，我是泽石的母亲，我们没见过我只是见过你的照片，小雨！可怜的孩子啊！”老妇人早已泣不成声
“什么？”不可能吧！真会这么巧？老天真是太眷顾我了，我迅速流下泪：“伯母，泽石在哪？你一定要带我去见他，我要向他问清楚，求你了！”我狠狠的哭了我要把这四年来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老妇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穿了一件纯白色毛衣一条灰格裙子，泽石喜欢我简单的打扮，我们会说些什么呢？我这才发现我们无话可说不过静静的坐着也是一种默契，我淡淡的笑了。
老妇人家住在北海道的一个靠海的小村子里，芦苇被风一吹一起一伏煞是好看！我头一次发现天真是兰的。车子不断前行，不知为什么这一路的风景我都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如此的陌生又熟悉，仔细想仔细想...
车子到达目的地让我大吃一惊，边地的野花，散出阵阵不太浓郁但奇异的香，这里已接近海边，一切都很安静。不远处有一间茅舍，老妇人从来到这一直都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箱子，我并没有问为什么：“伯母，泽石？”
“他在那边”
这个茅舍简单接近典雅，推门进去里面有些冰凉，扑面的空气湿湿的。它只有一间。一架老式欧洲钢琴虽用一块天蓝色布盖着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琴旁只有一张白色的床，中间有一个四角桌和两把竹椅，这种摆设日本是很少见的。很熟悉是在梦里见过吗？
“泽石还没来。小雨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失望的坐在桌旁 。
“从前有一对相爱的恋人就要结婚了，可就在婚检是查出那男的有先天性心脏病，日子已不多了。他们知道这是不治之症就来到海边她天天陪着他直到他死去，他的未婚妻很伤心，一直祈祷上天给他们奇迹，可是没有，只是在那晚下了一场暴雨。老妇人又泣不成声。
我默默点了点头：“是很感人！”我的心并不在这个故事上“后来呢？”
“后来她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但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失忆了”老妇人望了望我有望了望手中的箱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他们真可怜！对了，伯母泽石到底什么时候来？你约好了吗？还是他太忙？”这时老人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我，望的我很心虚：“小雨，你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心跳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就是你和泽石的故事啊！”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我从椅子上跳起来：“不，不可能，我没有失忆，我还记得泽石不是吗？伯母你在骗我，他每年都给我写信的。”我使劲摇着头，好痛好痛几乎要炸开了，我仿佛看到了雪白的床，郁金香，闪电，海滩明媚的阳光，雨花石，还有，还有泽石的笑脸...我眼前一阵眩晕，渐渐黑了......
北海道工人坟场建在海边，它很脱俗。睡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安静，我已捡回我失去的记忆，医生说我只是选择性失忆。今天阳光很好，那个小小的坟包上开满了郁金香，是四年前我亲手种的，碑文上写着“我最深爱的人 泽石 1996.6.18”
“泽石，我来看你了”我轻轻的拂过石碑坐下来：
“小雨，你猜我还有多少天？”
“你还欠我3650000天！”
“你买些信纸来，我要给你写信。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不难过我会和你一起去死”
“傻瓜，你要勇敢活下去，你叫我妈每年情人节邮一封”
“那，我说你写，好不好？”
“你先说一句我最喜欢的话吧！我要记住它，当作精神食粮”
“想我的时候闻一闻花香，如果不香了就抬头看看天上？”
........
人间最悲痛的是什么？是当你很难过的时候不能流泪！还要表现的很轻松！我陪着他不停的写不停的写眼泪不知流了多少...
两天后泽石就进入昏迷我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
那晚我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甚至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接下来我做了很多事，把信放在一个黑箱子里，扫房子，浇花，还弹了一首李查德的《MEMORY》...
“晚安！泽石，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会好好活下去。”你走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天色已暗，天边渐渐泛起了红，我不知坐了多久...打开那个箱子泪水再次滴下来！是啊！时间带走了一切惟独没有带走我！那晚我睡的很熟很熟梦里还有郁金香的味道。
泽石，我要活下去，我知道什么是生死与共但为了你我不能，我以为我会活的很好，上天也给了我机会让我忘记悲伤，但我想我带着伤活着会更好，谁也不能带走我们的记忆，不论好坏。你看我在笑了！在无奈等你回来的过程中我只能哭，但当我已经忘了怎样去笑时我却真的笑了......你哪里也会下雨吗？
......
3月5日新闻：“2000年5月20日晚9点左右，由东京飞往北京1314号航班在北海道上空失事，原因不明，其中包括六名中国公民现无一人幸存， 遗物如下：...一残缺黑色木箱...请上列知情家属速与联系”
南京的春季是多雨的，在雨花西街的街角有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屋，听说他的主人知道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为了纪念这段爱情，他把它取名“雨.花.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