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赵宝刚就是凭借85版《四世同堂》中“祁家老二”一角出的名。之后再没做演员,走上了导演路。这次出镜,就像临时救场。“冠晓荷的演员找了两个月,一直没着落。演员都会有心理障碍。怕演不过。” 赵宝刚是在开拍10天后进的组,没事他就爱坐镜子前面琢磨。有天,他用牙签蘸胶水把双眼皮贴成了单眼皮。一双丹凤眼,让他找到了冠晓荷的感觉。可没三天,眼睛过了敏。赵宝刚就改成画红眼线。“他自己设计的,表现冠晓荷贪婪无度,想做官想红了眼。”
除了冠晓荷,剧中大赤包的演员也难找。85版,火了这对“汉奸夫妻”,让他们在人们心中烙了印,扎了根。汪俊找了不少“老戏骨”,但没人愿意接。后来找到了元秋。这位《功夫》中的“包租婆”,身上那种混不吝、很霸气的劲儿,汪俊觉得,和大赤包像。“演员总是和角色有类似的性格因素在。我们就把这一点放大。”
元秋是香港人,但学过京剧。按汪俊说法,还是有底子的。决定用她后,汪俊把老版《四世同堂》寄过去,让她从头到尾看,所有大赤包的戏,都要分析。和其他演员比,元秋不仅得通读原著,还要特别找人,给她讲民俗,讲北京胡同里的家长里短。“元秋总体完成不错,其实超出了我的预料。”
不过,找个香港人演绎老北京,总是变了味道。尤其有李婉芬版在前,很多人不由得感叹,元秋的表演“离生活太远”,少了泼辣的胡同女人身上的那股神韵和气场。当然,这也不是朝夕间,就能练成的。当年,李婉芬的功力全靠在人艺的话剧舞台上,“千锤百炼”研究了一辈子。最后才能把一个有点文化,却又藐视文化的北京女人,演得立体逼真。老舍笔下的大赤包,不是街头悍妇这么简单。
名著像个空筐
新版《四世同堂》开拍前,为了了解更多老舍当年创作的背景,剧组曾拜访老舍的女儿舒济。她很详细地描述,小羊圈就是现在离护国寺不远的小杨家胡同。老舍就出生在那里。其幼年丧父,家境贫寒。如他自述:“我还不到两岁,父亲即去世,母亲没有乳,只给我打一点面糊吃,父亲不在了,家里更穷了,天天吃棒子面与咸菜。”
汪俊后来去了小羊家胡同,但早已物是人非。倒是当年的“丹柿小院”,今日的老舍纪念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老舍的魂还在。“站在院子里,你恍惚看到那个热爱生命、充满生活情趣的老人——他爱猫爱养鱼,栽花种树、打拳、搞收藏、玩字画样样精通。”老舍在这个小院生活了16年,写下了《龙须沟》、《茶馆》、《方珍珠》、《正红旗下》等24部作品。而他书桌上的台历,却永远停留在了1966年8月24日,他投湖自尽的那一天。
但《四世同堂》,却不是在“丹柿小院”完成的。1937年“卢沟桥事变”之后,老舍抛妻别子,只身奔赴武汉,担负起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领导责任。他的夫人胡青在日寇铁蹄下苦苦挣扎了6年,于1943年9月逃出北平,独自带着3个幼小的孩子,50多天辗转5个省,于11月间奇迹般地出现在老舍的住地。
此后一段时间,胡青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亡国奴生活的屈辱与痛苦。每当这个时候,老舍总是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夫人讲述。终于有一天,他说话了。他说感谢她,给他“带来了”一部长篇小说。
汪俊记得,老舍家人对老版《四世同堂》特别推崇,生怕他们这次会拍得远离老舍的精髓。“我们做了很多案头准备,不光是带着剧组参观老舍故居,学习小说背景,卢沟桥的抗日战争纪念馆也去了,所有关于那个时代的背景资料,都在尽量地搜集。”
开始时,舒乙对重拍《四世同堂》有过质疑——老版那么经典,何必再拍。汪俊说,没想过去比较,也没想过再次成为经典。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因为对老舍有很深的认同感。“名著就像空筐一样,不同时代,可以往里面投不同的东西。越经典的,容量也就越大。就像国外一直都在翻拍莎士比亚。”
“我们90%的情节都能在老舍书中找到出处。”但仍有观众觉得,新版《四世同堂》做得不够“忠”。对于这点汪俊倒也坦然,“翻拍,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我没什么奢望。但如果,我的作品可以让人们看过后,尤其是80后、90后们,有种翻看老舍原著的冲动,我倒也满足了。”
虽是见仁见智,但老舍研究界某位专家提出的看法,也是给所有的影视工作者提个醒:仅有崇敬之心,去改编大师作品,还远远不够。“就像《四世同堂》这部民族屈辱史、文化殷鉴录,演绎时不能仅抓幽默、喜感、热闹,这些简单皮毛。就如同,京味儿也不是抛几句京腔就能出来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吃透原著的精髓。
那些《四世同堂》的往事
新版《四世同堂》播出,激起的,却是很多人对于老版电视的怀念
1985年,导演林汝为把老舍先生的小说《四世同堂》第一次搬上荧屏,反响空前。该剧是新中国第一部长篇电视剧。小羊圈胡同里各色人等的荣辱浮沉、生死存亡,牵动着每个观众的心。
当年筹拍《四世同堂》,林汝为请来了活跃在话剧、京剧舞台上的邵华、李婉芬、周国治、郑邦玉、李维康等人。1985年《四世同堂》播出后,剧组受到了中央领导接见。而今,他们中的有些人——祁老爷子的扮演者邵华、大赤包的扮演者李婉芬、冠晓荷的扮演者周国治等人,却已故去。
24年过去,新版《四世同堂》亮相央视。激起的,却是更多人对老版电视的怀念。
100%的真诚
《四世同堂》的故事背景,从1937年开始,到1945年结束。对于那段历史,林汝为导演算是过来人。日本占领北京后,她和哥哥到郊外玩。看到铁丝网把整个清华大学校园围住。上面有木牌子,写着“对进入者,格杀勿论”。格杀勿论这个词,她就是从那时知道的。
由于生活在这里,林汝为对老北京很熟悉。“北京人讲究文明。穷也要文明。出去见人,褂子不光要洗干净,还要捶平整,见人让路。头发也得一丝不乱,就像《四世同堂》里的马老寡妇,这是待人的基本礼数。”
礼数,是林汝为提到老北京时最常说的词。而且,也是她最终选择京剧演员李维康,扮演片中好媳妇韵梅的原因。“她上有两层公婆,下有小叔子、孩子,还有丈夫,都要做到孝顺好、爱护到。要勤快,能干家里所有事。”
为韵梅这个角色,林汝为试过不少相貌合适的演员。但年轻演员对生活在基层的老百姓,基本情况不大了解。“30年代的礼节作派,一时间,教不了她们。”于是,她想到了京剧演员。早年时,林汝为拍过戏曲电影《长坂坡》,三位来自梨园的主演俞大陆、袁世海、刘秀荣让她体会到京剧界的规矩“大得很”。“师哥师姐在场,小辈是不能坐的。怎么站,怎么说话,都有讲究。京剧界请一位,礼节不用教,自然会流露出来。”
于是,林汝为托人找到了中国京剧院演员李维康。“她第一次到我家时,刚从欧洲演出回来,剪了个分头。”这让林汝为有点含糊,是老舍笔下的人物吗?那一次,也是李维康第一次和祁老爷子的扮演者邵华见面。“见了爷爷,她不敢坐。说多少遍就是不敢。”林汝为一定要她坐,李维康才侧着身,轻轻倚在沙发扶手上。“就这一下,我就比较放心了。经过试戏,她也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