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时空》，时空已经彻底颠倒了，人们酣睡的凌晨，正是他们工作的黄金时间。“昼伏夜出”现在是这群人的典型状态。“什么时候采访？你凌晨三点来吧。”他们以玩笑的语气说。

　　凌晨两点赶到，熟悉新闻内容，三点化妆，继续熟悉稿子，四点、五点开短会作最后决定，五点一刻坐到演播室————这是《东方时空》主持人的简单工作流程。其他工作人员要来得更早。

　　但在这种状态下做出的新《东方时空》还是遭到了观众不留情面的批评。总制片人时间在值了一晚上的夜班之后接受了有关这些意见的采访。

　　记：新《东方时空》开播以来，观众有很多反映，其中不少是负面的。在这种声音的压力下，《东方时空》的标志又改回了原貌，这是不是可以说，新《东方时空》还有很多更改的可能性？

　　时：我没有想到我们这个节目能够有那么多的关注，我很高兴。如果没有人去评价你，才真正让人不自在。我是非常正面地看待观众评价的，不管他们提的是什么样的意见，有些意见我们已经在节目里做了调整，有的我们希望能再运转一段时间看，因为我们这个节目的方案经过了半年的准备，轻易变动也是不理智的。

　　记：就是说短期内不会有大的变动？

　　时：对，因为毕竟我们才播出一周多的时间。要是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一个节目很少是一步到位的，没有说出来就碰头彩，应当有一个观众习惯、适应的过程，我们也需要一个摸索的过程。

　　记：有一种说法是内容没有增加太多，时间却拉长了很多，有“兑水”的感觉，并且怀疑这种时间的延长是为了增加广告。

　　时：与过去相比，我们的广告在比例上没有太多改变，拿出百分之十的时间长度作广告，这是惯例，是正常的。

　　所谓兑水，可能有两个层面，一是可能觉得我们的“原材料”不行。我们的新闻大部分不是自采的，大部分新闻是加工昨天的，首发的很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有一支强大的采访队伍特别制作早间新闻就好了。但同时我们这两天也做了一些重要报道，比如假棉花事件、内蒙煤矿瓦斯爆炸事故的采访、广东东莞楼房倒塌事故的采访，我们都是在第一时间传达给观众，我们做的这些已经超过了预先的设计。

　　另外一个层面，可能感觉我们内容有所重复，包括有的意见反映我们的时间比较长，因为我们认为很少能有观众把两个半小时的节目都看完，按照调查，早间观众收视通常是分时段收看的，比如他可能从6点看到7点就不再看下面的了，有的人则从7点钟开始收看。考虑到不同时段观众收看的需求，就会有内容的重复问题。如果大多数观众是从6点到8点半都看完的话，我们肯定要重新设计节目内容。同时，我们认为在周日的时候大部分观众能够全看完，所以我们周日的节目是不重复的。

　　记：有人说早间新闻信息量还是不够大。

　　时：我不同意，至少早晨从六点到七点我们的新闻是没有重复的，一个小时的新闻没有重复，没有足够的信息量能做到这一点吗？

　　记：现在大家对主持人的反映比较多，比如说经常说错话、手势过多等等，不知道是主持人还没有适应这种直播状态还是节目的设计让他们难以把握？

　　时：应该不是设计的问题吧，设计就像跑道，赛车时出轨你说是跑道的问题还是驾驶员的问题？我想主要是主持人还没有经验。即使有经验，两个半小时也很难说不会出现失常状态。

　　记：主持人自我感觉怎样？

　　时：我看他们都挺朝气蓬勃的。

　　记：你现在对哪个主持人的状态比较满意？

　　时：张泉灵、康辉……张羽……都说啦(笑)。只说康辉吧，我原来认为他是新闻播音员出身，现场随机应变的能力不强，但现在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有很多东西是他自己变动的，比如，今天有条新闻稿写“由此看来小布什胜利在望”，他改成“事情向着有利于小布什的方向发展”，语气婉转了许多。另外，播新闻能一个小时不出错就不容易了，而他还能有交流感。

　　记：你刚才先说的是张泉灵来着。

　　时：对，我们现在主持人的出场有十次，每次除了跟节目结合，还希望对新闻有点评的深度，但我们目前的策划还没有能力做到这点，要依靠主持人自身的修养，张泉灵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记：有一种说法是主持人设置比较多，让人眼花缭乱的。

　　时：要按两个半小时的节目来看，四个人就不算多了，平均每个主持人独立完成的时间大概在半个小时以上。如果这么长时间人更少的话，也是非常枯燥的，考虑主持人的体力，也是不人道的。

　　记：《东方时空》从一个成熟栏目经过改版改成了一个不成熟的栏目，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时：我们几乎所有的同事都认为新版比旧版好，难道我们自己的感觉不能给我们一些自信吗？我们没有期望咄咄逼人，一下子就闪亮登场，我们希望能慢慢过渡，走得稳妥一些。目前我压力最大的是在直播状态下能否顺利播出，至于节目内容上的调整、主持人状态的调整，节目编排特色的追求还在其次。这是我们对两个半小时直播节目的一个务实的判断，我们先解决这个问题，有了经验之后，再调整节目本身。

　　记：那这个走向成熟的阶段需要多长时间？

　　时：最少需要三个多月吧，我记得1993年的《东方时空》也是在三个月后才有高度评价的信息传来。我希望观众再耐心一点，现在发言的观众是一些急性子，我想还有很多人在观察阶段，也许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才更切中要害。

　　记：你现在有什么苦衷吗？

　　时：有。开播成功了，台长也来吃我切的蛋糕。但后面的路很长，我值班值了一个星期下来，晚上12点之前要到办公室，一直到早上播出结束，再处理一些办公室的工作，下午1点多睡觉，六点多起床，这个星期我兜里没有揣一分钱，因为我不需要消费了。我想说的是，这个工作将会使我们很多人失去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办公室每个人配了一个睡袋，就在办公室睡。这样长期下去，身体确实也很难坚持。这一周下来，我们的主持人老想咳嗽，我也有想感冒的感觉。

　　我们这么干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们在为新闻频道打基础，如果我们现在连两个半小时都坚持不下来，以后的24小时就更不行了。我希望那些指出我们工作缺陷的人能来这里看一看，看看我们的工作状态，也许原来的很多不满意他们也就谅解了。（南方周末 记者杨非）