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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下岗的就没快乐么?我觉得他活得比咱都快乐。我经常戴(墨)镜坐车里偷看他们扭秧歌。他们连吃饭都很紧张,回去赶紧搂一把,整点儿啤酒,那鸡腿都有味儿了,他啪啪对付两口。上去了就扭,他比谁都快乐。他那生活质量,不亚于他妈亿万富翁,真的。
人物周刊:您常说“我就是一个农民”,但无论从社会地位、影响力,还是财富来看,翻翻共和国60年历史,恐怕没有几个农民能跟您相比。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有喜悦的一面,有没有烦恼的一面?
赵本山:烦恼多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事,这么大块地儿,又得管这么些个不好管的人。我这些学生都是民间艺人里最优秀的,脑子反应极快,都野生的,一身劲儿,像野牛一样。你要不给套上套儿,他不给你拉毛了吗?!就得每天跟他们待在一起。
过去民间艺人走到一起,表面上装客气,其实那是……比方我要是在你前头演,我得把你祸害死,让你没法演。现在小沈阳在他师兄弟当中,突然一个天一个地了,你说别人怎么办?我就得跟他们讲,这个团队冒出任何一个人你们都应该高兴。
人物周刊:小沈阳开100多万的途锐了。
赵本山:他们都有车了。我说不要攀比,一点一点来,把这个弄火了,看那个困难了,还得让那个……都得我管。说实话,他们都管我借过钱。
人物周刊:带还的吗?
赵本山:还不还……那没钱还什么。包括我那死的大徒弟(李正春),他们家我现在都管,每一年我都给拿点儿。他孩子搁我那学院念书呢,他媳妇没事过来,我就跟几个徒弟说,你们大师哥没了,你们几个凑一点,就够她活一年的。要记住,人必须要有情感,没情感搞不了艺术。那些屁球球的艺术家,对社会对人没情感,他绝对成不了大家。你这艺术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它才能留下,才可能是伟大的。
人物周刊:这些年您心里不痛快时常回老家,跟乡亲们脱鞋上炕聊家常……
赵本山:(没等说完)其实我这个人呐,要是有一件事让我心里憋屈,我会用5到10分钟排解到别人身上。不如我的人,我从来不欺负;比方说这个人把我惹急了,我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人,如果他跟我两个是对等的,我豁出命来跟他拼;如果这个人不是我能抵挡得了的,也不把它藏心里,找朋友说出去,不往身上压事儿。
跟我徒弟也是,来气了我说“我揍你,臭美”,其实我从来没打过他们……哎呀,都像孩子似的。只要跪在地上了,叫声“师傅”(注:指拜师),那就是一种责任。有的什么毛病都有,犯那些毛病你都眼花缭乱。就得一点一点地告诉他们,该怎样做人,什么事不该做,都善良起来,活得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别较劲。我现在还在,他们能公开犯这样那样的毛病,有一天我不在了,没准就是这个社会的一个大笑话。我希望这赵家班儿走了多少年,老大老二还在一块儿,经营这个事业,这是最好的。
人物周刊:几十号人,您管得过来么?
赵本山:这个团队,说有人犯了一个错误,都不用汇报是谁,只要说有这么个事,我就知道是谁干的。他们跟我唠几句话,我就知道他下边想干啥。所以跟我待待拉拉这么长时间,变成一种感情了。
他们哥儿几个互相之间也说,咱别惹老爹生气。过去他们都管我叫老爸,今年我可说了,这称呼有点儿俗气,不允许叫爹啊这个那个的不好,都叫师傅。咱们得跟社会接轨,留下老的传统,但有些旧的习惯、讲究就不要了,没用。
人物周刊:传统中哪些能改,哪些不能动,一直是个难。
赵本山:因为我们怀旧传统,耽误了现在的艺术市场。比方说京剧,国家都在帮着振兴,还给录到课本里。还让它按传统演,除了几个大腕的戏,你说现在谁看哪?在烘托传统的时候你必须有一种与时代同步的改革意识,得接受现在的人、事、物,不接受愣给予观众等于强迫是不是?
人物周刊:有没有想过,做到某个程度就收手歇了,跟家里人去海边钓钓鱼,回家孩子们也不把您当客人了?
赵本山:(声音倏地低了下来)咋不想。现在自己都说了不算了。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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