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去年最难忘的事情是得病,现在我是恢复阶段,人也只有在面对生命最危急的时候才能悟出道理,有所感悟。我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回报大家的关注。我是个玩命的人,否则没有底下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指徒弟们),从没有想到(把事业)做这么大,做市场就是把人做好。我的宗旨就是做能给老百姓带来快乐的事情,这个社会太需要快乐了!
记者:还有一个事情,想问问您,本山传媒与台湾东风传媒、华纳音乐、环球热力兄弟影音在北京刘老根大舞台正式签署合作协议,宣告联手打造华人TOPYOUNG偶像组合。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赵本山:现在还没有深入的想法,目前就是把它们作为相关产业来提携,具体得看未来的实际情况。我们的原则是做我们熟悉的行业,即使有所涉足也是与主业相关。但目前在上市这一点上,也是只有路线图,没有时间表。
《捐助》与《乡村爱情》
赵本山的成功与局限
不管赵本山对自己的两部新作品信心如何,显然,今年的《捐助》没能让赵本山和他力推的得意门徒王小利大放卫星。相反,赵本山收获了有史以来口碑最差的一次集体声讨,在某网站发起的央视春晚“最烂节目”评选活动中,《捐助》以占总票数47%的6万多选票当选春晚“最烂节目”第一,差强人意的小品创意,赤裸裸的广告植入,让很多人失望至极。
与此同时,赵本山自导自演的电视剧《乡村爱情故事》的开播也让人大跌眼镜。剧情缺少新意,《乡村爱情故事》更像是《乡村中老年故事》。故事缺少内核,所谓的爱情也根本算不上,因为剧中夫妻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除了猜忌吃醋还是猜忌吃醋,那些对赵本山“用二人转互贬互损的手法丑化东北农村”的质疑仍然没有停止。
记者采访了一些观众,得到的反馈不一,但大家都表示了相同的期待,期待赵本山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二人转演员,利用自己的号召力、影响力,把东北文化传播得更远、更响亮。
——哥看的不是春晚(电视剧),是广告
观众对赵本山最凌厉的声讨主要集中在生硬的广告植入。小品《捐助》,短短几分钟,便堂而皇之地植入了3个广告,有人为此专门算了一笔账,几分钟的小品可以收益1000多万元的广告费。在《乡村爱情故事》中,××品牌汽车、××品牌牛奶、××品牌电视随处可见,网友们给这部剧重新起了剧名叫《一辆破车引发的故事》,并用眼下最流行的句式形容——“哥看的不是春晚(电视剧),是广告。”
事实上,植入广告无序且低劣,从业者缺乏应有的自律行为在国内影视行业已成惯例,非赵本山一人之错,也非央视这个更大的靶心可以承担得起的责任。植入广告本身无可厚非,但鲜有做得巧妙、做得具有专业精神的影视从业者。文艺评论家周黎明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些广告是直接植入赵本山的节目,还是植入春晚,春晚领导要求植入他的节目的?这些观众是有兴趣知道也是有权利知道的。“电视节目里植入广告本身不是一件值得争议的事情,网上谣传他拿多少钱,我相信这只是个谣传,但他的节目被评为春晚最烂节目,他就是在透支他的资本。客观地讲,《捐助》不是最烂的,好几个节目比它烂得多,之所以被评为最烂,实际上是观众对他的一种期待的落空。这些问题他必须面对,否则会影响到他的声誉,他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演员,而是一个班子的头。”
影评人、目前在广告公司就职的东东枪对于植入广告现象显然更有发言权,他说:“不只《乡村爱情故事》,《乡村爱情》1、2里都能明显看到大脚超市里摆的东西、门口送冷饮的车、村里墙上的广告牌,但那些并不让人觉得特别反感,毕竟电视剧容量大,虽然是植入性广告,但看起来并不生硬,赵本山并没有填鸭似的不断往观众耳朵里、眼睛里灌这些信息,哪怕这回说一辆破车引出的故事,也合情合理,它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赵本山并没有因为迁就品牌而让作品变差,所以我们没必要太苛求他,也没必要对这事儿太过敏,本来这就是一个商业行为。但密度过大,放在十几分钟的春晚小品里,就会让人心生抵触情绪。春晚里的植入广告一定不是赵本山一个人决定的,不能光责备赵本山。即使作为一个广告从业者,我也觉得过多的、明显生硬的植入性广告,对品牌不是什么好事,创作者也应该受到谴责,它太刻意而且很低劣。”
选材就像温吞水,看不到太多现实的影子。
在文艺作品里“丑化东北人形象,歧视弱势群体”是多年来赵本山必须面对的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学者吴祚来撰文对今年的小品《捐助》进行严厉批评,认为小品对弱势群体不尊重,罔顾个人的尊严。吴祚来在文中道,“整个小品闹的就是两个捐款者之间的纠纷,而其中的笑料无外乎民间那种‘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看到随后出来的受捐赠母亲的形象,面无表情两眼发呆,听凭摆布。无论是编剧的潜台词还是演员的行为语言,对这位单亲母亲充满戏谑与取乐的意味。”
反倒是去年炮轰《不差钱》存在价值取向问题的魏明伦对《捐助》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认为小品“既十分娱乐,也有几分内涵。反映出美好、善良的行为,受捐者跪下为表示感恩,捐助者也随着跪下了,不存在谁歧视谁。《捐助》可以说是不差钱、不差道德、不差娱乐”。
同样,大家对《乡村爱情故事》的反应也存在巨大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剧中人全都小肚鸡肠,背后使坏,且处事方式低级弱智,赵本山把东北人原本爽朗淳朴的形象全都砸烂了。另一部分人却非常喜欢剧中的每个人,认为平常生活本来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剧中写的就是真实的农民现实生活,他们追求完美,敢于面对,热爱故乡。
两种观点到底孰是孰非?恐怕很难分出胜负。客观而言,赵本山一向以爱东北、爱农村的形象示人,他对东北、对农村的感情毋庸置疑。在文艺作品里,他用调侃的方式挖掘农民内心的弱点与局限,无可厚非。而且,作为喜剧演员,赵本山具备了喜剧演员最重要的一点——自嘲精神,从东北农村走出来的他更容易找到东北底层百姓身上的小弱点和小局限,当他这样自嘲的时候,很可能让人误以为他是在丑化东北人,事实并非如此。
与此同时,赵本山自身也暴露了他的局限,从他历年的作品可以看出,他的视野相对狭窄,尽管赵本山始终强调他是农民的儿子,二人转的根基在农村,但他的作品越来越缺少锋芒,缺少现实的影子。就像文艺评论家周黎明分析的,与今年春节中亮相的周立波主持的《壹周立波秀》相比,赵本山的选材就显得像一杯温吞水,在里面看不到太多现实的影子。周黎明说:“《乡村爱情故事》为什么突破不大,我觉得是视野不够宽,写现代农村没问题,但总该有很多现代元素在里面,但里面讲的东西让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过来,郭德纲、周立波讲的有很多是跟时势有关的,这是境界问题。就喜剧演员本身来讲,赵本山、郭德纲、周立波三人都是一流的,但赵本山选择的题材太没有想象力了。《捐助》就给人一种感受,非常温吞水。喜剧本身是带有批判性的,如果喜剧一点锋芒都没有了,类似捐款捐错了,用这些家长里短博一笑,那他的范围就很有限。而周立波呢?他在用上海视角取笑非上海现象的时候,是在犯一个大忌,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如果你从最繁华的城市去嘲笑别人是不对的。但周立波非常聪明,他绕开了这些,他既是上海的代表,同时把上海拧过来,当它是受害者。他讲到改革开放30年,反复强调上海以前其实是多么可怜,实际上他在玩一个聪明的游戏。照理说,赵本山的选材应该比任何人都广,他出身最底层,什么人都可以拿来嘲笑,但他采取了比较审慎的心态,把自己圈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选择一些非常安全,没有争议的题材。我想一方面他的视角有问题,但不完全是他的责任,我相信他的内心是明白的,他知道怎么样尽量安全,因为他既然是一名企业家,就跟个人不一样,可能安全是第一位的。”
如果科学化企业管理不能成型,势必就会出现弊端。
在范伟、宋丹丹纷纷退出春晚舞台后,赵本山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赵家班,同时利用自身实力和影响力力推新人上位。2008年,赵本山第一次举行公开收徒仪式。2009年春晚,他一举捧红小沈阳、毛毛。今年,被他推上春晚舞台的王小利虽然不可能像小沈阳那样大红大紫,至少全国十几亿观众记住了王小利的光头形象和扎实表演。春节过后,赵本山又新收了六名徒弟,赵家班的势力正在日益发展壮大。
当越来越多的艺人在走红之后纷纷与捧红他们的签约公司解除合同时,赵本山弟子却始终紧密地围绕在赵本山周围,没人敢动解约的念头。这与赵本山大家长式的管理作风有关。熟悉赵本山的人都知道,他的个人意志力很强,一言九鼎,触角延伸到每一个角落,在管理模式上,他一直在以前的戏班结构和现代化企业管理结构之间寻找一条更适合本山传媒发展的中间路,制度是其次,讲究的是人品和综合素质。与其说赵本山是管理者,不如说他是引导者。赵本山更像是这个行业和这个群体的旗帜,他把优秀的二人转演员聚拢在一起,形成更强的势力来推向市场,让他们从草根状态、乡野文化向城市文化过渡,让二人转格调和文化水准变得更高。这种师徒性质的古老机制显然与21世纪主流时代精神和现代化企业管理不相匹配,却足以成为各大娱乐经纪公司的成功样板。
赵本山事业蒸蒸日上,社会效应与经济效益双赢,但让人担心的是,在初级积累阶段赵家班可以畅通无阻,呼风唤雨,而在未来三五年内,如果他的科学化企业管理不能成型,势必就会出现弊端。艺评人东东枪说:“赵本山的家庭式企业管理在目前来看恐怕没法避免,大家靠师傅徒弟的关系制约他们的行为和利益关系,毕竟是传统行业,这些艺人文化素质较低,长期处于散漫状态,他们不太能那么快地转变到现代化企业制度里来,不光是赵家班,很多曲艺团队也大都沿袭着旧的江湖里的一套管理模式。但我隐约能看到他们在学习,在进步,我相信赵本山和他的团队对这事是有思考的,就像电视剧《刘老根》,讲的就是一个传统的小农意识的人,怎样适应和学会现代经济体系和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故事,我相信赵本山既然演过这部戏,肯定对这事有清醒的认识,而且在学习,在改正。”
他出身最底层,什么人都可以拿来嘲笑,但他采取了比较审慎的心态,把自己圈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
能否像冯小刚一样,跨越地域障碍?
“刘老根大舞台”先后在沈阳、北京、哈尔滨、天津、长春、吉林市开办了8家连锁剧场,其中7家剧场天天有演出,场场都爆场。可是,再怎么红火,赵本山也跨不到长江以南。即便大家看春晚的理由是看赵本山,也只局限在北方观众群中。赵本山是否需要改变二人转既有的方言特性,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从选演员角度看,赵本山具备慧眼识英雄的本领,他手下一干能将都是表演通才,如果把题材改得更城市化,或者还是铁岭的那些事,还是同样说笑话的方式,但用普通话来演绎,或许二人转的天下会更广阔。当然,这需要赵本山挖掘更多能写笑话的人才,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一流的素材,甚至包括一批南方写手,因为创作是卡在赵本山脖子上躲不过去的关,《捐助》《乡村爱情故事》和《关东大先生》的失利说明了这一点。就像导演冯小刚,十年前,冯小刚的电影还局限于北京人的段子,北京人的想法,北京人说话的方式,但后来他慢慢把港台演员吸收进来,做喜剧的方式和选材也慢慢全国化,道路越走越宽。同样,赵本山是不是也可以把胆子放得再大再狠些,将自己的企业文化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同时做大做强,因为在中国有赵本山这样地位和影响力的人确实不多。
本山事业
演出
以演出东北二人转、喜剧小品、东北民间歌舞为主。“刘老根大舞台”已在沈阳、北京、哈尔滨、天津、长春、吉林市开办了8家连锁剧场。其中7家剧场“天天有演出,场场都爆满”。
影视
电视剧《刘老根Ⅰ、Ⅱ》《马大帅Ⅰ、Ⅱ、Ⅲ》《乡村爱情Ⅰ、Ⅱ》等先后在央视一套播出后,连创央视当年电视剧收视率冠军,《乡村爱情故事》正在播出,赵本山因此由“小品王”一跃而成为当代农村题材电视剧的“名导”。
2006年,本山传媒与辽宁电视台合作推出了搞笑类娱乐栏目《新笑林》,有小沈阳、王小虎、张小飞等弟子参与,是辽宁电视台娱乐节目的龙头。
教育
2004年9月,辽宁大学本山艺术学院开学,设民间艺术、影视表演、导演和文学艺术4个专业。本山艺术学院现已成为东北地区艺术人才培养的重要基地。
基地
赵本山影视主题乐园是赵本山在沈阳兴建的影视基地,目前市值达7亿元,是目前赵本山文化产业链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
声音
高大宽(赵本山经纪人):那些加插的广告是经过央视允许的,不是个人行为。为某网安排的台词都是有包袱的,现场观众笑声一片,这样的安排不生硬。
周黎明(影评人):赵本山提出绿色二人转的观念,这本身是有点违反科学的,因为很多民间笑料如果净化了就不好笑了。他在找一条迂回的路,怎样既保留二人转的传统,同时被现代观众接受。我觉得在找这条路的时候,他走得太安全了,他的那条路可能没有任何争议,但没有一点争议的话,反过来就不能刺激人家的想象力,你看了以后就不会有带入感。
东东枪(影评人):赵本山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全能演员,术业有专攻,每个演员擅长的领域一定和他生长的环境以及他感兴趣的东西有关,周立波、郭德纲照样有自己的局限,我相信他们对自己的局限有清楚的认识。郭德纲知道自己说的是给普通人听的,也不准备上什么大雅之堂。周立波也清楚地说,我就是上海人民的小菜,不是全国人民的水饺。同样,赵本山有自己的局限,这有什么不正常吗?人没说自己不是农民,他不演农民,演什么呢?任何一个创作者认清自己的局限,避开那些弱点,是一件非常高明的事。演员不应该盲目自信,挑战自己不能胜任的东西,或者把精力放在根本做不好的事情上,当然要挑战,挑战的是自己能做的领域,不断地突破。赵一直在做这样的事,一直在塑造农民形象,一直在关注农村。
金越(春晚总导演):《捐助》内容非常好,农民富裕起来后表现出了爱心,很现实,也很真实。赵本山把戏份都让给了王小利,他当配角,这是一个艺术家才能做到的事。演员没有辜负他的希望。这台戏非常和谐,小沈阳没有按照人们希望的状态去演,他就是真实地演这个角色。
小英(北京文艺台记者):《乡村爱情故事》连最起码的故事性都没有,都是村里人相互扯皮,背后使坏。可能赵本山太想推自己的品牌了,所以显得有些急功近利。
郑渊洁:我认为《捐助》可以打90分,这次之所以观众不买账,主要原因是狐假虎威的植入广告。虎年观众要看的是虎,不是狐。观众能接受拉大旗做虎皮,却无法接受拉大旗做狐皮。虎年东北虎小品不是败在虎上,而是败在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